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四維 中國南亞學會顧問、前駐印度外交官
中國和印度基本國情相似性很強,人們常拿這兩個國家做各種各樣的比較。早先,印度被西方視為“民主的櫥窗”,兩國比較往往印佔上風。然而,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趨勢漸變,至少在經濟發展和民生改善方面,中國愈來愈居領先地位。繼而,當我們進入社交媒體時代,國際事務評論家人數激增,中國民間輿論似乎出現一種小覷印度的傾向,不少人愛講關於印度的搞笑段子,甚至有人把印度人稱之為“阿三”,輕蔑之情溢於言表。
印度是個完全開放的社會,對於外來人,乍一看似乎滿眼“臟亂差”。但是,如果深入進去潛心觀察,得出的結論或可能更具本質的真實。印度人大多心態平和。二十多年前筆者曾在新德里學習,當時在印的中國留學生有一個共同的觀察,那就是在印度住了一年或兩年,幾乎沒見過印度人有打架的。還有一個共同的感慨:印度鐵路系統的管理顯然不如中國,旅客進站不用檢票,普通客車不設列車員;但是,假如中國也如此管理,整個系統肯定頓時崩潰。
印度擺脫貧困仍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也並非“水深火熱”。儘管印度兒童營養不良的問題仍比較突出,但自獨立以來,該國從未發生過大規模饑荒。印度大城市中貧民窟問題非常明顯,但這也曲折反映出印度農民工進城在許多方面還是享有一定權利的。雖然印度的全民醫療制度飽受詬病,但印度窮人確能在公立醫院得到包括手術在內的免費醫療。
在印度,與貧困緊密關聯的一個特殊問題是種姓制度,一些對印度略有了解的中國學者強調這是其落後的根源。其實,印度近三十多年來的“種姓政治”已經給社會帶來深刻變化,所謂的“不可接觸者”(或“賤民”)有了自己強有力的政黨,一批低種姓出身的政治領袖在權力舞臺叱吒風雲。去年新上任的莫迪總理就特別強調其茶攤小販出身的卑微背景。
如果回首歷史,我們還必須承認,印度人曾經是我們的老師。中國傳統的本土文化未能回答“生死問題”:儒家不事鬼神,缺乏想像力;道家煉丹求永生,缺乏説服力。而從西域傳入的“輪迴轉世説”,使人祛除了對死亡的恐懼,樹立了追求“極樂世界”的信念,從而轉化為中華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
應該説,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印度文化的影響是廣泛的,或者説,印度的軟實力是突出的。在東南亞,源於印度的神話故事滋養了許多民族的童年。今天,寶萊塢電影不僅對整個南亞,甚至對東南亞、中東和非洲地區都有相當影響。數年前,在紐約聯合國總部的書店中,筆者看到擺著兩本印度人物傳記,一本是關於聖雄甘地的,一本是關於特蕾莎修女的。僅就這一視角,沒有另一個國家享有如此殊榮。
當然,如何看印度也有另一種極端,即篤信印度的民主制度一定能使其經濟趕上和超過中國。從現有數據看,這種可能性恐怕還很遙遠。
能否以平常心看外國,既是一個眼界和心胸是否寬闊的問題,同時也是一個能否實事求是審視自己的問題。“一帶一路”正推動中國迅速融入世界,中國人亟須更公平地看世界,更客觀地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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