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上連結！”

　　正逢“雙11”消費狂歡潮，手機螢幕裏，粧容精緻的主播依舊熱鬧開場，激情燃至淩晨。

　　但聲浪背後，主播的現狀到底如何？在“中國電商之都”杭州，這個每244人就有一個主播之地，誰在黯然離開，又是誰在鳴鼓進場？

　　潮新聞記者深入主播圈內開展調查，今日刊發上篇。

　　主播凡人歌

　　“不想當主播了。”6月從浙江傳媒學院畢業，成為下沙某店播主播小半年，文文（化名）的話語間已盡顯疲憊，她清了清嗓子，嗓音帶點主播標誌性沙啞，給22歲的自己下了個結論：“這份工作，我不適合。”

　　文文現在最想幹的事，便是離開直播間。據她介紹，無論是剛入職時的幕後助播，還是現在轉崗的臺前主播，一天絕大部分時間，都集中在這不到10平方米的密閉空間裏。

　　“同學多羨慕我這份工作。”文文説，在外界看來，主播自由又輕鬆，動動嘴皮子，風不吹雨不淋，就能賺大錢，“店播主播還不用跟達人主播一樣，要做粉絲運維”，看起來似乎更容易了。

　　以前也這麼以為的她，直到日復一日坐在同一塊天花板下，才知道這份光鮮背後的複雜——相比最初的“淘金夢”，頂著刺眼的環形燈，對著鏡頭置若罔聞地大聲叫賣，忙起來就八九個小時不吃一口飯、不喝一口水的經歷，反而是她最深的記憶。

　　“壓抑到喘不過氣來。”在文文看來，除了高強度、快節奏，“一天下來腦子會有片刻缺氧的感覺”。這份工作，更難在它的不穩定，“今天還幹得好好的，明天就可能幹不下去了。”文文告訴記者，她所在的公司，規模不大，半年內員工卻換了好幾撥。

　　而這樣的不穩定，並非個例。處在風口的直播電商，風向改變飛快。因行業狂飆受益的主播，也成了最先受到衝擊的一群人。

　　2016年直播剛起時，直播間的人氣極其依賴主播。據業內人士透露，當時隨意一個新人主播底薪都過萬，若是遇上“雙11”，百萬粉絲的團隊，一場直播下來，各種費用加抽成能凈賺五六百萬元。如今，直播規則改變，流量邏輯轉向“付費流”，主播勢弱。

　　這從今年“雙11”的數據中可見一斑。

　　據悉，截至11月11日24時，淘寶89個破億直播間中，店播共64個。眼下，主播“去頭部化”成為趨勢。艾瑞數據顯示，2023年企業自播成交額佔比已攀升至49.8%。主播即便頭部如李佳琦，今年“雙11”首日直播銷售額也同比下滑超五成。

　　“店播主播也不好當。品牌雖會付費投流，但保證直播間流量的壓力，最終還是落在主播身上。”文文所在的公司，同一個賬號底下共四個主播。每週例會，會議室那塊100寸大屏上，都會顯示本週各主播的業績，從高到低依次排名。“眾目睽睽下，名次不好壓力山大。”她補充道，常“吊車尾”的主播，還會被辭退。

　　“要想清楚再來做主播。”文文告訴記者，身邊幹得好的主播“跳槽”後，工資更高了，壓力也隨之更大，扛的GMV幾乎翻番，“辛苦和收入成正比，主播也是一門需要穩紮穩打的普通工作。”

　　離開尋增量

　　“還得是有我才能度過夏天......”“豪哥哥”最近的一曲“散裝改歌”，將海爾空調巧妙融入曲中，節奏輕快、歌詞魔性、朗朗上口，並搭配獨特劇情和誇張表演，被網友戲稱《海爾的夏天》，點讚近30萬。1.4萬條評論中，笑聲一片，甚有網友留言“以後廣告這麼用心，你使勁接貨”。

　　2019年入駐抖音的他，以獨創歌改，吸引百萬粉絲，被譽為“魔改之王”。2021年加入無憂傳媒，加強特色、打造個人IP後，如今粉絲數已破1400萬。

　　“他的獨特，給直播電商帶來更多可能。”據無憂傳媒相關負責人介紹，今年“雙11”，“豪哥哥”和徒弟“長水”等人，把他們的無厘頭和搞笑，延續到了直播帶貨中，時不時穿插的令人捧腹的介紹貨品方式，在網友的大笑中，GMV突破千萬元。

　　但這個“90後”頭部，並未跟隨無憂傳媒定居杭州，而是選擇把自己的事業帶回家鄉安徽。對於這一決定，“就在隔壁省，幾小時的往返，很近。”他補充道，“房租、人力成本也更低，還可以帶動家鄉人一起發展。”

　　家鄉情懷，吸引“豪哥哥”放棄有著更近供應鏈優勢的杭州，紮根安徽。更多的，則是被當地更廣闊的市場和機遇所吸引。

　　相比於此前杭州的“一枝獨秀”，如今電商在中國已是“百花齊放”——不僅北上廣深産業規模龐大，中西部城市甚至三四線縣城的電商産業也在蓬勃向上。

　　“現在杭州競爭太激烈了，贏者通吃，沒有多少留給我們中腰部的團隊。”在余杭從事直播生意的唐山小夥看來，杭州雖是直播界的“前沿陣地”，無論是技術、內容還是團隊，都是最“先進”的。但杭州之於他，更像是充電站，“充完電回家發光發熱”。“唐山試行的《路南區創新里直播電商獎勵扶持辦法》，一次性給予10萬元獎勵，後續還設有貢獻獎，聽著都心動。”他有信心，帶著在杭州習得的經驗，在唐山打下更廣闊的“江山”。

　　喝到電商紅利“頭口水”的浙江兆達文化發展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張乙磊，也從臺前主播轉幕後運營，最後切入了直播服務賽道——從攝影攝像，到技術開發、數據處理，再到設計、製作、發佈國內各類廣告，“年紀大了，不想再卷了，在中間給從業者提供一條龍服務，賺更穩定的錢。”他説。

　　“現在為暴富進圈的人少了，大家都多了份務實的理性。”歷經行業起伏，張乙磊頗有些感慨，但至於眼下不斷涌入的年輕人，他們又將面臨怎樣的未來？“不好説，一切還是未知。”他頓了頓，答道。

來源：潮新聞    | 撰稿：謝丹穎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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