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攝于2001年的照片,當時我的外公、姐姐和我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國家。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不可能不去長城的。幸好有點小雨,遊人不是很多。
Laurent HOU 羅鴻(中文名)
我的“中國緣”
2008年夏天,我結束了碩士一年級的學習,決定體驗一種新的生活,投身到一個非西方國家的學習中,並學習它的語言。我明確説是“非西方的”,因為我一心想要了解和我的法國習慣真正不同的東西。起初,我並沒有更多地考慮到中國。雖然我的祖父母來自廣東,我的父親卻出生在柬埔寨,後來到了法國,而我一點都不會説普通話和祖父母的方言。我過去一直生活在法國,沒有特別關注中國。在不斷的考量中,選擇中國變得非常必要。一個主要原因在於,我在展覽和書本中開始接觸到中國書法。我對這門藝術有種很強烈的興趣,雖然是地理專業的學生而不是藝術史,我還是決定把選擇方向指向中國,並開始學習書法。我偶然在書店的佈告上看到一則資訊,於是來到顧公度先生的工作室,在巴黎十三區,那裏有個中國城。這是一位卓越的人,在書法、油畫和水彩畫上都具有天賦,在我對書法的探索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我得到了他的指導,看他進行創作,這讓我得以入門,並有機會凝視一位得到認可的藝術家的所有精巧和高超技藝,這是靈感和動力的無價源泉。
如果説我在法國開始了新近的藝術經歷,那麼我來到中國則是對其他藝術的認可和敞開,起先是在碩士二年級,之後是我的博士論文。
中國書法
首先,一到中國,我就看到了書法在中國文化中的地位。它和法國的拉丁語書法有本質上的不同。事實上,在西方,書法通常被認為是一種小眾藝術,遠在繪畫之後,而在中國,它被視為傑出的圖畫藝術和繪畫的源頭。這種重要性體現在非常驚人的方式中。在每個公園裏,我們都能看到有人用水在地上寫字,靈活地運用著毛筆,毛筆的粗糙和它迸出的精美漢字形成了鮮明對比。在每所大學,我們都能找到書法協會。在每個社區,我們都能找到教授書法的工作室,常常針對孩子,或者是上了一定年紀的老人,這些老人想和自己文化中的主要元素重塑關係。在每家文具店,我們都能買到墨水和毛筆。
直接接觸中國社會和它的文化,這是個著實令人興奮的經歷。在我上的這所大學的畫室裏,我在杜士強的寶貴建議下,發現了趙孟頫的風格,現在正開始學習這種寫法。在學校的門口,我發現了一間小小的工作室,就在那裏繼續學習。李老師為人熱情,思想開放,對不同形式的藝術都感興趣,也頗有天賦,激勵我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也激勵我改正(或者不管怎樣嘗試改正)自己的某些錯誤。起先,我只學習楷書(規範的書法,電腦上打出的字體)。它要求能夠控制而且帶有一點矯飾,但是在李老師看來,這不是中國書法的核心,因為它不能充分表現出藝術家(或者藝術生)內在的氣息。他就鼓勵我開始學習行書,其走勢既靈活又自然。從小,我就總在閒暇時畫畫或塗色,雖然這种經歷也許能幫我理解書法和熟悉對毛筆的掌控,但繪畫的影響也是有反作用的。“你不是在書寫,你是在畫畫!”李老師這樣跟我説。這個影響是什麼呢?首先,在於對毛筆的掌控。畫畫的時候,尤其是在畫細小的樹葉時,我傾向於主要靠手指作用。從來沒有人向我指責這一點,而且,在法國大部分的繪畫課上,也沒有人真正告訴我毛筆的握法。然而,在書法中,運動的關鍵通常在於手腕,並非手指。這就讓字跡更輕盈,也最終更加自然。但是,當你已經習慣用手指繪畫時,這當然就不是很自然了,而且必須接受這是一個問題。另一個我在“畫畫”而非書寫的原因在於,我沒有足夠掌握漢字的書寫方法,不得不眼睛盯著樣本進行臨摹。然而,真正的書法的前提更是要求自發。對於達到一個更好的水準,我並不灰心,但我的目標也當然不是成為“真正的書法家”。其實,對書法藝術的實踐和理解,能讓人在整個藝術道路上走得更遠,並綜合其他形式的藝術。
這正是我所遇到的,那是我被請去給兩位比利時藝術家的活動做翻譯(法-英),他們是塗鴉畫家梅塔波羅爾(Métaparole)和路易斯•博萊特(Luis Polet)。我陪同了他們在北京的主要行程,以及他們和中國藝術家的會見,尤其是塗鴉畫家。我就列舉一下ABS公司,特別是ANDC。這個團隊中,有些人專注于西方風格的塗鴉,另一些則毫不猶豫地在塗鴉作品中採用漢字,産生了驚人又新穎的效果。其實,西方塗鴉局限于二十六個不同的字母,而中國成千上萬的漢字則有各種新的可能。當然,中國書法可以作為塗鴉畫出色的靈感來源。兩種表面上不同的藝術其實有很多相似點:完成的快速性,姿勢的重要性,筆跡的純粹性。這些特點都表現在梅塔波羅爾的作品中。我帶他參觀了琉璃廠,並向他介紹了李老師及其工作室。另外,毫不誇張地説,他還“洗劫”了一家毛筆店。相反,用羽毛筆寫的拉丁文書法同樣可以令中國人産生興趣。于我而言,就謙虛地在紙上進行練習,希望深入以後的研究。
藝術與中國朋友
最後,我是在中國發現了攝影。直到那時,我都更喜歡繪畫,而且本能地鄙視和照相機一樣的造假機器。但實際上,我融入到了一個新的環境,想把這种經歷分享給在法國的朋友,這就促使我去克服這個心理障礙。又一次,朋友們的寶貴幫助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西蒙•法拉瓦爾是我的法國發小,他學習攝影課程,給了我大量的建議。但是電子郵件不足以打敗學習技術上的困擾。我有幸得到了朱晨的幫助,他是出生於武漢的年輕設計師。他花時間教我了解攝影的基本技術,還指導我在北京購買器材。多虧了他,我能開始拍出不錯的照片了。第一次外景拍攝中,我和朋友李欣去了798。我的目標是集中于一個對比,一邊是象徵著現代中國的環境,另一邊是老舊的工廠設施和中國傳統文化元素:我請李欣選了一件旗袍,帶上一把小陽傘。我在此感謝她在這次拍攝過程中的耐心和參與。我們早上六點見面,下午一點結束了拍照。當然,鋻於是初學者,我犯了很多錯誤。不過,她從來沒有惱火。
當然,我也喜歡拍下自己覺得有種特殊感情的地方,以及走在北京街道上無意碰到的場景。除了這種傳統的方式,一些相遇現在也為我打開了新的視野。我對設備的使用開始有所長進,也為北京人網站和一些音樂家拍了很多活動照片。這時,朋友馬妍把我介紹給了李林瑤,她是職業化粧師,在法國學習了三年的手藝。瑤瑤來自湖北,帶我認識了胡娜。胡娜生於義大利,父母是浙江人,來北京之前在阿瑪尼做過設計師。瑤瑤還帶我認識了閆婷,來自蘭州的模特。現在,我們只完成了一組照片,主要是為了讓大家互相熟悉,看看是否能在一起工作,而不是為了拍出表達某個特殊理念的照片。快速投入到某項具體的事情中是很重要的,要避免淪陷在一個又一個的討論中,討論當然是有趣的,但是不能體現在實際行動中。第一次合作在人事上是頗有收穫的。我們現在在討論更具體的計劃,打算混合中國和歐洲(尤其是法國和義大利)的方法。我們不同的出身和不同的生活軌跡是我們努力協調的一筆財富。對藝術的廣泛興趣讓我們團結在一起,讓我們能一起構思計劃。當然,一人負責化粧,一人負責服裝,一人負責擺姿勢,還有一人負責拍照和電腦處理。但在每個階段中,四個人都是一起討論的。這種方式遠遠沒有造成拖遝和累贅,恰恰相反,非常令人振奮。希望我們能一起進行很多計劃,也希望自己能繼續在這些交流中得到學習。
同時,我正努力在北京法國國際青年商會(JCEF)裏組建一個“圖畫藝術”團體。希望這項發起活動能加強法中之間的藝術交流,起先是在較為低級的水準,如果可能,一旦過了最初的發展階段,就採用更正式的方式。我太幸運了,認識了這麼多有趣又開放的人,希望更多的中國人和法國人能有機會發現其他國家的文化,並在它們之間建立起橋梁。(法文、圖片/羅鴻;王明睿/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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