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總,我們工作人員都這麼叫他。他本來就妙趣橫生,現又配上這麼滑稽的一身,笑得大家恨不得岔了氣!他卻若無其事地拖著卡腳拇指的緬甸拖鞋,呱噠……呱噠……朝我們走過來。
我在一旁心裏直樂,大元帥也會這麼率真可愛?
“嘿嘿……我這輩子啥子衣裳都穿過,就裙子沒有穿過。好生風涼吶!”
他雙手拎著“裙子”的兩邊往上提了提,誇張地説。
“老杜,你還不去換衣服。”總理在一旁催我。
我有點遲疑……總理見我磨磨蹭蹭沒有去換衣服的意思,皺起了眉頭。
“去,去……去換上,這是對人家尊重。”
“總理,我要拍照片……相機怕水……”
“噯噯,我説老杜,相機怕水這和衣服有啥子關係?”陳毅不解地發問。
“我穿中山裝,當地人一見,知道我是中國代表團,就不會向我潑水。”我神情很認真,大有緬甸風俗研究家的架式。事後我才知道這是多麼荒唐可笑的“認真”,比天真還天真!
當時陳老總就用指尖點著我的鼻子,“嘁,外行。你以前怕是沒見過潑水節是啥個樣子?潑水潑水,就是朝人身上潑水,管你穿啥子衣裳。潑不上水你老杜還沒有福氣呢!曉不曉得?今天的水是福水哦!”
走到門口,還回過頭朝我遺憾地咂咂嘴:“老杜,傻吆。福水都不要喏。”
我仍不以為然。
任憑別人怎麼勸説,我就是不肯換上“裙子”,並固執地認為潑水就是衝著裙子潑,而不潑中山裝。在這個思想指導下,我像個標新立異的中國人,跟在“裙子”的後面,挺起眼地走出了賓館的大門。剛走到大街上,“糟糕!”我心裏苦叫一聲。
大街上的水勢瓢潑如瀑。
我怎麼辦?我的相機啊!我徹底地傻了。
“嘩……”我承接了全團第一盆“福水”,我只來得及將相機掖進懷裏,便成了一隻貨真價實的水鴨子。我納悶,幹嗎當地人要把水潑在我的身上,而不是那些已穿了民族服裝的代表團成員?“中國……中國”我突然被水聲夾雜的吆喝聲驚醒了……天啊!我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我的中山裝,使他們從千萬張容易混淆的亞洲人面孔中分出了中國人的面孔,這引起了熱情好客的緬甸人極大的注意,一時間,整個代表團就籠罩在水網之中。
我進退兩難,乾脆也拿了一個銅缽,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亂地潑了起來。開始我們還不敢往領導人身上灑水,就是灑也只敢斯斯文文,象徵性地濺幾滴,因為概念裏的水還沒有注入福氣的成分。可是,四週的水才不管我們的斯文,依然傾盆而來。這時我們發現,我們的靦腆和斯文只能引來更多的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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