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暉,1947年生,字東老,號越山人,畢業于南京藝術學院美術系,西泠印社社員,國家高級美術師。于1968年至1989年從事軍旅美術工作,1989年至1996年擔任西泠印社書記、副主任(法人代表)、副秘書長、出版社主任、主編等職,先後與沙孟海、趙樸初、啟功等3位社長共事。1989年至1995年兼任西泠印社出版社主任、主編期間組織和主持編輯出版各類圖書108種,其中包括《西泠印社九十年》《印學史》等畫冊。1989年至2005年利用工作之餘創作出版了《歷朝賢臣百圖》《世界雞百圖》《水粉畫玉兔百圖》。1996年至1998年擔任《中國畫技法全書》副主編,是該書的主要著作者。2005年至2007年編著的《影畫竹子》《畫竹概論》圖書,于2008年由人民美術出版社和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出版發行,2005年擔任《中國當代書畫藝術家年鑒》一書的編委和顧問,他創作的巨幅水墨畫作《萬馬奔騰》由北京人民大會堂收藏,為G20杭州峰會創作20個參會國家領導人肖像章。
從戎投筆,書畫篆刻,做什麼就要做精,余暉老師一頭不算茂密的白髮,和藹憨實的笑容,輕聲慢語的表達,激情溫暖的眼神,既透露出飽經世事的閱歷,又充滿了對世界的好奇,他有著什麼樣的人生信念?他對120多年的西泠印社有什麼樣的感情?他對當今的藝術領域有哪些見解?中國網浪潮新聞記者對他進行了獨家專訪。
中國網浪潮新聞:您是一位閒不下來的人,最近在忙什麼?
余暉:作為搞藝術的人,不創作,藝術生命也就停止了。我個人角度覺得既然做書畫藝術,就要儘量多出作品,多出理論文章,多做研究。最近,我在做馬、雞和山水畫主題的三本畫冊。另外,我發現,以西湖為主題的書法和繪畫、篆刻類作品很多,但涉及西湖景色的大造型篆刻基本上是空白,我年輕時刻過版畫,我們越山齋書畫工作室現在正創作一套《西湖十景新貌》的篆刻作品,以打破這類作品缺乏的局限,它是一個長卷,每個景都是15X15釐米的大相。我還刻了一個西泠印社七位社長題材的“社長碑”,1.2×1.2米見方,是比較大的,我想留下他們。
中國網浪潮新聞:您為什麼這麼喜歡畫馬?
余暉:我是軍人出生,抗美援朝結束不久,軍隊建制尚未改變,有一批老軍人,包括馬隊騎兵團是整個編制回國的。我所在的部隊在白湖農場執行軍墾任務,周圍是騎兵團騎兵營,抬頭不見低頭見,對馬非常熟悉。戰士們血氣方剛,能衝能闖,敢於拼搏,這就是龍馬精神,年輕人需要這種精神。認識了不少騎兵團的朋友,他們對馬尤其是戰馬特別有感情,戰友需要馬的作品,自然而然,就走上了畫馬為主的藝術之路。
余暉先生作品
中國網浪潮新聞:您在西泠印社當過黨委書記,也算是領導,當時正值西泠印社成立90週年,為了90週年有一個里程碑意義,做了不少事情,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件事?
余暉:當時要做個紀念碑印象特別深刻,因為難度特別大。時間很短,總共只有17天,我們在江蘇宜興找到一塊巨石,有16噸,特別符合我們設計需要,但是運輸麻煩了,如果用卡車運到孤山,連結孤山的一頭是斷橋,另一頭是西泠橋,都是文物橋,誰也不能保證這兩座橋的承載力和兩邊橋墩安全,想了很多辦法,最後決定走水路。特別巧的是,西湖有兩艘撈污泥的鐵船加起來能夠承載這塊大石頭,經過測量,兩個鐵船焊接到一起裝上石頭正好能夠從斷橋下面的橋洞通過,恰好可以通過鐵船,半夜遊客少的時候,悄悄地運到了西泠印社後山,又從蕭山調來一台大型起重機把這塊紀念碑吊上岸,這就是“夜運百年紀念碑”的故事。紀念碑也是西泠印社以新姿態展示在人們面前的一個里程碑,邊上建了印學博物館。
其實,西泠印社社址早期的建設集中在前孤山,為紀念西泠印社建社90週年,展示百年印學史,在浙江省主要領導的關心和支援下,社裏把後孤山也開發出來,立起了百年紀念碑,建了中國印學博物館和文化長廊。
歷史上,心越和尚對中國文化的傳播貢獻很大,我們在他當年打坐的六一泉附近,建立了中國印學體驗館。1990年,社裏對柏堂右側這一塊的書廊進行了大調整,左側圓洞門和圍墻原來是蘭花的展地,變成了有劉江先生題字的中國印學上的展墻,展出一些歷史上傑出的印作品,書法廊也做了調整,還請啟功先生題了“印人書廊”四個字。
當時有報道説,“孤山又增加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至此,康有為題詞“湖山最勝處”的圓洞門在中間,從南和北兩個山面連成一氣,西泠印社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設置。紀念90週年活動期間,香港文匯報提出“天下第一印社”的概念讚譽西泠印社,這個概念也迅速被海內外所接受。
中國網浪潮新聞:從90週年到120週年期間,您一直在默默的關注西泠印社,現在西泠印社發展了很多日本籍的名譽新成員,引起了社會關注,對這件事情,您是怎麼理解的?
余暉:中國漢文化有幾千年曆史,書法、繪畫、篆刻是中國特色的藝術形式。西泠印社成立前,漢文化就對日本、泰國以及西部一些國家影響很大。在西泠印社建立期間,吳昌碩就和日本日下部鳴鶴有過來往,在1990年代時,西泠印社和日本天溪會共同建立了一塊碑,就是見證。日本的一些藝術家,一直對西泠印社有崇拜之心,心越和尚被某些國家稱為篆刻之父。早期也有一些來自南韓或者其他國家的名譽社員,他們漢文學層次很高,學問和藝術造詣也很高。所以,從中國漢文化走向世界,從充分體現漢文化魅力的角度來講,是必要的,只不過要掌握好分寸。曾經有一位是正式的日本籍會員,叫高木聖雨,當時在日本引起非常大轟動,他加入中國的西泠印社,對日本的藝術家來説,很多人就特別崇拜他。
我在西泠印社時候,外賓門市部每星期都有一到兩次的國際交流,包括書畫作品和各種藝術形式的交流,往來互訪也多。我們歡迎更多不同國家的藝術家加入,同時,希望把握地區和數量上的平衡,讓大家少一些誤會。讓世界了解中華文明、中華文化,了解西泠精神。
中國網浪潮新聞:西泠印社有很多年沒有社長,對這件事情,老百姓也很關注。不同階段的不同原因是什麼?
余暉:社長空缺,和西泠印社本社建設的文化演繹有關。西泠印社1904年成立,有社長是1913年,西泠印社由民間藝人文人組成,他們學問博大,又謙虛謹慎,不是推不出社長。吳昌碩先生在海外展出回來,被大家公推為首任社長,當時吳昌碩還説:“西泠印社,我一耕夫,何以敢長”?這些文人都虛懷若谷,相互謙讓。
西泠印社首任社長 吳昌碩先生
我接觸過的幾位社長都非常謙虛。比如沙老(沙孟海),在1991年春季雅集活動寫書法“龍馬精神”時,邊寫邊講,龍馬是傳説,我們要講究龍馬精神,它是人的一種精神信仰,從此,龍馬精神在全國傳揚開了。沙老反覆強調,西泠印社是印學老大哥,老大哥不是自封的,要好好做學問,要把事情做出來,所以他寫《中國印學史》,非得我們自己出版社出版。接下去,是趙樸初、啟功。抗戰時期,馬衡那時候空了一段時間,馬衡下來到抗日之後,張宗祥在省市領導的關心下又把西泠印社撐起來了。啟功2005年去世,這是第二次空缺。第三次空缺是饒宗頤去世後,到現在正空缺,現在社會各界都很重視社長的位置,這個人要扛起西泠印社的大旗,千年萬代的傳承下去,於是,就形成了寧缺毋濫的概念。
中國網浪潮新聞:現在選拔社員形式多樣,您怎麼看?
余暉:更豐富一些了。早期沒有社員大會、理事會,1979年初步形成了西泠印社社員和理事活動。後來有了理事會,有選舉,現在要高考,通過考試入社,也是受大形勢影響。歷史上有一些特別有社會影響力的,也不用考試,比如像齊白石、潘天壽等大家,還有像當年上海華東局的局長,在全國聯繫了一批文人,對西泠印社貢獻很大。有些是個人要求,有的是邀請,有些是從西泠印社成長起來的,西泠印社名家輩出,形成了氣氛,到目前為止,包括去世的,沒超過700人。入社不是目標,真正的目標是,為中華民族的書畫藝術做貢獻。
中國網浪潮新聞:近期有西泠印社的社員主動退出,您對這件事怎麼看的?
余暉:我也關注到這個人了,用現在網路上最流行的説法就是他想在藝術領域“躺平”,用這樣一個方式所謂的給自己“貼金”,我就懷疑他加入西泠和退出西泠的目的性都有些“屌絲”的味道。
中國網浪潮新聞:外面有這樣一個説法,現在西泠印社“肥了社員,虧了社”,您怎麼看?
余暉:現在的藝術形勢、藝術市場、藝術氛圍非常複雜。作為學術單位,我認為我們要做好以下幾點:一,怎樣溯源,弘揚中國印學;二是怎樣讓藝術深入民間,為民眾服務;第三,怎樣讓藝術在弘揚中與經濟相輔相成;第四,西泠印社這個百年老社,怎樣老樹發新芽,不僅是社裏責任,也是社員的責任,因為我們社會各界都在關注的。
余暉先生作品 《萬馬奔騰》
中國網浪潮新聞:從您作為西泠印社老同志的視角,看如今的西泠印社,會怎麼評價?
余暉:西泠印社2003年進行改革後,越做越大了,涵蓋的藝術範圍多了,內容多了,發展不錯,社會上有一些説法,都是自然的。藝術和經濟、和生産力的結合更緊密了,社會在發展,形勢在變化,文化也要變化,怎麼變?是一門科學。現在西泠印社發展的“三套馬車”出版、經營、學術,效果都很好。文化促進經濟發展,經濟反哺文化開拓,相輔相成。文化跟經濟結合,我覺得要放在中華文化的傳承和發展當中,體現三個內容:一是要體現中華文化的源遠流長,溯源於中國文化。尤其印學,古人用它做記號,從原始手段到成為一個藝術體系,新形勢下,有多少年輕人知道?要好好挖掘、溯源、梳理、傳承和弘揚,才能把這種中國唯有的藝術品類發展好;第二,西泠印社作為學術單位,應出更多的學術成果;第三,經濟和文化結合,怎麼轉化?怎麼弘揚自己?這都是要研究的課題。
余暉先生作品 《西湖覽勝》
來源:中國網 | 撰稿:陳爽 張逸彬 | 責編:汪傑菲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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