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呂連續62年保存了自己的肖像。
1931年廣州市區內的反蔣標語。
莊學本拍攝的羌藏少女。
由廣東美術館從2005年開始主辦的“廣州國際攝影雙年展”是國內第一個大型的國際性攝影雙年展。昨天,第三屆廣州國際攝影雙年展在廣東美術館開幕,展覽分為“寫真”“感光”“顯影”等六大單元,呈現本屆雙年展的主題“看真D”(看清楚一點),除了中國攝影師的作品,17位來自美洲、歐洲及非洲的攝影師作品也在此展出。
“中國的平遙攝影節或者連州攝影節,更像是來自中國攝影人的一個節日;相比之下,廣州國際攝影雙年展的定位和追求更為高端,更學術。”廣東美術館館長王璜生説。
魯迅美術學院攝影係客座教授李媚擔任本屆攝影雙年展的策展人之一,她説:“本屆雙年展更強調‘看’與‘真’的關係,強調攝影對社會與人生真問題的持久關注,所以人們評論説,廣州國際攝影雙年展是一場社會學的展覽。”
老照片:一個中國人62年影像史
攝影展亮相的第一個單元“寫真”,首個展覽作品就是《一個中國人的六十二年影像史》,展覽按拍攝年份的順序挂著一個叫葉景呂的中國人的60多幅肖像。這個出生於1881年的福州人從1907年開始每年都拍攝一張自己的肖像,直到他去世的1968年。在每張肖像下,葉景呂都貼了宣紙,用毛筆小楷記下拍攝年份、年齡以及當年的家國大事。葉景呂去世後,他畢生的老照片輾轉被賣到了福州一個書店,被收藏家仝冰雪收藏。“按本屆雙年展要求,不是原始照片就可能被取消參展資格,所以這次的葉景呂生前60多張民國以來照片是第一次以原版展出。”
“這麼長時間、每年一次不間斷地給自己留影,估計除了英國皇室成員,世界上很難再有旁例。”仝冰雪告訴記者,照片中的主人公葉景呂是福州人,祖先朱聿鍵是朱元璋第二十三子之後,曾在福州開一個茶葉鋪。仝冰雪跟記者説,由於意外地收藏到葉景呂的生前照片,他開始對福州早期的攝影産生研究興趣,結果發現,最早在福州開設照相館的是廣東人。
廢照片:
廢品堆撿回兩萬張名作
1997年,著名攝影師李振盛在北京潘家園一個廢品收購站以低價收購了一批“廢照片”,這批老照片包括石少華、吳印鹹等眾多新中國成立以來重要攝影家的作品,近兩萬張。事件曝光後,頓時成為當年轟動一時的文化事件。經過調查,這些“廢照片”從中國攝影家協會流出,原來是全國影展和國際影展的參展、入選和獲獎作品。2006年底,在北京華辰拍賣公司的一場拍賣會上,李振盛送拍的8幅照片5幅中拍,每幅拍賣價格近2萬元。“廢照片”再次引起輿論譁然。2008年,李振盛將這些照片全部捐贈給廣東美術館,此次是首次展出。
“這些‘廢照片’時間跨度從新中國成立到上世紀90年代初期,主體呈現了改革開放以後中國攝影的主流風格,這些照片對於研究上世紀80年代以來的攝影展覽機制、文化生態和本土攝影史具有很高的文獻價值和藝術價值。”策展人蔡萌説。
照片中也的確大有內容。楊紹明是楊尚昆之子,也是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世界華人攝影學會會長,他拍攝了一幅李先念在家中與小孫子親吻的照片《祖孫情》,祖孫二人憨態可掬、情真意切。
有意思的是,為了“看”和“真”,雙年展挑選了“廢照片”中的200余張照片,加上當年的文章、圖片、報刊和電視視頻資料,做成了一個文獻展的模樣,“還原了一個攝影文化事件的發生現場”。
廣東魅影:
艷芳不是廣州最早照相館
廣州歷史最悠久的老照相館之一艷芳照相館,數月前開始向廣州市民徵集艷芳照相館的老照片,此次也亮相在展覽之中。但仝冰雪説,廣州最早的照相館不是艷芳,它之前還有1859年就建立的宜昌照相館以及稍後的榮芳照相館,但只有艷芳照相館到今天都沒有倒閉,宜昌、榮芳照相館已經被今天的老廣州市民遺忘。“中國歷史上最早的照相館是廣東人阿芳1859年在香港開辦的照相館,中國攝影史最早是在廣東發端,這次的雙年展首先就展示了這個主題。”
由台灣收藏家秦風提供的《廣東魅影》專題,展示了清末至1949年的廣東歷史影像。在其中晚清時期的老照片中,珠江支流邊的房舍,船屋與岸上的房子連為一體,非常獨特,是商賈短暫居住之地;晚清時期的廣州越秀山上的古城墻、鎮海樓以及六榕寺花塔和周圍民居,古樸動人……策展人説,在當時中國攝影技術最發達的廣州,記載下當地的繁榮,是非常珍貴的影像資料。
最有趣的是一幅1931年的廣州老照片,一面反蔣的旗子懸挂在騎樓上,上頭的蔣介石半邊身披黃袍,半邊穿著軍裝,標語寫著“討蔣,蔣中正快要龍袍加身了。”記錄下當時兩廣政、軍領袖在廣東另立國民政府的短暫時局。
失蹤大師:
紀錄最原始羌藏民族風情
本屆雙年展最吸引人的單元是“莊學本誕辰百年回顧特展”,作為上個世紀被遺忘的攝影大師,他的作品以及坎坷人生引發觀眾熱烈反響。
策展人李媚介紹説,從1934年至1944年這10年間,莊學本用鏡頭“探測”了四川、青海等少數民族地區,拍下了5000多幅西部少數民族風情照片。這些照片形象地反映了當地的民族風情、風光、獨特的社會結構,包括了羌族、藏族、蒙古族、土族、撒拉族、彝族等,被認為是70多年前最原始的一份羌藏文化紀錄。
1934年,莊學本以特約記者身份進藏拍攝,次年在蘭州、青海等地考察土族、藏族、蒙古族等少數民族的生活,考察記以“西遊記”、“青海旅行記”等為題連載于《良友》畫報、《中華》畫報和《申報》。
學者們認為,莊學本鏡頭下的中國少數民族人群,不是千篇一律的僵硬表情和呆滯眼神。神情恬淡的嘉戎少女、笑容爛漫的青海土族姑娘、戎裝盛裹的土司,照片記錄了70多年前西南少數民族一種與世隔絕狀態下的風俗人情,如一幀幀靜穆的油畫,充滿著一種來自久遠年代的震撼力。
展覽中,與莊學本照片同樣具有震撼力的或許是他留下的一些遺物,一份晚年寫給周恩來的申訴書上,莊學本的字體變得僵硬,仿佛寫得非常吃力。李媚説,當年的莊學本因為被當成資本家開除了一切公職,他患了偏癱,只能用左手寫字,攝影生涯也因此終結。
1949年之後,莊學本舉辦個展的願望一直未能實現。即使到了1984年,他在上海浦東家中去世時,這位攝影師的悼詞上,“著名攝影家”的字句也被要求刪改。“可是,在25年後的今天,這位攝影師開始被附加上了攝影大師、中國影像人類學先驅的頭銜。今天看來,莊學本完全有資格成為中國攝影史上重要的大師級人物。”李媚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