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成年人當主播可能對其價值觀、行為習慣以及經濟安全造成損害。目前直播平臺禁止未成年人開通直播許可權,但仍有未成年人利用家長身份進行認證等方式,避開監管進行直播,有些直播間未被平臺檢測出未成年人直播問題
● 在遵守相關法律法規的前提下,未成年人可以成為短視頻的主角。相較于直播的嚴格限制,短視頻形式目前成為不少未成年人及其父母運營賬號的首選,但應當考慮拍攝時長等問題,避免長時間、高頻率拍攝視頻而影響其學業和身心健康
● 最重要的還是要落實實名制,在註冊環節和登錄環節進行強實名認證,特別是註冊後通過人臉識別等技術手段進行實名認證,確保賬號的使用者和註冊者的身份一致
“當時一個小朋友(在畫面中)走來走去,沒有拍到正臉,只是拍到了背影,直播間就被封了。”廣東的付女士是一位寵物博主,一次直播過程中,一名幼童多次進入直播畫面與寵物互動,結果沒多久她的直播間就被封了。對此,平臺給出的解釋是“禁止未成年人直播”。
據《法治日報》記者了解,目前各大直播平臺禁止未成年人開通直播許可權,所有用戶在開播認證環節需設置實名認證,防止未成年人入駐成為主播,並明確未成年人不能開播、不能和成年人一起同時出鏡直播。對於未成年人使用成年人賬號開播的情況,平臺在收到用戶舉報核實後將永久收回其直播許可權。
雖然禁止未成年人開播是平臺底線,但記者調查發現,仍有未成年人成功避開了監管進行直播。
受訪專家指出,禁止未成年人直播主要是出於對他們過早涉足網路直播領域的擔憂。直播過程充滿了諸多不可預測和不可控的因素,包括語言行為以及可能産生的社會影響。考慮到未成年人心智尚未成熟,應儘量避免他們參與任何可能涉及商業活動的直播,保護其身心健康。
利用家長身份認證,未成年人偷偷直播
今年4月,年僅9歲的小李在社交平臺刷到一些直播視頻,覺得很好玩,也想和別人一樣開直播,但遇到了阻礙——她是未成年人,在開通直播功能時,未能通過平臺的實名認證。
於是,小李在網上發帖求助,説自己已經徵得媽媽的同意,能在規定時間內玩遊戲、做直播,但因為是未成年人沒法開直播,想問問大家該怎麼辦。
有網友留言稱,可以“繞開”平臺監管開直播,並分享了具體的操作流程。按照這名網友提供的方法,小李借助媽媽的實名認證進行了自己的第一場直播——直播間只顯示平板上的實時遊戲畫面,沒有拍到小李,但是能夠聽到她的聲音。截至目前,小李已經做了9場直播,直播內容多與遊戲相關。
“我喜歡玩遊戲,也想通過直播分享遊戲過程。每天晚上7點開始,我會直播玩1小時左右的遊戲,然後去睡覺。週末或者放假的時候會直播得久一點,有時候下午播,有時候是晚上。”小李説,目前她的直播間還沒有被平臺檢測出存在未成年人直播問題,沒有被封過。
來自遼寧的10歲主播小米就沒有這麼“幸運”。有一天直播時,系統突然顯示“直播間因存在‘未成年人直播’違規行為,關停12小時”,隨後強制關閉直播間。
今年2月,正在放寒假的小米覺得無聊,便突發奇想決定直播。“知道我想直播,家長還是比較支援的,平時玩遊戲、拍視頻、直播都是用媽媽的手機進行的,直播實名認證也是媽媽幫我弄好的。”
小米的直播主要是聊天和玩抽抽樂(一種卡牌玩具),每次直播時長約1小時,目前其社交平臺粉絲數近1200人。“直播的時候人數還挺多的,玩抽抽樂時人會更多點,有時候能有100多人看我直播呢。不過人一多直播間就會被封,説我是未成年人直播。”
停播處罰結束後,小米又陸續進行了幾場直播,直到學校開學後才暫停直播。
中國傳媒大學教授王四新説,限制未成年人參與直播主要是因為直播活動具有即時性、互動性和潛在的商業性,這些特性使得直播環境對於心智尚未成熟的兒童來説更加複雜和不可控。直播過程中涉及的語言行為、社交互動以及潛在的商業交易等,都可能對其産生深遠的影響,包括對其價值觀、行為習慣以及經濟安全的潛在損害。
北京盈科(呼和浩特)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內蒙古自治區律協未保委委員孫芳認為,未成年人借父母的實名認證進行直播,審查難度較大。部分網路服務提供者要求人臉認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這一問題;但一旦實名認證成功後,對於該賬號發佈的視頻、內容是否涉及未成年人,就很難進行有效的後續監管。
視頻頻現兒童身影,內容創作必須合規
相較于直播的嚴格限制,短視頻形式目前成為不少未成年人及其父母運營賬號的首選。
“我平時可喜歡畫畫了,我之前直播畫畫給別人看,結果被平臺封號了,所以我現在都是拍短視頻。”在浙江上幼兒園的小胡已經熟練掌握短視頻的簡單拍攝和製作,她用手機錄下畫畫的全過程,再將視頻上傳至平臺。
記者注意到,小胡的賬號主頁目前僅有4月至今的3條短視頻可被查看。雖然是拍視頻,小胡還是保留了一邊畫畫一邊聊天的習慣,視頻中還可以聽到小胡向觀眾詢問希望自己下一次畫什麼內容。
以未成年人為內容主體的短視頻中,除了像小胡這樣自己進行拍攝外,更多的是以父母的視角進行記錄。比如某短視頻平臺賬號“曬娃××”的粉絲數有3000多萬,幾乎每一條視頻都能獲得幾十萬至幾百萬點讚量。
山東的孫女士平時運營著一個育兒賬號,以拍攝孩子日常生活為主,她表示拍日常生活是最方便的,因為不怎麼需要構思腳本,而且小朋友自然流露出來的可愛瞬間反而最吸引人;不過這種拍法變現比較難,因為不好設計産品植入的環節,帶貨很容易變得生硬、招人煩。
上海的管女士專攻兒童健康飲食這一細分領域,發佈的視頻內容大多是在記錄自己和小朋友共同製作兒童營養餐的過程,不過視頻大部分內容只出現小朋友,管女士僅作為孩子的助手出現很短的時間。
管女士告訴記者:“因為孩子動手能力強,平時也喜歡和我一起做飯,所以我特意買了孩子用的安全廚具。起初只是為了記錄孩子的成長,後來發現網友比較愛看這類內容,慢慢就變成教網友做健康餐了。拍這種視頻比拍日常要更花心思也更消耗時間,因為不僅要提前構思菜譜,還要考慮小朋友的唸白,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基本得全職做賬號才行。”
“現在粉絲數多了,也會有一些品牌來談合作,一般都是廚房裏的電器、食材、配料這些相關度高的,偶爾也有一些早教類的産品。現在廣告接得不算多,一是找過來談合作的品牌不算多,二是怕粉絲覺得廣告太多就取消關注了。”管女士説。
未成年人直播不行,花大量時間用於拍攝短視頻行不行?
泰和泰(重慶)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朱傑介紹,短視頻沒有一律限制未成年人出鏡,而是對其出鏡所表現的內容進行了規範。比如《網路短視頻內容審核標準細則》規定,短視頻不允許出現不利於未成年人健康成長的內容,包括表現未成年人早戀的,以及抽煙酗酒、打架鬥毆、濫用毒品等不良行為的;人物造型過分誇張怪異,對未成年人有不良影響的;利用未成年人製作不良節目的;侵害未成年人合法權益或者損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未成年人節目管理規定》也明確,不得製作、傳播利用未成年人或者未成年人角色進行商業宣傳的非廣告類節目。
北京雲嘉律師事務所律師趙佔領説,根據廣告法相關規定,未成年人通常不被允許作為廣告代言人。但如果拍攝內容並非商業廣告,而是未成年人自主創作的內容,如日常生活分享、才藝展示等,目前在短視頻領域並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禁止未成年人參與。這種情況下,未成年人可以在家長的監護和指導下進行拍攝,但應當考慮拍攝時長等問題,避免長時間、高頻率拍攝視頻而影響其學業和身心健康。
王四新認為,相較于直播,短視頻作為一次性發佈的內容,其影響力和互動性相對較低。雖然短視頻也可能包含不良內容或行為,但更容易被監管和過濾。此外,短視頻作為一種文藝創作形式,其多樣性和包容性使得它不僅僅局限于成年人,未成年人也可以在其中找到適合自己的內容。
落實好強實名認證,多方協同加強監管
關於未成年人直播,我國目前已經形成較為完備的法律規範體系進行規制。
2022年5月,中央文明辦、文化和旅遊部、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國家網際網路信息辦公室聯合發佈《關於規範網路直播打賞 加強未成年人保護的意見》,明確指出嚴控未成年人從事主播。網站平臺應對利用所謂“網紅兒童”直播牟利的行為加強日常監管,發現違規賬號從嚴採取處置措施,並追究相關網站平臺責任。
孫芳説,未成年人保護法中對於未成年人直播進行了明確規定,網路直播服務提供者不得為未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提供網路直播發佈者賬號註冊服務;為年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提供網路直播發佈者賬號註冊服務時,應當對其身份資訊進行認證,並徵得其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同意。
對目前還存在的少數未成年人偷偷當主播的現象,王四新認為,家長應履行好自己的責任,加強對孩子的教育和監管。學校和社會應積極參與其中,共同營造健康的網路環境。平臺應建立必要的數據模型來識別參與者是否為未成年人,並對涉及未成年人打賞等問題進行及時處理。同時,平臺還應加大對違規行為的查處力度,以維護直播平臺的秩序和公正。
在趙佔領看來,最重要的還是要落實實名制,在註冊環節和登錄環節進行強實名認證,特別是註冊後通過人臉識別等技術手段進行實名認證,確保賬號的使用者和註冊者的身份一致。
孫芳建議,網路服務平臺可以從賬號註冊、實時監控、應急處置、事後規範等多個環節加強監管。此外,未成年人直播是一個社會問題,要嚴格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打擊利用未成年人從事違法犯罪活動或者傷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行為。
對於以未成年人為短視頻拍攝主體,尤其為獲得關注而高頻次更新的現象,朱傑認為,會對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産生不利影響,頻繁出鏡也可能會導致未成年人的隱私被洩露。此外,有些家長利用短視頻帶來的流量進行直播帶貨,可能會損害家長和孩子之間的關係,讓孩子感到自己只是“賺錢工具”。因此,家長應該避免將未成年人作為獲得流量的“道具”,而應該更加關注未成年人的生理、心理狀況和行為習慣。
來源:法治日報 | 撰稿:韓丹東、劉潔 | 責編:汪傑菲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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