在那不勒斯東一個高架橋底部的垃圾堆深處,劉小東沉浸在他微妙的筆觸中。他是如此的專注,根本沒有意識到一群騎摩托車,沒有帶頭盔的年輕人正輕輕的靠近。這位中國畫壇新秀正忙著為他社會新現實主義的露天新作再增添數筆亮色。
這一群面無表情的傢夥已經來了六次了,他們每天都會在日落前的一小時出現。這六天裏,劉小東正努力完成以“那不勒斯臭名昭著的垃圾”為題材的冷門作品。他們一直保持沉默--絲毫沒有跟畫家或者他的助手談話的興趣。他們只是靜靜的站著,注視著每一件事物,每一個角落。但是沒有人能忽略他們。他們就像動亂的義大利南部那些古板而又熟悉的街民,四處搜尋幫派大佬,並誓言捍衛自己的國土。
而那片特殊的地域而今卻受到了超出當地居民想像的矚目。去年春天,漫街溢市的垃圾和居民憤怒的起義震驚了全世界。報道指責卡莫拉犯罪集團,政府的不善管理,心懷不軌的奸商和根深蒂固的地方冷漠。他們導致了這座沿海城市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廢物清除危機。從更廣義的角度來説,現代消費生活方式有如安置於環境中的一枚定時炸彈。劉在北京時,曾在電視上看到過關於這一幕的披露,便以此為素材,産生了他的創作靈感,他視自己此幅作品為社會批評題材,既直白而又充滿藝術魅力,精湛地描繪出了特定地區的景象。
工作的最後一天,這位平易近人的45歲中年男子坐他的貨車上説:“現代生活賜予了我們許多東西,但是我總是在想那些垃圾該怎麼辦. 歐洲應該是目前最發達和文明的社會了,可是這裡還是出現了垃圾處理問題,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劉小東在今年四月的當代藝術展上嶄露頭角,他的一幅作品以820萬美元的價格成交,這打破了之前中國大陸畫家的記錄。他的主題總是圍繞著現代化進程的影響,描繪西藏沙漠裏被人遺忘的民工的面容,或者是因修建三峽大壩而被迫遷移的家庭。有時他也會給泰國妓女或者波斯頓的學生畫人物肖像。
摩根莫瑞斯,一個羅馬的項目管理者説:“一旦腦子裏有一絲靈感,他就會立即抓住。”
尖銳的發現中國敏感問題並引發爭議固然是一個成就,但是在那不勒斯的街上作畫卻需要另一種勇氣。在公路SS162橋下,一個當地人看著劉小東把那些非法丟棄的垃圾堆轉化成圖畫時表示:“這裡是受宗教控制的。沙爾諾家族決定這一切!垃圾清不清除都是他們説了算。”
對於一個外國畫家能否在他們的地盤上設置室外工作室,當地的流氓們或許有發言權,但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劉小東也是一個有“背景”的人——他的支援團隊告訴所有關心那不勒斯作品的人,那是大學項目。儘管如此,也有人警告他們團隊的司機:“我知道他們在幹什麼。”最後這個工程得到了默許.項目的最後一天再沒有人來打擾這幅三個面板的巨作的完成.(也有人擔心那些垃圾會在一夜之間被清除.)
創作過程中,對於劉小東和他的團隊來説,最大的威脅不是那些當地的暴徒.而是每天在垃圾堆裏工作6小時所接觸的有害的皰疹,流感病毒和其他疾病.由於背景中隱現的維蘇威火山,劉給他的作品取名為”山火”.他説這幅圖畫的生命力來自於畫中主角揮之不去的臭氣。
通過翻譯,他説:“如果在室內作畫,或許可以休息,時間過的很快,但是一定會遺漏什麼.而在這裡我只能對著這堆垃圾.我可以聞得到,聽得見他們.他麼是鮮活的,既不是過去也不是回憶.”
這幅19*24 英尺的裝飾畫的中心是一堆小山似的廢氣床墊.另一堆的頂端是一些破碎的毛躁的布條
他把他們處理的令人厭惡,卻別有情趣.劉小東來回的端詳著,又加上一個觸目驚心的棕色破爛摩托車.他説:”每件東西都是人造出來的,你能從心底感受他們.”
翻開垃圾堆的底部,你可以看到巴拿馬香蕉,西西裏島橙子,越南製造的NIKE運動鞋的鞋盒,法國的迪奧香水,來自米蘭的藥瓶.但是沒有中國的産品.當然就像劉小東最近在那不勒斯的作品:空的麵包袋,扭曲的粉紅嬰兒車的殘骸.他的大部分作品最後都將賣向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