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洪才建言“經濟新常態”系列述評
(中國網記者 張林)徐洪才,著名經濟學家,金融學教授。上個世紀80年代,他在中國石化集團從事技術工作。1993年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碩士畢業。1996年獲中國社科院經濟學博士學位。博士畢業後,先後在中國人民銀行、證券公司和風險投資公司從事管理工作。2003年回到大學任教,2010年初進入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現任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資訊部部長、研究員。同時他還是中央電視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新華社、新浪網、台灣《旺報》《人民日報》《China Daily》和《Global Times》等媒體的財經評論員。
理論聯繫實際是徐洪才的一向風格,他曾走訪中國200多個城市和200多家上市公司,為全國10余萬民營企業家和各級政府官員授課。多次赴美國、歐洲出席國際研討會,發表學術演講。出版了《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國經濟》《變革的時代——中國與全球經濟治理》等十余部著作。具有深厚的科技、哲學、金融學和經濟學等專業背景,同時還有豐富的金融從業經驗。近年來,他專注于國際國內宏觀經濟的動態跟蹤研究。
他所在的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簡稱國經中心,被譽為中國超級智庫。近年來,國經中心圍繞為黨中央、國務院提供決策服務,開展前瞻性政策研究,向上呈送了1000多份內參報告,産生了較大影響。按照徐洪才的説法,有三件事情是值得稱道的。
第一,促成國家外匯管理局成立“外匯儲備委託貸款管理辦公室”,將部分國家外匯儲備貸給商業銀行,由商業銀行根據自身風險管理要求,將外匯資金貸給工商企業,支援它們到海外投資並購。此舉極大地推動了中國企業“走出去”。
第二是中國發起設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該建議被中央接納,在去年巴厘島召開的APEC會議上昭告天下。
第三,就是將國家開發銀行重新定位於開發性金融機構。徐洪才認為,國家開發銀行不應該定位於商業銀行,而是回歸開發性金融機構,要體現國家戰略意圖,彌補商業性金融的不足。近期國開行成立住宅金融事業部,開始加大對棚戶區改造的資金支援,實際就是回歸開發性金融定位。
一、近期中國經濟出現止跌企穩、回升向好跡象
中期看,中國經濟已經進入三期疊加的新常態。首先是經濟增速換擋期。改革開放以來,保持了30多年平均9%以上的GDP增速,現在只能保持7.5%左右經濟增長。經濟換擋主要原因,是人口紅利逐漸消失、要素成本上升等。第二,結構調整陣痛期。改革到了深水區。利益的存量結構調整阻力很大,不像以前的增量結構調整,阻力小一些。第三,前期政策消化期。應該承認,4萬億投資在當時特殊的歷史背景下是有積極意義的。但也留下了一些後遺症,需要逐步消化。
近期看,一季度中國經濟下行壓力比較大,GDP增長下滑到7.4%,二季度GDP為7.5%,環比上漲0.1%,出現了止跌企穩、回升向好跡象。雖然基礎還比較脆弱。但是回升向好趨勢是可以延續的,這是總的判斷。原因是前期出臺的“微刺激”定向調控政策收到了效果,結構調整方面也取得了積極進展。第三産業對經濟增長貢獻率上升,超過了第二産業;而且就業狀況在改善。對小微企業和“三農”的定向資金支援見效,結構性減稅在減輕小微企業稅負上也産生了積極作用。此外,加強西部鐵路、農村污水管網建設,增強對保障房投入和棚戶區改造,以及促進資訊消費等,比較好地將“穩增長”“調結構”和“惠民生”結合起來,都對阻止經濟下跌起到了積極支撐作用。
更重要的是,各項改革事業穩步推進。政府部門在簡政放權、破除市場分割和行政壟斷,打破“一畝三分地”,加快區域經濟一體化、建立全國統一市場等方面,都下了很大的功夫。很多很好的戰略思路,現在都已開始破局。例如長江經濟帶、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還有京津冀一體化、黃河流域、淮河流域,以及“中孟印緬”經濟走廊等。這些重大戰略舉措,必將促進中國與周邊國家互聯互通、開發開放,尤其是向西開發開放,力度是前所未有的。
還有一些戰略性舉措,如成立金磚國家開發銀行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將有利於這些戰略舉措的實施。去年俄羅斯G20峰會,議題之一就是要培育長期投融資機制,支撐世界經濟實現包容、強勁和平衡性增長。全球都意識到了金融服務於實體經濟、將儲蓄轉化成投資的重要性。亞太地區國家儲蓄率很高,但是轉化路徑並不通暢,主要是金融體系不發達,特別是資本市場不發達,導致轉化效率比較低。
改革重要內容之一就是簡政放權,即減少行政不當干預,培育市場機制,理順市場跟政府之間的關係,也就是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生産要素價格正在建立市場化的形成機制,包括資源、能源的價格改革,也包括資金價格改革,即利率市場化、匯率市場化改革等。要解決中小民營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上海自貿區試點負面清單管理方式,目的在於促進貿易自由化、投資便利化和金融國際化,從而促使中國經濟與國際規則接軌,這些都有助於逐步釋放經濟發展潛力。
展望下半年及未來中國經濟發展,應該是充滿信心的。4、5月份以後,中國人民銀行向市場投放資金總體上是寬鬆的,貨幣市場利率水準也在往下走。上半年,美聯儲量化寬鬆政策退出,很多外資從發展中國家撤走,或者説減緩流入中國,導致人民幣出現溫和貶值,這有助於增加企業出口競爭力,還減輕了中央銀行壓力,外匯佔款少了,央行主動投放貨幣和調控經濟的空間和自由度增加了。上半年央行採取了定向降準政策,必要時還可以整體降低金融機構的法定準備金率。
下半年投資可能溫和上升。現在已經找到一些新的增長點,像棚戶區改造、西部鐵路建設等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像區域經濟一體化、長江經濟帶、一帶一路等戰略實施會拉動相關投資。這些投資是必要的,現在不投,將來也得投。房地産投資這一塊,不要指望會有大幅度上升,但在差異化調控政策作用下,會保持相對平穩趨勢。基礎設施投資方面,要考慮地方政府償債能力。已開始建立透明、規範化地方政府融資機制,允許地方政府發債。還有國家開發銀行歸位,發展混合所有制,加大扶持民營經濟等,最終都將增加投資。
從消費方面看,隨著老百姓收入增加,消費結構升級,消費可望溫和上漲,包括新型城鎮化帶動基礎設施投資和居民消費結構升級等。住房也是消費,可通過金融創新促進住房消費。中國老百姓有50萬億元的儲蓄存款,但是按揭貸款才10萬億元左右,居民負債率是很低的,還有很大發展空間。特別是隨著老齡化社會漸行漸近,對養老消費和養老金融的需求會增加。在養老消費、普惠金融、民生金融等方面,還有很多文章可做。另外,就是培育資訊消費。政府通過提供公共産品,可以增強居民消費能力。
出口方面,不應該悲觀。下半年,外貿形勢會比上半年好。第一個原因是外部需求增加,美國經濟二季度比一季度明顯上升。歐洲在搞寬鬆的貨幣政策,經濟表現溫和向好。日本的安倍經濟學也取得了短期效果。發達經濟體總體上出現溫和復蘇。從新興經濟體來看,都在進行結構性改革,也有很多擴大投資與合作的機會。6、7月份實際出口數據不錯。從國內外貿企業競爭力看,加工貿易方面由於成本上升較多,會有一些影響。但是,一般貿易上升比較快,説明轉變外貿發展方式取得初步成果。服務貿易逆差會隨著擴大開放增加,但也會促進國內經濟結構升級。短期內,服務貿易逆差不是壞事,可以平衡經常項目順差。
另外,要適當擴大進口。通過擴大進口,彌補國內短板,提升經濟增長後勁,這也有利於促進出口。要有選擇地擴大進口,同時創造條件,讓發達經濟體消除對中國的偏見,把一些好東西賣給我們。應該順應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發展潮流,推進FTA和雙邊投資協議談判。擴大國內企業走出去,繞過貿易壁壘,帶動商品出口。總的來説,對外貿形勢不必悲觀。但是大幅度增長也不太可能,未來幾年保持6%-7%的增長是可能的。全球貿易增長才3%,我們是其兩倍,已經足夠了。太高的外貿增速將引起貿易摩擦。總之,從三大需求看,投資、消費、進出口都將支援經濟平穩運作。
從産業結構看,也會支援經濟保持強勁增長。首先,第一産業將較快發展。隨著新型城鎮化和農村與城市土地市場的一體化,必將把先進生産要素引入農村,推動中國農業轉型升級。戶籍制度和土地制度改革,人口轉移和提高勞動生産率提升,都會進一步釋放農業發展潛力。第二産業發展,關鍵是調整結構、推動技術創新。第三産業會有大發展,生産性服務業和生活性服務業都要發展。隨著老齡化社會的來臨,醫院、託兒所、幼兒園等生活性服務的産業化,將整體改善民生保障和福利水準。但是,沒有第二産業轉型升級,勞動生産率提升和技術進步,就不可能把第一産業大量勞動力轉移出來。産業結構升級會蘊含很多機會,將對經濟可持續發展注入新的動力。
二、解決産能過剩問題,及時化解潛在風險
目前,整體經濟在合理區間內運作,但也有一些負面影響因素,比如解決傳統的産能過剩問題,不能立竿見影,需要“三管齊下”。
第一,培育市場機制,淘汰部分落後産能,推動轉型升級、技術進步。但要考慮經濟與社會承受力,不能把煉鋼廠、水泥廠等污染企業統統都給砸了。否則,經濟急劇滑坡,稅收沒了,工人失業了,可能會出問題。要考慮各個方面承受力,進行漸進式改革。
第二,加快區域經濟一體化、新型農村城鎮化和西部鐵路建設,都能打破市場分割、人為藩籬和行政壟斷,激活微觀市場主體活力。通過增加內需,消化部分過剩産能。多修幾條鐵路,鋼鐵就消化掉了。多修幾個橋梁,水泥就消化掉了。
第三,就是支援企業走出去,資本輸出帶動商品輸出、勞務輸出,這樣過剩産能就可以消化一部分,向外轉移一部分。
三管齊下解決産能過剩問題也需要時間。其中,最難解決的問題是中國特色的地方本位主義。前些年大家都在搞區域經濟發展規劃,一哄而起開工一些大項目,産業結構雷同,導致不必要的重復建設和資源浪費。
中國金融體系存在一些潛在風險。資本市場不發達,過度地依賴銀行間接融資。整個社會融資規模裏,銀行貸款佔比跌倒了只佔60%左右,但其餘融資形式,像委託貸款、信託等影子銀行業務,最終還是通過商業銀行體系配置的。因此,過度依賴商業銀行間接融資的格局並沒有發生根本改變。股票市場最近有一點反彈,但一直比較低迷。債券市場存在結構性問題,主要是國債和金融債,公司債規模很小。地方融資平颱風險比較大,還有部分三四線城市房價波動,也有潛在風險,房地産本身輻射範圍很大,對整個宏觀經濟、實體經濟影響太大了。
有的地方政府,在推進城鎮化過程中,片面追求房地産業發展,孤軍深入,沒有考慮城鎮化和産業化、工業化的配套,即産業化和城鎮化未能充分融合。沒有産業支撐,僅僅建了一些房子,把農民請到城市來,住上樓房,但是這些人找不到工作,沒有了收入來源,生存難以持續,最終還得回老家種地。新型城鎮化“以人為本”,這必須提供生存和發展的機會。首先,政府要提供基本的社會保障,包括醫療、教育、衛生,以及城市基礎設施投資,如自來水、污水、垃圾焚燒等,要有整體規劃。這些基礎工作都是政府要做的,不能踢給市場。提供公共産品和服務,是政府分內職責,中央和地方需劃清責任界限。
然後是産業定位。一個區域要發揮資源的比較優勢,只幹自己擅長的事情。這樣可以吸納和積聚資金、技術、人才、資訊等生産要素,産生“虹吸效應”。有了産業支撐,自然會增加就業機會。只有産業的可持續發展,才能支撐城鎮化的可持續發展,這是基礎。還有農村城鎮化、現代化、工業化和資訊化,“四化”之間要協同。房地産在新型城鎮化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近期個別三、四線城市出現房地産價格波動,可能會導致整個行業洗牌,但不會出現系統性風險。但是也要注意及時疏導和化解,不要讓所有風險集中爆發。現在各地採取差異化調控政策是正確的。
金融風險還包括影子銀行風險。現在大家都擔心信託産品的剛性兌付,其實剛性兌付並無法律依據的,《信託法》規定投資者要自擔風險。信託公司自營投資和客戶理財,資産不在一個池子裏,中間是有防火牆的。不同信託産品中間也有隔離墻,法律就是這麼規定的。很多人誤以為會有人兜底,其實這是一個偽命題。培育投資人風險意識,釋放局部性風險,有助於維護整體金融穩定。當然,一旦真的出事,也要區別對待。小客戶要優先償付,機構客戶要打折,甚至讓他血本無歸。
中國經濟最大風險隱患,還是銀行和企業,或者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關係扭曲,利益結構不合理,具體表現在銀行利潤過多、過厚,産業資本投資回報過低、過薄了。因此擠壓了産業資本利潤率。徹底改變中國金融結構,需要從以下五個方面入手。
第一,發展中小金融機構,增強銀行信貸市場競爭。民營銀行發展會産生示範效應和鯰魚效應,但對民營銀行也不能期望過高,在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內,靠民營銀行發展來打破中國銀行業壟斷格局,都是不現實的。民營銀行主要是要起示範作用,在金融創新方面可能會更積極一些,這樣會給大型國有銀行帶來外部壓力,促使它們改變經營方式,提高服務品質。
第二,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通過發展直接融資,分化瓦解一部分間接融資,讓投資人有多樣性選擇,從而改變強制性儲蓄。由於利率管制,實際是居民補貼銀行,銀行補貼國有企業,國有企業亂投資,導致資金使用效率低下。近年來,理財市場蓬勃發展跟利率管制是密切相關的。理財産品利率直接反映了市場供求關係。投資人追求合理的回報,這是合理的,應該得到保護,並創造條件滿足它。發展資本市場,創造了多種金融工具、金融産品,有助於打破金融壟斷。
第三,資産證券化和融資證券化,就是把商業銀行資産負債表的左邊的資産證券化,把那些長期、存量資産盤活了,增強流動性。十年、二十年之後才能全部收回的按揭貸款,現在以此為支撐發行債券,根據現金流發佈,設計不同證券化産品,銀行一次性賣掉這些長期資産之後,證券投資人買賣形成一個新的市場,因此分散和轉移了風險。與此同時,通過融資證券化來主動創造銀行負債,就是把儲蓄存款、短期資金變成長期資金。比如,發行十年期甚至更長期限的銀行大額可轉讓存單(CDs),這樣銀行就可以放心地長期使用這些資金了。由於投資者可以互相買賣,因此實現了期限結構的轉換。前者是把長期資産變成短期資産,後者把短期負債調換成長期負債。這種金融創新,對商業銀行來説,實際是一個脫胎換骨的改變。
第四,加大對外金融開放。到2003年底,中國銀行業資産裏的外資金融機構佔比不到2%,還低於2001年加入世貿組織時的比例。也就是説,加入WTO到現在,金融開放並沒有擴大。下一步不妨加大金融開放力度,條件是換取西方國家對等開放。無論在發達國家,還是在發展中國家,中國金融機構都要大踏步地拓展範圍,加快建立人民幣全球清算網路。這次美國和歐洲制裁俄羅斯,銀聯正好乘機挺進。VISA卡、Master卡,加上銀聯卡,三分天下有其一。
第五,完善國家金融安全網。包括建立存款保險制度和監管體系改革。要建立中央和地方適當分權的雙層監管體系。美國聯邦政府和州政府的監管權是分開的,很多小金融機構都是由地方監管。統得過死的話,必然抑制金融深化和發展。還有金融機構破産和市場退出制度,以及完善擔保制度。現有擔保體系,擔保公司是完全市場化的。最終成本還是加在企業頭上。要建立由政府資金引導的對中小企業提供信用擔保的體系。上個世紀70年代以來,台灣地區中小企業信用保證基金錶現一直良好。基本做法是,政府出一部分錢,銀行交一部分保險,貸款企業也要承擔一部分,採取“三合一”模式。這種制度好處是,經濟往往週期性波動,當經濟下行的時候,所有金融機構出於風險考慮,各人自掃門前雪,通過收緊信貸減少自身風險。但是,當所有銀行都這麼幹的時候,系統性風險反而增加了。個體正確行為加總,陷入了“集體謬誤”。因此,宏觀經濟需要“逆週期”調控。當經濟週期下行,銀行不應該竭澤而漁、落井下石,而是放水養魚、雪中送炭,幫助企業渡過難關。金融機構跟企業就是魚和水的關係。完全遵循市場原則,肯定不行。因此,要建立由政府引導的中小企業信用擔保機構,作為現行商業化擔保機制的補充。金融安全網還應該包括政策性金融或開發性金融體系。
三、創造條件加快推進人民幣國際化
對外開放特別是資本賬戶對外開放過程中,存在著一定金融風險。資本賬戶對外開放,是人民幣國際化的前提條件,勢在必行。中國經濟融入全球化,資本賬戶不對外開放是不行的,但是對外開放過快、過急,風險得不到控制,那也不行。
未來10-20年,不加快資本賬戶對外開放,不加快人民幣的國際化,那麼中國就要犯歷史性的錯誤,對不起子孫後代。因為那個時候,人口老齡化來臨,改革任務也基本完成,資源紅利沒了,人口紅利沒了,改革紅利也沒了,中國怎麼辦?必須在未來10-20年完成人民幣國際化,不抓住這個機遇,就會犯歷史性錯誤。在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過程中,如果不注意防範外部金融風險的衝擊,不適應新的開放經濟體的複雜形勢,就要犯顛覆性的錯誤。特別是,更不能因為害怕犯顛覆性錯誤,而喪失歷史機遇。
美元崛起是在二戰之後,依照1944年佈雷頓森林體系,美元和黃金掛鉤。全世界人都相信美元,因為美元和黃金掛鉤,一盎司黃金值35美元,是剛性的。但是後來,美國的承諾守不住了,就撕毀了協議,搞浮動匯率制度。二戰之後,歐洲需要重建家園,美國提出馬歇爾計劃,向歐洲輸送美元,讓被援助國拿著美元去買東西,拉動美國出口。
中國有4萬億美元外匯儲備,因此要支援美元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美元不能倒,美元倒了中國會跟著倒楣,中國外匯儲備跟著貶值。中國不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是,要讓國際社會相信人民幣,因為人民幣比美元更穩定、也有升值潛力。也就是要將人民幣與美元綁定,相信人民幣就是相信美元。
舉例來説,一些國家出現資本外匯擠兌,某些機構不看好該國經濟的未來前景,都要拋售該國貨幣,換回外匯,逃離出去。進口廠商這時候提前購匯,因為未來要貶值,提前購匯一年半年;出口廠商得到的外匯也不拿回來了,都停在海外,這就亂套了。這個時候,中國可以表態,一旦該國資本外匯出事,需要借錢,中國會伸出援助之手。也許這個國家的客戶需要美元,而不是需要人民幣,這沒有關係。我們可以借人民幣給他,請他拿人民幣購買美元,到時候再還中國人民幣,這叫“外匯三角運作”。這是一種創造,無中生有,創造了對人民幣的海外需求。
在美元都向美國回流的時候,美國國債收益率在下降,資産價格、債券價格在上漲,中國趁機把美元收益調回來一點,形成平衡,中國將美國國債變成了現金,而且還能賺錢。把錢弄回來,中國自己這邊的外匯市場波瀾不驚。中國借出人民幣,然後客戶又拿這個人民幣從中國購買美元,結果人民幣供給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對沖掉了。但是中國人民銀行原先賬上的外匯儲備中美元資産減少了,增加了對外人民幣債權,幣種改變了,同樣是債權,幣種改變了,人民幣在升值,這樣做其實是把中國4萬億外匯儲備的負擔讓更多國家來共同承擔。
中國不能什麼責任都扛在自己身上,這其實是個大麻煩,大家都分擔一點,中國壓力就會輕一些。有些國家借了中國的長期債務,可以十年、二十年慢慢地還,將來沒錢還,可以向中國出口石油、天然氣,中國拿人民幣去買,然後這些國家拿著人民幣再還給中國。要讓外國相信人民幣,首先中國經濟未來還有二三十年發展機遇期,這對人民幣國際化是一個強有力保障;同時,也要巧妙地設計交易結構,比如外匯三角運作,創造條件促進人民幣國際化。
在中國金融開放過程中,要逐步加大放開對私人境外投資的資本管制。老百姓把手裏的人民幣換成美元,再把美元拿出去到外面買房子,屬於在國外投資,沒有壞處,這叫藏富於民。這樣一來,人民銀行的外匯儲備就少了,壓力就小了,調控貨幣政策的空間就大了,自由度就大了,人民幣升值壓力也就小了。錢走出去,人也走出去,國民素質提高了,中國在國際上的地位就會提高。世界上市場那麼大,中國人那麼聰明,又有錢,讓他們出去,這符合現在國際化、全球化的潮流。擴大資本賬戶對外開放,有很多好處,可以把風險分散掉、轉移掉。
在對外開放過程中,要重新實現內外平衡。首先,增量上要把實現國際收支基本平衡作為基本政策目標,同時要盤活存量,把現有外匯儲備用好,用活。同時,通過政策創新來引導藏富於民,藏匯於民,藏匯于企業,讓他們分散風險、承擔風險,加快走出去,這對改善中國經濟內外平衡大有好處。政策上,可以徵收托賓稅,也叫金融交易稅,就是資本進出的時候,徵收1%的稅。這樣一來,短期資本、投機資本來炒作的話,就要掂量掂量了。要鼓勵長期資本沉澱下來,保證資本的安全感,把投機分子、見風使舵的人清理出去。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不能由投機資本來決定,而是由長期外匯供求關係來決定。保證人民幣匯率基本穩定,對實體經濟發展有利。徵收托賓稅是一個好辦法,促進了資本賬戶開放,但是放而不亂。
走出去的人民幣,雖然也是人民幣,但已經不是本幣,而是外匯了。大家要適應人民幣作為外幣這個新的形勢,加快人民幣國際化有利於提升中國經濟的國際地位。
四、釋放改革紅利要走好最後一公里
從改革角度來説,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決議是釋放改革紅利的一個非常好的文件。但是,貴在落實,最後一公里很重要。特別是政府職能轉換,這是最大的問題。目前,要重點突破改革“疲勞症”。不少人保持懶散、懈怠,尸位素餐、無所作為。
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推進國家治理機制的現代化和法制化。實現治理機制現代化,任務之一就是政府職能轉變和行政體制改革,其中重要內容,就是要理順中央和地方的財稅關係。尤其是要明確地方政府該幹什麼,哪些又是中央政府的職責。中央政府要承擔基本民生保障,該幹的不能讓下面幹。與此同時,也要給地方政府一個穩定的財源,現在這方面的思路還不太清晰。消費稅問題、房産稅問題都很敏感,不大好推,加上地方政府對土地財政的依賴,這些都是頑疾。還涉及提高公務員素質和責任問題,需要打造一個服務型的、高效的、法制化和透明化的政府。
改革千頭萬緒,歸結為一點,就是理順政府和市場的關係。而在政府和市場這一矛盾當中,政府職能轉換更重要。政府部門給自己做手術並不那麼簡單,包括大部制改革,也包括國有企業、國有資産監管體制的改革,推進都不會容易。未來兩三年,重點領域就在這些方面。市場培育不起來,內生動力、內在活力激發不出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就不會建立起來。今年以來出臺了很多好的政策,一定要逐一落實。反腐工作已經取得階段性進展,但是不能像割韭菜一樣,割過一茬,後面又生出新的腐敗。因此,要建立機制,人民群眾對此寄予厚望。
加快推進自貿區談判,堪稱中國第二次加入WTO,這是打造中國經濟升級版的重大戰略舉措。僅在上海搞一個自貿區試點是不夠的,要及時總結經驗,擴大試點範圍,並創造條件,主動與國際FTA高標準靠攏。全球經濟中心正在向亞太地區,尤其是向東北亞地區轉移,中日韓三國關係如果處理不好,一定會制約中國經濟發展。要加大對外開放,通過加大開放來促進內部改革。有人總想關起門來做事,這是開歷史倒車。中國應吸收世界文明的先進成果,包括貿易自由化、投資便利化、金融全球化等,這是時代潮流,不可逆轉。面對新的國際形勢,中國應該主動出牌。只有積極參與全球經濟治理,才能贏得應有的國際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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