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英國重要的當代藝術大獎,透納獎自1984年設立以來,就不斷地引起人們的強烈興趣和激烈爭論。20世紀以來,英國人普遍不信任陌生的東西而傾向於被時間所神聖化的藝術,這種長期的回避和不容忍反映出這個島國的困境,那就是永遠沉湎于對過去“日不落帝國”時代的回想,回避現今新藝術的興起與挑戰。在一定程度上,透納獎改變了人們對英國當代藝術的態度。
經過20世紀80年代的發展,透納獎的優缺點日益明顯。1987年,當理查德·戴肯得獎時,人們認為把獎項頒給“對英國藝術做出突出貢獻的人”的原則得到了極好的貫徹。如果人們承認像戴肯這樣出色的藝術家因為獲得獎項而贏得了更多的觀眾,那麼這一思想就值得支援。但是,另一個重要的問題人們也必須面對,那就是這一獎項真的激起了人們這個時代藝術的興趣嗎?
如果要達到“增強公眾對當代藝術的興趣”這一目標,那麼美術館應該給所有參與的藝術家以更多的空間。只有這樣,觀眾才能以一種更強烈的方式接觸藝術家的作品,從而把展覽看作是一件真正重大的事件。1987年的展覽手冊中指出 :“希望將來能夠在獎項頒布之後,在夏季給獲獎者在泰特美術館提供一個小型的個人展覽空間。”然而,“小型”這一詞聽起來仍不盡如人意,允諾的展覽時間也太遲。如果公眾要去理解獲獎者作品的重要意義,就應該在授獎儀式之後盡可能快地給做一個大型展覽,以免使觀眾對作品的記憶逐漸模糊。
當透納獎由於經費原因不得不在1990年中斷的時候,每個人都以為這一獎項將永遠消失。然而,次年它又重新出現,並且獎金增加到20000英鎊。膨脹的藝術市場曾一度跌入低谷,而現在,金錢利潤更具誘惑力。因為英國電視頻道的支援,透納獎把最高年齡限制在50歲,但評委們卻把這一規定解釋為對30歲以下的藝術家的支援。當時四位候選人中的三位——伊安·達文波特、費昂娜·李和萊切爾·懷特裏德,都是在幾年前剛剛從大學畢業。只有安裏什·庫伯屬於年長的一代。後來,庫伯打敗了他的年輕對手們。當他宣佈20000英鎊的獎金將被用於幫助那些需要用錢來維持創作的年輕的藝術家時,令許多人感到由衷的欣慰。英國電視頻道的參與確保了所有入圍藝術家的作品都在長達一個小時的節目中被全面而細緻地展示出來。泰特美術館則用三個展廳展出透納獎得主的作品。儘管這仍然不夠,但是至少有了一個圖像展示,而且還有關於這些藝術家及其作品的公開專題討論,從而使更多人認識他們的作品。
將中年藝術家和年輕藝術家進行對比,這在次年又帶來了兩難的情況。大衛·特漢姆萊特和艾利遜,這兩位藝術家都是四十多歲,在藝術創作上也都有出色的成就,他們與兩位比他們年輕得多的藝術家,31歲的格萊恩威爾·戴維和27歲的達門·赫斯特進行了激烈的競爭。儘管公眾傾向赫斯特,但他最終還是落選了,獲勝者是戴維。這儘管出人意料,但證明了透納獎是屬於年輕一代的。這一結果多少有點預言性質。1993年,萊切爾·懷特裏德也是僅30歲便摘取了透納桂冠。萊切爾·懷特裏德輓歌式的公共雕塑《房屋》在英國做了很多年,看後令人盪氣迴腸,深受感動。然而,這一憂鬱的紀念碑式的雕塑曾一度招來無情的辱罵。他的獲勝著實讓很多人憤怒,由他引起的仇恨程度令人非常不安。在《房屋》存在的幾個月裏,諷刺現代藝術幾乎成了全民的消遣方式。許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文章著眼于透納獎,其目的只是宣稱當代藝術是憤世嫉俗或是白癡。許多咒罵1993年獲獎者的人或許沒有去過米爾班克,甚至根本沒有親眼看過展覽。他們思維之狹隘令人悲哀,任何一個親身參觀過泰特美術館的人都很可能贊成評委們選擇懷特裏德的正確性。大獎宣佈的前一天,候選藝術家做了短暫的演講。當時許多人在場,他們聽得很用心。人們感到他們臉上沒有諷刺,也沒有反感。相反,他們似乎很渴望去看、去思考,去對這一展覽形成自己獨立的觀點。他們思想之開放令人深受鼓舞。臨走時,人們欣然意識到對現代藝術的偏見已開始化解,人們等待機會去欣賞那些第一眼看上去似乎令人費解的作品。
脾氣不好的評論家極為頻繁地抗議,他們認為這一獎項以犧牲傳統為代價,鼓舞那些宣揚概念性的或反藝術的作品。然而事實上,這種評論比藝術家們反藝術和概念性的思想來説對優秀作品更是一種阻礙。1994年入圍候選人的選擇範圍是比較廣的,雕塑、繪畫以及新媒體藝術都有代表。而安東尼·葛姆雷的成功則證明了透納獎還沒有成為少數人的特權。參觀者在經過什拉茲·豪斯艾利的星球雕塑和強有力的黑色鉛筆畫所在的展覽大廳,以及皮特·多格基在加拿大複雜的童年記憶而創作的陰鬱而抒情的繪畫和格姆萊生銹身體雕塑的大廳時,可能會忽視維利·多爾提的作品,但展覽的整體是非常讓人激動的。而且,電視上的播放也起到了一定程度的補充作用。
在對都文美術館舉行的晚宴進行實況轉播後,英國的電視頻道也作了關於展覽的討論。人們認為透納獎應該再擴大一些。人們對1994年的展覽反應強烈,在星期天下午有大量的人前來參觀。公眾對當代藝術大膽創新的渴求急劇上升。《泰晤士報》認為,透納獎正好提供了滿足這一需求的機會。把入圍獎項的藝術家最大可能地介紹給更為廣泛的公眾,是透納獎的主要目標。1995年參觀泰特展覽的觀眾突破了兩百萬人次,表明全國對青年藝術家的濃厚興趣,他們從未像現在這樣受到關注。1995年,是英國藝術展在全國巡展中受到的矚目是前所未有的。儘管開始因為達門·赫斯特的主要展品《母親與孩子,分開》延誤了露面時間而引起新聞報道上的騷亂,但新藝術所表現出的信心、創新和顛覆性的幽默還是被有力地傳達了出來。與孩子們一起看展覽時,人們驚訝于參觀者之多和他們所作評論的水準之高。在排隊觀看赫斯特切成塊的奶牛和懸挂在甲苯液裏的神秘而恐怖的小牛或蒙娜·海堂姆用動物內臟做成投射在一間幽閉恐怖的房屋圓形地板上的《屍體隔離》時,觀眾帶著強烈的興趣審視著,他們在觀看時沒有嘲笑。而馬克·沃林格的繪畫和赫斯特一樣與英國歷史學斯塔布斯具有宗親關係這一有趣的事實,更賦予了這次展覽一種意想不到的整體感。即使是凱樂姆·因斯的抽象繪畫,也因為他堅定而具挑釁性地去掉畫布上的顏料而獲得廣泛的讚譽。
在透納獎的規模不斷得到擴大的同時,那種認為英國的文化力量只蘊藏于文學和戲劇領域的觀念正在淡化,而標新立異的當代藝術也開始迅速繁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