琿春跨境電商監管中心。資料圖片
工作人員利用“三合一”平臺進行掃碼過貨。資料圖片
編者按
2019年8月，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五次會議召開，會議指出東北地區要主動調整經濟結構，推進産業多元化發展，打造對外開放新前沿。打造對外開放新前沿是中央賦予東北的新任務，要實現這一戰略目標，東北各地必須主動調整産業結構，優化營商環境，培育壯大新動能。吉林省琿春市是“冰上絲綢之路”“濱海2號線”的重要支點城市，具有緊鄰俄羅斯、朝鮮，隔海與日本、南韓相望的突出區位優勢，兩年來，琿春務實高效，打造了一條高水準、高效率的跨境電商通道，一個初具規模的“全球買、全球賣、全球通”電商綜合體已具雛形，為拉動地方經濟發展注入了活力，也撬動了俄羅斯、日本、南韓市場，為東北振興提供了一個嶄新的樣本。近期，光明日報聯合調研組通過實地考察、集中座談、單獨訪談等形式對琿春的做法和經驗進行了深入調研。
琿春市是我國唯一地處中、俄、朝三國交界的邊境窗口城市，沿圖們江而下15公里便可進入日本海。隋唐時期，琿春是舉世聞名的“日本道海上絲綢之路”起點。近代以來，《中俄北京條約》的簽訂以及1938年的日俄張鼓峰戰役圖們江出海口的被封堵，琿春從臨海城市變成了近海城市，這一古老繁盛的口岸經濟一度蕭條。近年來，隨著跨境電商的快速發展，琿春市委、市政府利用其突出的區位優勢，以高效速度、優質服務、實幹精神在東北地區打造了唯一一個邊境口岸跨境電商“白關”通道，電商商品集散中心逐漸形成，投資5.9億元的電商綜合産業園即將竣工。目前國內多家大型物流公司菜鳥物流、全球速賣通、京東、環球e購等均已備貨上線，由物流運送拉動的供應鏈産業也開始初見端倪，琿春正成為面向東北亞的對外開放新前沿。
1.多重優勢促推跨境電商産業發展
在琿春跨境電商監管中心，調研組看到菜鳥物流對俄羅斯大包貨物專線正在順利通關。琿春市市委副書記彭樹海説：“菜鳥大包的順利落地，預示著非常廣闊的市場前景，菜鳥一天對俄貿易最高能走15萬單，無論是倉儲還是貿易額對琿春來説都很可觀，未來拉動産業效應更是難以預估。”
談及為什麼選擇跨境電商産業作為經濟轉型的新動能，彭樹海説，與東北的大多數城市一樣，冶煉、礦産、電力、木材加工等資源型産業曾經是琿春主導産業，但近年來受生態環境保護的影響，一些礦業公司關閉，加快推進外向型産業成為琿春的希望所在。結合自身優勢和跨境電商快速發展的態勢，琿春確定把打造全球買、全球賣、全球通的跨境電商綜合體作為加快發展外向型經濟的新動能。
從區位資源看，我國琳瑯滿目的電商商品中，日本、南韓商品備受青睞，據海關統計數據，日本、南韓是目前我國進口電商商品約佔1/3的國家，陸路相連的俄羅斯是進出口成長最快的國家，近兩年增幅都近50%，而琿春與俄羅斯陸路相連，與日本、南韓隔海相望，相聚450多海裏，區位優勢得天獨厚。
從政策優勢看，琿春是邊疆少數民族地區，享有東北振興、西部開發、民族區域自治的各項政策，也擁有圖們江區域國際合作示範區、邊境經濟合作區的優惠政策，特別是又批設了綜合保稅區，使琿春具備了發展跨境電商獨具優勢的商品保稅、免稅和出口退稅雙重功能。
從物流通道看，琿春更是電商的最佳選擇。調研組在琿春跨境電商查驗平臺看到，大量的電子産品正在過機查驗，正在現場工作的琿春暢達電商公司業務主管李根説，目前琿春通關出口的大部分商品都是3C産品，一方面我國的電子産品在國外很受歡迎，在電商出口商品中增幅最快；另一方面，這些商品出口通道比較少，航空方面主要是香港機場，貨物量大、成本較高，而海路、陸路時間又太長，從琿春出關到俄羅斯阿爾喬姆市的國際機場，每天都有多條航班飛往俄羅斯和世界各地，運輸成本低、班次多、品種多，特別是3C産品可直接上機，方便快捷，成本較低，菜鳥物流大包專線選擇在琿春也正是看中了這條線路的優勢。同時，琿春有高速、高鐵與內陸相通，對外有公路鐵路口岸，有借俄朝港口的陸（鐵）海聯運航線，經俄扎魯比諾港開通了至南韓、日本的多式聯運，物流距離短、成本低，舟山港集團開通了經俄扎魯比諾港和羅津港直達上海、寧波、汕頭等6個港口的內貿外運航線。距琿春92公里的延吉國際機場是琿春的物流轉換機場，每天都可飛往南韓、日本各大城市，這是電商運輸的最大優勢。
從産業優勢看，目前琿春已經具備百億元級産業的能源、礦産、紡織服裝、海産品加工、木材加工，是東北重要的海産品集散地、紡織服裝城，這些産品是電商的主要傳統産品。
從人才優勢看，延邊大學琿春校區、琿春職業教育中心設有電商專業、物流專業，有俄、朝、日等多語種專業，延邊的朝鮮族同胞大多都能集日、韓、俄語言于一身，可提供多語種的人才支撐。
2.跨境電商通道創造多項全國領先
50天將出口加工區升級綜保區，10個月開通跨境電商實單通貨……琿春從2017年10月開始啟動跨境電商發展建設，首先面臨的是升級綜合保稅區問題，這是發展跨境電商必不可少的硬體基礎。琿春綜保區管理局副局長栗桂波説：“為了趕速度，我們採取倒排工期的辦法，省海關、省商務廳、海關總署、自然資源部等主管單位幾天出件，都打聽好，計算好日子，天天打電話催，一趟趟往長春跑。”功夫不負有心人，2018年8月首單實貨開通，創造了全國跨境電商實單通貨的“琿春速度”。
搭建政府擁有智慧財産權的綜合服務平臺。綜合服務平臺是服務和連通電商企業與海關、稅務、金融的橋梁，掌握著電商企業的客戶、物流資訊的大數據。琿春把跨境電商綜合服務平臺研發設計和運營管理歸口綜保區管理局，避免了數據外泄丟失的風險。在基本滿足電商企業跨境服務需求的基礎上，琿春自行設計研發了具有20個介面的倉儲物流管理系統和金融服務系統，特別是根據琿春發展需要和電商發展趨勢，自主研發設計了功能唯一、産權獨享的B2B電商商品供應鏈，既實現了保稅商品與電商商品的電子賬冊轉換、實體+電商，也實現了進駐琿春的電商商品線上免費展示、交叉銷售，更實現了電商企業數據的安全保密、暢通便捷。琿春市供銷合作社黨組書記、理事會主任崔珍哲説：“全國供銷合作總社下屬供銷e家是主要承載全國農副産品的電商平臺，目前我們進入琿春電商綜合服務平臺，將來在這個平臺裏與阿里巴巴、洋蔥網等對接，為琿春農民解決‘賣’的難題提供了一個有效途徑。”
建立了對俄唯一陸路“白關”（合法報關）口岸和9610（跨境電商貿易的一種監管形式）“琿春”標準。過去跨境電商主要是“灰關”（手拎包過關），琿春把“白關”作為目標，在平臺建設和數據管理上，積極與俄羅斯海關商品名錄相銜接、相匹配，琿春成為俄羅斯海關唯一認定的9610琿春通關標準，打通了對俄出口商品唯一退貨通道，實現了“可修、可換、可退”的“三保”服務，保證了企業的最大利益。由於沒有退貨通道，全球速賣通有大量商品被遺棄俄羅斯，琿春建立的電商售後維修服務中心解決了這個難題，讓他們下定決心從琿春走貨。經過琿春市與企業的努力推動，俄羅斯把符拉迪沃斯托克確定為跨境電商商品清關試點城市，解決了過去電商商品只能在莫斯科清關的問題，大幅降低了物流時間和成本。通關的便利，成本的降低，大大吸引了全國各地和周邊國家上市公司，大企業不斷涌入，琿春正成為跨境電商大咖們雲集的洼地。
創新了推送、查驗、放行的“三合一”通關模式。琿春結合實際，契合企業需求，從降低成本、節約時間、方便快捷出發，打破區內區外藩籬，借助國務院支援綜保區發展的21條新政，建設物流分撥中心，在長春海關的大力支援下，把跨境電商的區外直購模式和區內保稅模式都整合在綜合保稅區內，把數據放進一個平臺，把查驗放在一個倉內，實現了一個平臺推送數據、一個倉儲查驗比對、一個卡口通關過貨，是全國目前唯一的“三合一”通關模式。跨境電商企業無不高興地稱讚説：“這種方式既省時、又省力、還省錢，太給力了。”
探索倉儲按需供給保障機制。琿春的倉儲成本低對電商企業有較大吸引力，洋蔥網主要做日韓化粧品物流，目前它在深圳、香港每個月的倉儲及人工費用大約100萬元左右，而在琿春同樣的面積和人工費用僅僅需要20萬元。隨著菜鳥物流、全球速賣通等物流企業大規模進入，琿春市政府考慮到，倉儲資源將來必定成為稀有資源，為了避免出現擾亂市場和坐地起價的情況發生，對全市閒置倉儲資源做了摸底調查，並與廠家事先簽署合同，由政府出面按照統一價格向電商企業出租。琿春還對區內所有倉儲進行整合，由管理局統一改造管理，按照入駐企業需求，進行改造隔離，並針對不同商品，提供恒溫倉、常溫倉、低溫倉。這些呵護新生産業細緻週到的服務讓物流企業十分滿意。
3.瞄準全球的電商綜合體逐漸展翼
跨境電商通道的建成僅僅是琿春發展跨境電商産業的第一步。目前，琿春全球買、全球賣、全球通的電商綜合體逐漸展翼。彭樹海介紹，建設全球買、全球賣、全球通的電商綜合體，不是小商小販的小打小鬧，而是一個點多線長面廣的系統工程。全球買、全球賣建設的是跨境電商進出口商品集散地，全球通建設是跨境電商物流樞紐，有了良好的通關環境、便捷暢通的物流通道、優質安全的綜合服務平臺、效率高成本低的倉儲服務是形成全球買、全球賣商品集散的前提基礎。琿春將充分利用臨海、靠俄、近朝的優勢，對接高標準國際貿易規則，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讓人流、物流、資金流泉涌，真正把電商引進來，讓貿易活起來、總量大起來、品質高起來，開創跨境電商發展的新局面。
打造電商商品集散地，解決了商品的豐富性和規模性問題。目前，琿春已經打通了延吉國際機場、俄羅斯阿爾喬姆市機場的轉關業務，開通了經俄扎魯比諾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和朝鮮羅先港的陸海聯運航線和中歐班列，暢通了連通內地的高鐵高速，形成了虛擬機場、陸海聯運、智慧交通等物流通道，為企業提供立體多式的物流選擇。電商企業從南韓釜山經符拉迪沃斯托克至琿春的陸海聯運航線，把南韓跨境電商商品運抵琿春，備貨到綜保區保稅倉，由琿春發往全國各地和俄羅斯的消費者手中。日本電商商品近期也將由日本新潟經扎魯比諾港備貨至琿春綜保區保稅倉，由琿春發往國內各大城市和俄羅斯、歐洲。2019年6月，菜鳥物流大包專線（琿春）上線，2019年8月23日，菜鳥國際暢達（琿春）首程倉上線開通，成為東北第一個菜鳥首程倉，專線開通短短2個月時間，僅菜鳥每天過貨量就由過去的零，發展到現在每天3噸，全國各地的速賣通3C供應商品也陸續備貨到琿春倉，通過俄阿爾喬姆機場發往世界各地。青島福生優鮮貿易有限公司是慕名來琿春尋求電商商品合作的公司，經過洽談，與琿春暢達電商公司達成合作協議，由暢達負責採購運輸俄羅斯、日本商品，福生優鮮負責銷售。為更好地服務企業，琿春市把平臺報關業務延伸到世界各地電商企業，把綜合服務平臺與電商、物流企業無縫對接，先後與深圳暢達永躍、菜鳥、環球易購、法拉盛等國內電商物流企業，以及俄羅斯酵母、Unitrade等國外電商物流企業實現有效對接，讓跨境電商商品集聚琿春，國內外電商物流企業參與發展。
形成電商綜合産業園，解決了環境和承載的問題。跨境電商作為新興業態，成長髮展營商環境至關重要。琿春從謀劃伊始，就從電商産業長遠發展著手，解決電商企業的痛點難點問題，圍繞商品備貨倉儲、展示銷售、創新創造提供最優的軟硬環境，打造集商品展示、銷售、製造、物流於一體的電商綜合産業園。總投資5.9億元的跨境電商商品展示銷售中心一期工程正在內部裝修，B2B産品供應展銷系統即將上線，將為電商商品線上線下展示銷售搭建平臺，綜合保稅區內電商商品自提區即將營業，跨境電商商品售後維修服務中心正式掛牌，解決了長期困擾跨境電商企業售後服務缺位的問題。目前，琿春金馬創客園、琿春電商孵化基地、政通科技創業基地入駐了105家電商“雙創”企業，帶動1032人創業。從機關下海的宋金平看到電商商機，創辦了吉林省北亞樺樹茸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對俄羅斯樺樹茸進行深加工提純，産品在電商平臺年銷售千萬元，近期，又在平臺上推出了跨境俄羅斯商品。
打造對外開放新前沿，琿春積極融入國家“一帶一路”建設和海洋經濟戰略，釋放跨境電商新動能。按照打造北方香港、東方鹿特丹的物流中心目標，借助吉林省委省政府“一主六雙”區域佈局，琿春制定千億級電商産業規劃，積極引進國家級、世界級電商界的頂尖企業、知名大咖，以一流的平臺、一流的通道、一流的服務，努力構建全球買、全球賣、全球通的跨境電商綜合體，將琿春打造成世界電商商品集散和物流樞紐城市，推動琿春加快發展海洋經濟，打造對外開放新高地，建設沿邊開放型中等城市。
跨境電商服務平臺和通道開通後，琿春物流産業快速發展，催生一大批新産業和新企業，培育了一批電商行業人才，同時，借助電商企業備貨集散的優勢，吸引電商商品供貨商落戶琿春，組裝、加工、生産形成全産業鏈産業，打造電商商品産供銷集聚地。2018年年末，全市有電子商務企業85家，網路科技企業15家，物流配送企業38家，個人網店5300個，實現電子商務線上交易額1.3億元、跨境貿易額1.1億元。
4.琿春發展跨境電商産業的思考
打造對外開放新前沿，實現東北振興，突圍“新東北現象”，必須扎紮實實、不折不扣地落實中央對東北振興工作的一系列要求，從調整産業結構、轉變幹部作風、優化營商環境、形成協調一致的大工作格局等方面的根本問題入手才能取得明顯成效，琿春發展跨境電商産業就是這樣一個實踐樣板，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調整經濟結構必須要選對方向。當前東北經濟下行壓力較大，主要是産業結構傳統和單一的問題，資源型經濟是東北大多數地區的發展特色，琿春也不例外，因此在新時代的經濟發展中，擺脫資源依賴，放棄“傻大黑粗”産業，實現綠色轉型非常重要。琿春獨特的區位優勢決定了其打造新型外向型經濟切實可行，而緊抓跨境電商這個戰略性新興産業成為拉動産業發展的重要突破方向。琿春自2017年發展跨境電商以來，迅速集聚了我國跨境電商出口3C産品，集聚了俄、日、韓的進口電商商品，成為跨境電商商品的集散地和東北的電商物流大通道。同時，從國家戰略來看，東北在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琿春作為“冰上絲綢之路”“濱海2號線”的重要通道，借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深度對外開放具有重大意義。
轉變幹部作風必須要願幹會幹。東北實現經濟轉型，爬坡過坎，主要靠領導幹部的帶頭作用，領導幹部要剔除消極懈怠情緒，鼓足精氣神，既要想幹願幹積極幹，也要能幹會幹善於幹。目前有些幹部本領不足，對新鮮事物接觸少、研究少、思考少，招商引資往往憑熱情、憑經驗，找不到投資企業的堵點、痛點和難點，説話千篇一律不到位，項目往往難以達成落地。新時代領導幹部幹工作不僅要有激情、熱情，更要成為行家、專家，政府不僅要有激勵“幹”的容錯機制，也要有激勵“學”的約束機制，讓幹部幹能幹到點上，服務能服務到位。琿春推進跨境電商産業，領導帶頭到全國有名的跨境電商園區、綜合保稅區學習，與電商交流探討。
優化營商環境必須要真心服務。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改善營商環境，才能最終提升經濟發展的速度和品質。為提高營商環境水準，琿春市委市政府提出了為企業提供“保姆式”服務的招商理念，一些物流企業説，之所以選擇琿春，是因為這裡軟環境比較好，更重要的是琿春發展跨境電商産業有長遠規劃和目標，與企業的發展理念一致。此外，為了留住企業，當地幹部不僅幫助企業協調解決各類發展難題，連租房、子女上學等企業遇到的各類生活難題都親自跑、親自辦。
促成項目落地必須要合力共謀。東北振興是全面振興，任何一項工作、任何一個項目都離不開齊心協力、共謀發展、攜手共進的工作格局。調研中，琿春的幹部不止一次説，跨境電商産業在琿春能幹成，離不開長春海關、省商務廳等各部門的積極配合和支援。尤其是跨境電商業務對海關來説，不僅業務量增加，新問題也會不斷出現。為確保高質高效，海關一方面給予人財物支援，先後在綜保區增加了骨幹力量，在查驗上支援CT機。另一方面，在琿春跨境電商推進的關鍵時刻，海關負責同志帶領工作人員，多次組織召開聯席會，解惑答疑，推進落實。特別是在通關問題上，同政府部門和企業一起想辦法。
（作者：光明日報聯合調研組；調研組成員：趙婧、任爽、傅琰、營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