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馬克思誕辰200週年


  馬克思經濟學不僅是革命的,而且是建設的。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今天,我們更應當從經濟運作、經濟建設、經濟發展的角度研讀《資本論》,讓《資本論》充滿時代活力。

  認真研讀《資本論》,就可以發現《資本論》在指引我國經濟前進的方向,使之沿著正確的方向持續發展。

  馬克思在1867年7月25日出版的《資本論》第一卷的序言中指出,“我要在本書研究的是資本主義生産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産關係和交換關係”。在一定意義上,資本主義的生産方式就是市場經濟的生産方式。馬克思的革命性結論建立在對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運作的分析上。馬克思經濟學不僅是革命的,而且是建設的。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今天,我們更應當從經濟運作、經濟建設、經濟發展的角度研讀《資本論》,讓《資本論》充滿時代活力。

  認真研讀《資本論》,就可以發現《資本論》在指引我國經濟前進的方向,使之沿著正確的方向持續發展。


  實體經濟的高品質發展是國民經濟持續健康發展根基


  馬克思認為生産決定消費。馬克思這裡所講的生産,是實體經濟,是産業資本從事物質産品的生産活動。在《資本論》第一卷題為《商品》的一章中,馬克思指出:“不論財富的社會形式如何,使用價值總是構成財富的物質內容”。使用價值是商品這一物質産品的、社會的、物理形式上的有用性。由價值形式,進而由貨幣形式錶現出來的財富是物質的,是由使用價值所表現的社會財富支撐的。只要這些使用價值量不變,表現其價值量的價格或高或低都不影響一國實際財富的增減。

  三卷《資本論》在邏輯安排上體現了實體經濟是全部經濟活動基礎的原則。其中第一卷研究的是資本的生産過程,這是由生産物質産品的産業資本完成的。第二卷研究的是資本的流通過程,具體研究的是創造物質財富的産業資本的迴圈、週轉以及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産。第三卷研究的是資本主義生産的總過程,論述了其他資本形式,如商業資本、銀行資本等是如何産生,又是如何服務於實體經濟,如何參與由實體經濟裏的産業資本所形成的剩餘價值分割的。它們服務於産業資本,並由此得到以平均利潤形式錶現的回報。如果沒有實體經濟,商業資本、銀行資本則斷然不能産生。如果沒有實體經濟的發展,商業資本、銀行資本即使産生,也難以持續,因為它們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以實體經濟、物質産品生産為標準,馬克思區分了生産勞動和非生産勞動,認為從事物質産品生産的勞動才是生産性勞動,其他人的勞動,如演員的勞動、金融從業人員的勞動都是非生産性勞動。亞當·斯密也持這一觀點,亞當·斯密認為一國的富裕第一在於勞動者的熟練程度,第二在於勞動者參與物質産品生産的比例。馬克思的宏觀經濟範疇,如社會總産品、社會總産值,也是實體經濟的反映。

  人類社會的經濟發展實踐證明了馬克思的遠見卓識,三次工業革命都落腳在實體經濟上,發達國家的經濟繁榮主要靠的是實體經濟而且更主要是製造業。一個大國經濟若脫離實體經濟,或是過度虛擬化、過度金融化就會形成産業空心化,那是很危險的。實體經濟事關一國的經濟基礎,實體經濟裏的製造業事關誰來裝備這個國家,事關這個國家的強大。我們必須給實體經濟,給製造業以特別的高度的重視,在關鍵領域的核心技術一定要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裏。


  金融是服務於實體經濟的不應過度金融化


  馬克思研究了貨幣,以及貨幣的演化及虛擬資本。馬克思認為貨幣也是商品,最適合充當貨幣材料的是金銀。貨幣的基本功能是價值尺度和流通手段。馬克思指出,流通中的貨幣量不是任意的,而是與待實現的商品價額總額成正比例關係,和同名貨幣的流通速度成反比例關係。馬克思研究了紙幣,認為紙幣本身沒有價值,只不過是貴金屬貨幣的價值符號。紙幣的流通量限于它所代替的金屬貨幣量,超過這一限制,紙幣就會氾濫起來。馬克思寫道:“紙幣的發行限于它所象徵代表的金(或銀)的實際流通的數量……如果今天流通中的紙幣已經達到了這些渠道所能吸引的飽和程度,明天紙幣就會因商品流通發生變動而氾濫起來。一切限度都消失了。”當紙幣的限度被突破的時候,那就是通貨膨脹,就是災難。馬克思借用威廉·配第的話指出:“貨幣不過是國家軀體的脂肪,過多就會妨礙這一軀體的靈活性,太少使他生病。”

  馬克思的上述論述告訴我們,過度寬鬆的、刺激性的貨幣政策會帶來很多消極後果,就像肉便宜會助長人們吃肉,啤酒便宜會助長人們喝酒一樣,貨幣便宜就使人們濫用資本,上一些本不該上的項目,當前我國經濟中嚴重的結構問題,就是長期刺激的、過度寬鬆的貨幣政策使然,中央金融工作會議強調實行中性的貨幣政策是十分正確的。

  一個時期以來,一些地方過度追求金融化。借助信用,貨幣發展成了一個金融産業。合乎規律的金融對經濟發展的作用是積極的。然而,一旦金融化演化為一種杠桿,就會給經濟發展帶來諸多消極影響:一是與實體經濟爭資源。貨幣作為一個交易的媒介,本來是為實體經濟服務的,然而當它演變成獨立的金融産業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獨特的利益追求,於是就千方百計地衍化自己,讓普通老百姓霧裏看花。金融産業的高回報,對實體經濟無異於釜底抽薪,在抑制實體經濟的同時,抑制一國的經濟的穩定發展,以致貨幣在各種金融産業之間自娛自樂進行沒有生産意義的空轉。二是把一切盡可能地金融化。在當代中國,房地産業已經“變異”,不是一個消費品而是一個投資品;不是一般的投資品,而是類似于金融産品。通常越是經濟不景氣,房地産市場越是有熱度,因為投資領域稀缺。中國房地産充斥著泡沫,防範房地産風險,實際上是防範金融風險。三是過度金融化或虛擬化,會助長一夜暴富的投機心理,使整個社會充滿浮躁。


  高品質經濟發展是不斷進行的結構調整和創新


  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二卷裏,在討論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産時,認為在簡單再生産的情況下I(v+m)=II(c),即兩大生産部類之間的交換,不僅在價值量上相等,而且在使用價值上應當相適應。如果一方需要機床,你生産的是拖拉機,那就雖然在價值量上相等,但還是不能實現其價值;如果社會已經進入了高端需求,而供給側依然低端,那就依然不匹配。這就是我們今天所講的結構問題。在《資本論》第一卷裏,馬克思以麻布的生産為例,即使每一碼麻布都符合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的要求,假如麻布的總量超過了社會的需要,還是不能實現其價值。“這就證明,在全部社會勞動時間中,以織麻布的形式耗費的時間太多了”。此即産能過剩,産能過剩的實質是把有限的資源配置到社會不需要,或者不能完全吞下的相關産業裏。如何調整結構呢?馬克思認為有兩種途徑:一是淘汰,二是創新。

  淘汰落後産能對於經濟健康發展十分重要。馬克思認為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破産、兼併、重組,甚至包括危機,都是強制性淘汰過剩産能的有效機制,馬克思在談到固定資本的更新時曾經生動地寫道:“勞動資料大部分都因産業進步而不斷革新……迫使企業提前按照更大的社會規模實行更新的,主要是災禍、危機。”危機實際上是市場機制,是對經濟快速發展期間産生的不協調強制性地修正。

  調整結構的另一個途徑是創新,在創新過程中提升産業結構,淘汰落後。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創新是內在的、微觀層面的自覺行動,這首先來自於企業追求利潤的內在衝動,其次來自於激烈競爭的外在壓力。在給定社會所需要的某種行業産品的總數的情況下,在價值規律的作用下,企業只能按照社會必要勞動時間出售産品。更多的獲利則在於其個別勞動時間和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的差額。為了降低個別勞動時間,必須創新,必須提高勞動生産率。

  在關於相對剩餘價值形成的論述中,馬克思事實上論述了市場經濟是通過創新而發展的。相對剩餘價值生産的真諦在於提高勞動生産率,這個過程首先表現為個別資本家率先創新,打破已有的均衡,獲得超額的社會回報。在其示範作用下,其他資本家紛紛跟進,利潤隨之平均化,社會的技術、經濟上升到一個新的層面,誕生了一批新的産業和新的企業。如此不斷反覆,不斷上升到新的層面,涌現出一批又一批産業,推動經濟穩定健康發展。進入市場經濟後,人類歷史上發生的三次工業革命以及熊彼特筆下的創新引領經濟發展和經濟週期就是這樣發生的。資本家的目的在於超額的社會回報,而不是相對剩餘價值、平均的剩餘價值。相對的、平均的剩餘價值是瞬間出現的,競爭使得率先創新者能獲得超額的回報並且立於不敗之地。

  把創新僅僅理解為是技術層面的創新是遠遠不夠的,如果沒有變革,沒有社會條件的創新,例如不能容忍創新一開始的“與眾不同”,不能保護智慧財産權,在研究資源的分配上奉行“官本位”,不能形成大眾普遍參與的創新氛圍,技術層面的創新是不可能發生的。馬克思生動地寫道:“必須變革勞動過程的技術條件和社會條件,從而變革生産方式本身,以提高勞動生産力……”。

  我國經濟發展進入了新時代,其顯著特徵是從高速增長轉向高品質發展。高品質發展必須掌握關鍵領域的核心技術,核心技術是買不來的,必須自力更生。我們不能陶醉於傳統的比較優勢,陶醉於傳統的比較優勢就是陷阱,就只能做襯衫。我們必須紮實創新,在創新問題上我們要重視市場力量,更要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組織和集中力量,實現關鍵領域核心技術的突破,把經濟發展的主動權緊緊地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裏。

  (作者李義平 係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