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藝術院校所進行的教學實驗中,老師和學生們打定主意不理會學院派的繆斯,他們更歡迎家庭的繆斯、城市的繆斯、自由的繆斯。
中國的美術科班教育是成功的嗎?至少有一個證據,在2009年胡潤藝術榜上榜的100名藝術家裏,只有一個人不是美術學院畢業的。
毫無疑問,中國藝術教育的養分,今天主流的中國藝術家都吸收到了,他們是上世紀90年代中國藝術院校培養出的高徒。這也造成了另一個問題,師出同門的中國藝術家,對藝術語言的認識並無本質差別,氣質總有千絲萬縷的相似。
“馬訓班”帶來的蘇聯教學方式,為新中國培養了第一代高徒靳尚誼、詹建俊等人。而上世紀90年代既重基本功又開放思潮的中國高等美術教育,成為徐冰、劉小東等後來中國最好的當代藝術家的土壤。
那時至今的20年,中國美術教育形成了造型學科、設計學科與人文學科並立的格局,直到現在,經世致用的設計學科仍然最吃香,不過高徒卻總是出在造型學科。
現在,中國的美術教育又面臨新的課題。
近年,因為不斷擴招,包括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學院、四川美術學院、湖北美術學院在內的十大美院,以及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美術院校和與視覺相關的院係,招收了比以往更多的學生。
徐悲鴻説“素描是一切繪畫的基礎”,但現在的藝術院校學生,雖然是畫著素描長大的一代,卻缺乏徐冰那種“腦子裏一天到晚都是‘黑灰白,分塊面,大關係,交界線’”的勁頭。他們看到的是拍賣會上的天價,是衣著光鮮的藝術家在時尚雜誌上娓娓談論名車豪宅的生活,而這才是大多數投身藝術的孩子想要的結果。
一直在進行實驗教學的中國美術學院教授邱志傑對美院學生的未來不無擔憂,因為這些孩子在進入專業藝術院校之前所進行的基本功訓練就很有限,進入學校後,面臨的又是壓縮了又降低了難度的基礎部課程。
“我不知道這樣的學生進入油畫係、版畫係會不會出現斷層,但是進入新媒體、綜合藝術、實驗藝術等專業,就是銜接不起來。”邱志傑説,“二年級如果希望上錄影藝術課,我希望他們在一年級的時候上過電影史,攝影史,甚至電腦基礎。貧困山區來的孩子,真的不懂電腦,上不了這些課。”
邱志傑的同事張培力則更強烈地質疑基礎教學:“以前經常説基礎打好了創作就好了,我覺得兩者沒有等同關係。”他主張改變藝術教育一刀切的模式,強調個性化,因材施教。
在中國美術學院綜合藝術系,邱志傑和他從基礎部“拉票”爭取來的學生組成了總體工作室。他在課堂上實現了很多很炫的點子,他的學生也表現出了相當的悟性。2003年至今,他的教學成果已經足以在廣東美術館1600平方米的展廳裏進行一次豐富的展示。
跟邱志傑相比,同樣在搞實驗教學的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呂勝中則更看重理性。中國的美術教育,一直重視寫實,這是從西方來的傳統。但西方有另一種傳統中國沒有接納,那就是理性的訓練。呂勝中注意到了這點,並真的就此展開行動。
所有考上實驗藝術系的學生,入門第一個任務就是走訪10個家庭,做一份“中國公眾家庭審美調查”。呂勝中和邱志傑、張培力一樣,並不強調素描,但做他的學生,只有感覺是不夠的,你還必須有邏輯。
在中國藝術院校所進行的教學實驗中,老師和學生們打定主意不理會學院派的繆斯,他們更歡迎家庭的繆斯、城市的繆斯、自由的繆斯。
四川美術學院教授王林一直相信年輕人有無限的可能性,他帶研究生的方式就是和他們一起工作,把學生直接帶入中國當代藝術現場。不過,正如藝術家展望所説,“美院的四年是基礎教育,做藝術是畢業以後的事”。
無論如何,藝術教育不應存著一定將學生培養成藝術家的企圖,而是教他“從一個粗糙的人變為一個精緻的人,一個訓練有素、懂得工作方法的人”(徐冰語),是為真正的高徒。個性是天生的,創造性是一種習慣,造型技巧是勤學苦練的結果,最後哪一種力量將決定藝術生的未來,由他本人決定。期待中國藝術院校的實驗教學能培養出更多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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