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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11 喬魯拉金字塔內的壁畫
墨西哥的季節變化不大,幾乎是四季如春。
汽車在空曠的山野高速路上急馳,兩邊是成片的松樹林,也有一些旱柳,山坡都是青綠色的,植被覆蓋很好。不時看到大片的等待收穫的第二季玉米地,看上去當地的玉米品種比較瘦弱矮小,不如中國的玉米那般粗壯高大,不知道是品種退化,還是遭受蟲害的原因。中國人很熟悉的玉米據説是在明代從墨西哥引進的。至少從農作物的栽培帶來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來看,印第安文明的成果直接支援了東方農業文明的進步和發展。
喬魯拉印第安金字塔遺址,就在普埃布拉城的郊外。1521年,西班牙殖民者到來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山峰。西班牙人不知道這個山包其實就是印第安人的金字塔。他們先是在山頂建起一個修道院,後來在1594年改建成一座天主教堂。喬魯拉金字塔被發現後的首次考古挖掘工作始於1931年,到1956年結束。1966年重新開始考古發掘。
喬魯拉金字塔修建於西元前200年,直到西元850年左右廢棄。一直是喬魯拉印第安人的祭壇。就像“俄羅斯套娃”一樣,大金字塔包著一個小的金字塔,目前已經發現有6個。金字塔正方形基座長寬都是460米,高66米。
馬汀·克魯茲·桑切斯今年48歲,是喬魯拉金字塔博物館的館長,在這裡已經工作12年了。他分析説,印第安人為何後來廢棄這個使用過1000年的祭壇,很可能是和48公里外的“波波火山”有關。因為史料記載那個時期正遇上火山噴發過一次。印第安人可能是因為炙熱的火山灰而被迫放棄祭壇的。
2009年11月,因為修復的需要,金字塔內部停止對外開放。考古學家在金字塔裏修建了大約5200米的隧道,用於挖掘、研究和修復工作。熱情的馬汀帶我們進入了古老而神秘的喬魯拉金字塔。
工作隧道在複雜的6層金字塔中曲折而行,窄處僅容許一個人通過。金字塔的內部材料有火山岩石,填充夯實的粘土。在昏暗的燈光下,我們順著馬汀的手,看到隧道中2000年前印第安人創作的壁畫時,心裏激動不已。
壁畫採用的都是天然礦石顏料,用黑線勾畫輪廓,填充紅色和黃色。我們看到的壁畫有60米長,2.5米高。壁畫的主題是祭祀羽毛戰神和水神的慶典時印第安人飲用龍舌蘭酒的場面。誇張的人物形象反映了當時的印第安社會已經出現的社會階層分化,有坐著、躺著飲酒的,也有站著、跪著倒酒的。壁畫中的陶器瓶罐説明那時候的印第安文明還沒有進入冶金時代。直到西班牙人入侵,美洲的印第安人還沒有掌握冶煉青銅或者鐵器工具和武器的能力。
蜜蜂、無毛狗都出現在壁畫中。直到現在,印第安人也不吃有毛的狗。對於農業社會的印第安人來説,農作物的豐收往往是部落人口增加的結果。所以,慶典裏也出現有男歡女愛的生殖文化場面。
龍舌蘭是墨西哥很常見的劍麻科植物,耐旱。印第安人很早就掌握了龍舌蘭的多種用途。龍舌蘭的葉片可以輕輕剝離出半透明的薄膜,正好用來寫字記事。它的莖可以經過揉搓提取劍麻絲,用來織布。龍舌蘭的芯部可以插進管子吸取甜汁。古代印第安人砍斷龍舌蘭的芯尖,讓它不再往高瘋長,這樣可以産生更多的甜汁。印第安人一般是晚上抽取2公升,一株成熟的龍舌蘭會在6個月後死亡。
龍舌蘭酒採用榨出的甜汁,密封一天后發酵,最後可以産生5%的酒精,趁熱喝下酒力更大。這是印第安人獲得酒精的唯一來源。於是,壁畫中也出現了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戴著猴子的面具,還有一個打圈的尾巴。印第安人看來沒有掌握蒸餾技術,否則輕易可以用糧食造出烈酒來。不過,烈酒對於印第安部族來説,禍兮福兮,很難推定。
告別馬汀館長,我們很快就進入“天使之城”普埃布拉(Puebla)。據説普埃布拉有一尊中國姑娘的塑像,可惜沒有時間去一睹風采了。也是傳説,海上風暴打翻中國船隻,只有一位出生富貴人家的姑娘生還,被墨西哥海盜帶回準備獻給西班牙總督。後來中國姑娘沒有獻出去留下來在民間生活,並且教會墨西哥人中國的刺繡技術和服裝風格。在市場上見到的一些紡織品和服裝,確實感覺多少有些中國風格的痕跡。
當地人很自豪的TALAVERA陶器,也是中國人的陶瓷工藝傳到歐洲,來自西班牙小鎮TALAVERA的工匠又把它傳到普埃布拉,於是成為普埃布拉的著名特産工藝品。
史料所載古代中國和拉美關係,主要就是同墨西哥的關係。有人引述唐代《梁書》,認為其中“扶桑在大漢國東二萬餘裏”所説“扶桑”,即墨西哥(另一説“扶桑”指日本,編者加),而且遠在哥倫布到達美洲1000年以前,西元5世紀就有中國和尚慧深到達過墨西哥。
據説“喬魯拉”曾有400多座神廟、10萬人口。該城被西班牙征服者科爾特斯掃蕩一空。科爾特斯裝扮成一個基督教傳教士,下令把偶像神從神臺上搬下來,並將它們砸得粉碎,而在神廟裏築起基督教的聖壇。在尤卡坦半島以外的坎佩切灣南岸的塔瓦斯科地區,他們與印第安人發生了首次衝突。粉碎了印第安人的反抗以後,科爾特斯佔領了沿岸的一個村莊,並以西班牙國王的名義宣佈佔領了這個地區,此後,他派出了三支部隊深入到這個國家的內地。
這三支部隊在內地遇到了強大的印第安軍隊,西班牙人遭到巨大損失後退回來了。科爾特斯又率領他的全部軍隊去對付反抗者。印第安人以十足的勇敢精神進行戰鬥,即使西班牙人開始用火炮對準他們轟擊,他們也不退卻。科爾特斯用一支不大的騎兵部隊繞到他們的背後襲擊他們,“印第安人從未見過馬,因此對他們來説,馬和騎兵是一種強大無比而又殘酷的武器。草原和田野上儘是逃往附近森林的印第安人”。
在軍事獲得進展的同時,西班牙人開始分化瓦解不同的印第安部落。過了幾天,一些部落酋長送來了食品,並領來20個年輕婦女。 科爾特斯命令那些婦女立即進行洗禮,然後把這些女人分送給自己的軍官們。她們中間有一個被西班牙歷史編纂家榮稱為瑪利娜夫人,後來跟上了科爾特斯,成了翻譯,在西班牙人攻擊阿茲特克人的鬥爭中建立了巨大的功績。
客觀來看,西班牙人消滅印第安文明的武器不僅僅是火槍和戰馬,更重要的是他們掌握了系統的宗教信仰——天主教,全面替代了印第安人的原始多神教,在精神層面徹底擊潰了印第安人。看看那些印第安神廟的廢墟,看看那些墨西哥各地城市的保存完好的教堂,就給人帶來關於文明對話與衝突的啟示。
我們很驚奇的是,在普埃布拉陪同我們的當地旅遊局官員阿爾弗雷多·托瑞斯·庫阿托竟然是一個保留純正印第安血統的人。他今年55歲,有一兒一女,一個當獸醫,一個還在讀法律。阿爾弗雷多會講印第安人的拉瓦族語。據他介紹,在墨西哥可以看到印第安語和英語、西班牙語的字典。在一些大學也有印第安語專業。現在的拉瓦族大約還有100萬人。墨西哥是全世界現存印第安人最多的國家。秘魯位居第二,但是秘魯只有單一的印加文化,而墨西哥有很多不同的印第安文化,比如阿茲特克、瑪雅、拉瓦等。
“拉索拉洼地!”阿爾弗雷多説:“這是印第安語,謝謝來訪的意思。”
我在法屬蓋亞那曾經拜訪的印第安部落酋長告訴我,那裏的印第安人生下來都有一個印第安名字。但是長大去上學必須專門起一個法文名字,否則無法進入學校,而且以後也不能參加選舉,不上學找工作也是問題。
阿爾弗雷多告訴我,墨西哥的新一代印第安人,生下來就接受天主教洗禮,直接起西班牙名字。“我們現在根本就沒有印第安名字。”
看著面色稍黑、典型印第安人輪廓的阿爾弗雷多,我一時間不知道説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