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隨著“爾濱”的爆火,各地也開始起底自己的“特産家底”。浙江的魚子醬,更是憑藉卓越的實力“申請出戰”並衝上熱搜——看似是“隱藏款”的爆紅,殊不知,魚子醬與浙江結緣,其實已有20多年了。
故事,要回到2005年夏末秋初的一個晚上,王斌和同事們喝得酩酊大醉,他們躺在千島湖的小島上,望著漆黑的夜空,每個人都一言不發。在此之前,他們剛在自己的養殖場裏撈了一天的死魚,“把魚撈出埋掉,做無害化處理,那些日子每天都在做這件事。”
眼看著死掉的鱘魚越來越多,他們心中的“火苗”也快要熄滅了。
“那個夏天,鱘魚死掉了一半以上,我們都在想這個公司是不是幹不下去了。”當時是王斌的學生,目前已是杭州千島湖鱘龍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鱘龍科技”)董事、常務副總經理的夏永濤,至今仍對那番場景記憶猶新。那一晚,大家還不知道王斌帶他們喝的這場酒,到底是“告別”還是新的“開始”?
王斌最終選擇了堅持,在20年時間裏,鱘龍科技解決了鱘魚養殖的諸多難題,並且打開了國際市場。目前,該公司生産的魚子醬年銷售量超過200噸,佔據全球1/3的市場份額。
鱘魚與千島湖的夏天
1997年,是從事水産研究的王斌第一次見到鱘魚,“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真實的鱘魚,它個體碩大,姿態優雅,跟我之前見過的水産物種很不一樣。”
鱘魚,被稱為“水中活化石”,源自億萬年前的白堊紀時期。成年鱘魚體長有4-8米,個體體重有幾十至數百公斤,壽命可達100多歲。由鱘魚卵輕微腌漬而成的魚子醬,自古被當作上等佳品。
鱘魚多生活在高寒高緯度地區,此前全球頂級魚子醬一直被裏海兩岸的俄羅斯和伊朗所壟斷。直到上世紀90年代,毫無節制地捕撈導致野生鱘魚的數量大大減少,直至使其成為瀕危物種。由此,很多國家隨之明令禁止捕撈野生鱘魚,這也促使商業養殖開始繁榮起來。
1998年7月,從上海海洋大學畢業的夏永濤,被分配到了王斌當時所在的農業部水科院科技成果轉化處。也是在1998年,王斌在北京房山開始探索養殖鱘魚。2002年,黑龍江水産研究所首次實現了人工養殖成熟的施氏鱘的人工繁殖。隨後,國內陸續實現了其他類別鱘魚的全人工繁殖。
2003年,為了將養殖技術進行成果轉化,王斌和夏永濤等人一起開始在全國各地選址,籌建鱘魚養殖基地。“鱘魚養殖對於冷水資源和水質有著較高要求,我們當時對比了全國很多地方,浙江千島湖的地理位置、水質以及招商政策,綜合來看還是最好的。”夏永濤説,王斌老師於是就將養殖基地搬到了浙江千島湖,成立了鱘龍科技。
就在一切看起來都步入正軌時,一場“災難”悄然而至。
2005年,浙江省遭遇罕見的高溫乾旱天氣。杭州等14個氣象站觀測的日最高氣溫或日平均氣溫打破或平歷史極端最高記錄,全省大部分地區夏季35℃以上,高溫日數30天以上。
夏永濤回憶,隨之而來的就是養殖場裏鱘魚的大面積死亡。“剛開始是一兩條,後來是一兩百條,再後來就是成片的死魚。每天就是撈死魚,心裏很不是滋味。”夏永濤説,這對於準備收穫的眾人無異於毀滅性打擊,技術總監和團隊骨幹相繼辭職離開。
難道生長在高緯度地區的鱘魚,真的不適合養在中國南方嗎?撈了一天死魚的某天晚上,王斌和同事們躺在千島湖小島上,一陣涼風吹過,“水溫”二字突然浮現在王斌的腦海,所有的問題似乎有了答案。
沒錯,就是水溫。連續的高溫天氣把千島湖的水面曬熱了,而屬於亞冷水性魚類的鱘魚生存溫度在0-28攝氏度,因此較高的水溫就導致了鱘魚的大面積死亡。
王斌試著將千島湖裏的養殖網箱加深到了15米,再通過灌注自行挖掘的地下水以及低溫液態氨的方式,終於解決了水溫問題,鱘魚的存活率提高到了97%。
看著活蹦亂跳的鱘魚,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中國魚子醬的國際認可之路
魚子醬,與鵝肝和松露被稱為“西餐三大頂級食材”,也被稱作“黑色黃金”。
10年鱘魚子醬是由人工養殖10年的俄羅斯鱘魚卵製作而成,散發出淡淡的鮮甜和花草的清香味,以及突出的堅果滋味。20年鰉魚子醬是由人工養殖20年的歐洲鰉魚卵製作而成的,是魚子醬中卵粒最大的品種,口感柔滑而細膩,有著濃烈的黃油香味。
2006年,第一批魚子醬在千島湖被生産出來。如何賣出國門,成了當務之急。王斌回憶道,最開始的時候根本不被認可,也都是小批量的出口,對於如何打開銷量,公司一直在等待一個契機。
2006年,王斌帶著400公斤的樣品跑到法國,找到了當時的魚子醬協會主席。協會主席祖孫三代都從事魚子醬生意,是這行的意見領袖,只要能得到他的認可,或許就有了立足的底氣。然而,在品嘗過王斌的樣品後,協會主席連1克都沒有購買便揚長而去,言語中滿是毫不掩飾的傲慢和不屑。
“那個時候,國外都不相信中國能生産出高品質的魚子醬,是戴著有色眼鏡來看這些産品。”夏永濤説,2009年,公司去參加德國漢莎航空公司對外招標魚子醬供應商的投標,對方一聽我們是中國人,當即就拒絕了我們。
到了2010年,德國漢莎航空原本的義大利魚子醬供應商出現斷貨,得知消息的王斌又一次動身啟程,用自己的産品給這家供應商填補了這個空缺。
2011年,曾兩次被拒之門外的鱘龍科技再一次參加漢莎航空公司對外招標魚子醬供應商的投標,本想直接拒絕的漢莎航空得知自己曾使用過中國産品後,才把投標資料收了上去。
然而,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結果出現了,在盲選中,中國的魚子醬竟然打敗了俄羅斯、法國和伊朗等地,在十個供應商的25個樣品中名列第一,這讓漢莎航空和一眾評委都感到不可思議。
秉持著嚴謹的態度,漢莎航空專程來到千島湖進行了一番考察,並在回去之後又一次組織了盲選。不出意外,這一次中國産的魚子醬再一次獲得第一。
終於,中國生産的魚子醬進駐了漢莎航空的其中一個站點,第二年便增加到3個站點,再到2017年成為漢莎所有站點的魚子醬獨家供應商。
隨著鱘龍科技的魚子醬逐漸獲得國際市場認可,不僅登上了德國漢莎航空、國泰航空、新加坡航空的頭等艙,還亮相奧斯卡晚宴。
“2023年,魚子醬産量已經達到210噸以上,其中90%出口到世界各地。”夏永濤稱,在浙江範圍內,該公司有浙江淳安千島湖和衢州兩個規模養殖基地,其中衢州基地佔地近600畝,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單體鱘魚養殖基地,其魚子醬産量也已經連續9年在世界範圍內遙遙領先。
另外,在江西、遼寧、湖北、湖南、四川等都省份鱘龍科技先後佈局了養殖基地,養殖規模總量近13000噸,養殖規模總量同樣位居世界第一。
為浙産魚子醬正名
雖然在國際領域打出了自己的品牌,但中國魚子醬的前路,也並非就此一帆風順。2017年,有媒體散佈“俄羅斯富裕人士吃的魚子醬來自中國排水溝”的虛假報道,一度讓中國魚子醬在俄羅斯無人問津——在一檔電視節目中,嘉賓煞有其事地“揭秘”稱,這些魚子醬完全是利用化學製劑、色素和味素加工製造的,同魚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即使這些魚子醬真的是從魚的肚子裏取得的,養殖的環境也是非常惡劣,該節目甚至還配上了一段多名中國人在排污水的溝中捕撈一條大魚的視頻。
“因為俄羅斯是傳統的魚子醬消費大國,需求量大,但本國産量比較低,當我們的産品進入俄羅斯之後,給當地的魚子醬企業帶來了很大的競爭壓力,這或許是那些虛假報道的來由。”夏永濤稱。
當時,《環球時報》記者專程來到千島湖和衢州養殖基地進行了探訪,用真實客觀的報道給予了回擊。而這次回擊,也引發了國際上很多知名媒體的關注。
夏永濤還記得,2019年的一整年,自己基本上都在接待國際媒體,包括彭博社、《華爾街日報》、《時代週刊》以及英國、德國等國家的知名媒體,都來到千島湖考察。
正如某國際知名媒體在《世界最佳魚子醬不再産自俄羅斯》的文章中所稱,中國的魚子醬已經突出重圍,搶佔了全球魚子醬市場的頭把交椅。報道還稱,他們在浙江養殖鱘魚,每條鱘魚都有一個編號,每罐魚子醬都有一個碼,這樣顧客就能借此追蹤産品品質。此外,公司每年對水和魚進行多次品質檢驗,保證每一個從中國出口的産品符合他們的標準。
另據EUMOFA(歐洲漁業和水産養殖市場觀察站)報告,2020年歐盟進口的魚子醬中約84%來自中國,美國和俄羅斯分別約有66%、60%的魚子醬從中國進口。
“目前我們的産品已出口至全球25個國家和地區,成為法國巴黎和美國紐約共28家米其林三星餐廳主廚的首選品牌。我們始終堅持的一條是——打造中國高品質品牌的標桿。這條路,我們一直在探索、在前行。”夏永濤稱,他們當然也在積極開拓國內市場。
如今,在北京,魚子醬作為烤鴨配菜,讓人眼前一亮;在杭州,蟹肉糜和魚子醬搭出新菜式,讓人舌尖生津……以往主打國際航班頭等艙、米其林餐廳、豪華遊輪等高端市場的魚子醬,正在轉戰中餐桌。
鱘龍科技董事長秘書許鵬飛告訴記者,2022年公司魚子醬産品在國內市場的銷售10余噸,去年則已攀升至20噸,預計未來幾年國內魚子醬市場的銷量增速將達到40%以上。
來源:潮新聞 | 撰稿:朱高祥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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