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從人口基數看,地處大別山東南麓的安徽潛山,一個以山為名的縣級市,全市僅50多萬人,近年來先後走出了3位院士。2020年高考,全市有7人考上清華、北大,已經殊為不易。
相較之下,該市還有一個以水為名的村子——逆水村,稱得上“神奇”:只有3500多人,1977年恢復高考之後,相繼走出29位博士,54位碩士,近300名本科生(均不重復計算)。
外人將逆水村稱之為“博士村”。事實上,這一“封號”由來已久,多年前就有相關報道在網路上四處流傳。這段時間,因為一條博士村“盛産”高學歷人才的短視頻極速傳播,又把它推上了“熱搜”的風口,鄉村教育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再度引發熱議。
近年來,國家教育經費投入不斷增長,鄉村中小學標準化建設成效顯著,但不能忽視的是,城市化進程給鄉村教育帶來的衝擊也在顯現,一些昔日輝煌的鄉村學校,如今因為生源流失,徘徊在被撤並的邊緣。
這一背景下,逆水村賡續40多年的教育“神話”,讓人看到了現實的另外一種可能,鄉村學校的復興之光興許就蘊藏在此。在逆水村,能否探尋到鄉村教育的成功密碼?我們帶著深深的疑問上路,從省城合肥驅車潛山市區,再換乘當地的車輛,歷時4個小時,穿越大山的層層懷抱,一路蜿蜒、急轉,終於來到了沐浴在冬日暖陽下的寧靜村落。
“神話”起源
大山是公平的,有著慈愛的一面,也有著嚴酷的一面。逆水村距離縣城60公里山路,位於兩縣交界,儘管交通不便,但是森林覆蓋率達到80%,處在“三富之地”的核心區域,山清水秀,土壤富硒、富鋅,空氣富含負氧離子。
在當地村民的普遍認識中,自然條件孕育了逆水村人的聰慧稟賦以及吃苦耐勞的寶貴品質。那些博士、碩士無論走得再遠,飛得再高,人生的根脈還紮在這裡。
逆水村與生俱來就有一層神秘色彩,自然法則似乎在這裡被改寫,因為山勢的強行阻擋,造就了河水自東向西流的特殊地貌,該村也因此得名“逆水村”。
群山的阻擋,未能讓祖祖輩輩的村民低頭,反倒在他們身上激發出“逆水行舟,力爭上游”的倔勁。直到今天,不少人家的中堂上還挂著“逆水行舟用力撐,一篙鬆勁退千尋”的條幅,時刻勉勵後人,通過努力改變命運。
年過八旬的儲浩川是改革開放之後第一個帶領村民改變集體命運的人,也是鄉村教育的“恩人”。早在上世紀80年代,擔任村支書的他就提出,面對“七山半水兩分田”的貧瘠土地,唯一的出路是多栽樹、栽好樹,有了好生態,才有村民的鐵飯碗。
儲浩川大膽拿出4000元的家底承包荒山種樹,不久趕上了全國各地大辦鄉鎮企業的好時光,成立了一家村辦林業企業,定位林産品深加工,開辦紙製品廠,産品暢銷全國。不少村民還記得逆水村一度的繁華,當年來自天南海北的大貨車排隊停在村裏,等著紙品裝車運出大山。
經濟的發展為鄉村教育注入了“第一推動力”。因為貿易,逆水村人第一次走出大山,嘗到了改革開放的甜頭。在接待四方來客、走南闖北跑市場的社會交往中,僅有初中學歷的儲浩川看到了這裡與發達地區的巨大差距,敏銳地意識到振興鄉村教育迫在眉睫,由此,他的事業重心開始由“植樹”向“樹人”逐步轉變。
逆水中心小學的原址是由祠堂改建而成。上世紀50年代,學校坐落在河對岸,師生出行困難。校舍破舊,也沒有像樣的操場。上世紀90年代後期,政府決定將小學搬遷至村裏的中心地帶,儲浩川帶頭響應,捐出30萬元,解決了土地徵遷費用。作為村辦企業的當家人,他又果斷拍板,村小學生的學費、雜費、教育附加費全由企業埋單;此外,民辦老師的全部工資,企業來承擔,標準達到全縣最高。
在捐資助學的道路上,儲浩川為村裏的後輩立下了標桿。逆水中心小學原校長儲昭益説,“從逆水出去的大學生,不僅僅是考取功名,更想著反哺桑梓,一些成功人士捐款捐物,幫學校修大門,建幼兒園。”
他的學生儲柏青是一名身在外地的企業家,從1996年開始,每年定點捐助5到10個村裏的孩子。儲昭益説,一人有困,眾人幫,即使在過去的年代,逆水村也極少發生因貧輟學的事,因此確保了教育基數。“走出一名大學生,往大里講,是為國家作貢獻,對小家庭來説,等於踏上了脫貧之路,也減輕了政府壓力。”他説。
“從小到大,身邊從沒有孩子考上高中,家裏不讓讀的情況,如果想考碩士博士,家長東拼西湊、砸鍋賣鐵也要支援。”一位逆水村走出的博士分析,這也是該村高學歷人才輩出的原因之一。
民風學風師風
1998年,逆水村中心小學搬入新址,儲昭益擔任首任校長。此後幾年時間,村小持續擴招,每個年級都達到了6個班的規模。為了鼓勵學生好好唸書,儲浩川設立個人助學基金,村裏的孩子,考取大學獎300元、中專獎200元、高中獎100元,這在當年是個不小的數目。
“教育經費雖然有限,但再苦再難,對老師的獎勵還是舍得的。”儲昭益回憶,當時學校根據全縣統考的成績對老師進行獎勵,獎金由學校和儲浩川的企業共同分擔。“1995年,自己工資每月才100元出頭,一位數學老師拿到的獎金就高達1000元”。
“這一切都是為師生樹立榜樣,讓大家看見,只要努力就能得到社會、學校、家長的認可。”直到今天,儲昭益提起那些視生為子、視教如命的同事仍感動不已。“據我所知,至少有3位老師,都是太熱愛教學和學生,最終倒在了講臺上”。
汪令貴老師來自沙畈村校,教授語文和數學,工作兢兢業業,長期患有肝炎,一直帶病工作。儲昭益帶著校領導多次勸他去醫院治療,但這位老師捨不得離開課堂,放心不下自己的學生。2002年,他病情惡化,實在堅持不住,住進了醫院,可惜再也沒有回到講臺,離開了他深愛的學生。
據儲昭益介紹,上世紀90年代,曾經連續兩年,潛山全縣統考,逆水小學的平均成績拿下全縣第一。很長一段時間內,該校的教學品質比城裏很多小學都好。
1988年出生的汪靜姝博士來自逆水村,正在重慶理工大學任教。她回憶,小學時,有一個同學幾天沒來上課,座位一直空著。老師走了20公里的山路,前去家訪。原來該生家裏有人受傷,需要他在家照顧。老師沒有責怪,連續一週時間,晚上步行前往學生家義務補課,幫他跟上進度。“中間隔著一座大山,來回要走很遠的路,老師毫無怨言,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她感慨道。
正是這些舍命燃燒自己的“鄉村紅燭”,擎起希望的火束,代代相傳。逆水初中副校長汪節勝任教30多年,也曾多次受過村裏的“重獎”。不過,更讓他享受成就感的是,無論在田間地頭,還是街頭巷尾,遇到每一位村民,都能從對方的言語中感受到親切。很多腳上帶泥的普通農夫背後,都對應著一個大學生,有的已經在中央部委工作,有的已經任職于國際機構,他們都曾是自己帶過的學生。
汪節勝説,村民遇到插秧、上樑、婚慶之類的大事,都會把老師請到場,奉為上賓,一起見證分享這個家庭的歡樂和榮耀。
在村民眼中,老師的地位最高,往往在家族議事中也擁有至高的“話語權”,作為鄉賢在鄉村治理中發揮重要的作用。汪節勝説,有時鄰里之間的矛盾,老師去調解很管用。“他們樸素地認為,老師的話一定要聽,因為孩子的成功,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一個村民組,家家戶戶都是大學生。有的人家,一戶好幾個博士。”汪節勝説,在逆水村,村民不比吃穿比孩子學習的民風,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孩子,他們之間形成了“你追我趕,互不相讓”的學風。
汪靜姝記得,人生的第一個“對標”是自己的表叔操雲甫,他也是村裏最早走出的博士之一,如今已是中科院的軟體專家。父親一直拿表叔的例子教育她。現在汪靜姝返鄉時,又會現身説法,勉勵自己的弟弟妹妹考上理想的大學,繼續提升自己。
她至今還感謝當年“老對手”儲根柏的砥礪,第一次記住對方的名字是在逆水中心小學舉辦的數學競賽上。“他是第一名,而我成績不佳,所以我記住了這個名字”。
初中時,汪靜姝和儲根柏同校不同班,但二人一直保持著“聯繫”。初三第一次月考,儲根柏年級第一,汪靜姝第二;第二次月考時,二人位置“互換”。二人長期交替佔據前兩名,一直暗暗較勁。
高中時,他們又在一所學校,每次公示全校排名前20名,二人都在其中。2004年,他倆雙雙考上了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又同步讀完了本碩博,同學十幾年,最後也都選擇投身科教事業。
“在學習上,同學、親戚之間不僅相互競爭,也相互勉勵支援。”汪靜姝通過線上溝通,指導自己的表妹和表姐考上了碩士研究生。在她的帶動下,一位非名校出身的親戚,考取了中科院的碩士研究生,目前在讀博士。這樣“傳幫帶”的案例,在村裏比比皆是。
讓教師安心
逆水村出來的博士、碩士幾乎都在本村小學接受第一站的啟蒙。2017年,淩節春調入逆水中心小學擔任校長時,眼前的校園已是今非昔比,教學樓不僅是全村最好的建築,比起城區學校也毫不遜色。
這裡硬體設施完善,教師隊伍逐步壯大,並且人心穩定。學校本部目前有155名學生,23名教師,其中大部分是近年分配來的師範專業畢業生,而且一半來自外縣。
在逆水村這個高山村,青年教師如何能留得住,幹得穩?2016年以來,潛山市結合境內山區、畈區交織的實際情況,摸索出一條“積分調動”的管理辦法,給包括逆水村在內的偏遠鄉村的老師吃了一顆“定心丸”。
對於青年教師來説,嚮往城區生活是人之常情,與其把他們“強堵硬留”在農村,不如搭建公平公正的制度平臺,實現有序流動,不僅可以提高工作積極性,也能通過流動,讓優秀人才脫穎而出,推動全市學校師資配置更加合理。
“過去想調到城郊去,大家習慣性想到‘找關係’,現在則是憑積分,你不要急,積分達到了,自然有機會。”淩節春分析,積分管理辦法要求,山區學校必須幹滿5年才能申請調動,像逆水中心小學這樣的山區學校,幹一年就有1.2分,而普通學校只有1分,這也是對山區偏遠學校教師工作的鼓勵。
“此外,教師的評優、獲獎在積分體系中佔有較大比重,旨在鼓勵他們立足崗位多出成績,推動青年教師的進步。”淩節春説,“當然,教育部門還要對各校的調動指標進行整體規劃,避免同一學校多人調出,影響教學品質。”
“相比感情留人、待遇留人,目前更為現實的是環境留人。”潛山市教育局局長石敬忠也是鄉村教師出身,深知堅守山區的不易。他曾聽聞,一位畢業生剛剛到校,第二天一早就給校長打電話請辭。“可能是生活不適應,安居才能樂業,對於青年教師來説,我們必須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給他們家的溫暖”。
這件事情讓石敬忠內心酸澀,為此他要求教育部門狠抓教師週轉房工程,一定要優先解決鄉村老師的住宿條件,真正做到“一切資源向鄉村傾斜”。目前在潛山,35平方米的週轉房,衛生間,洗漱池……正在成為鄉村教師宿捨得標配。
逆水中心小學教師儲咏松任教30多年,他從未想過離開生於斯、長于斯的逆水村。依據安徽省現行的相關政策,在鄉村連續任教30年,申報職稱可以不再受到學校指標限制,他于2020年順利評上了副高職稱。此外,像他這樣的老師享受到的鄉村工作補貼,每月加起來能有千元。
值得一提的是,一切向鄉村教師傾斜的政策導向,促使潛山教育系統出現了教師“回流”鄉村學校的現象。“據我所知,就有好幾個老師主動從城區學校調到了鄉村學校。”潛山市教育局工作人員儲成傑説。
近3年來,潛山市新招和新調的450多名教師,90%以上分配到了農村學校。無論在哪,流動的機制激發出他們的活力,鄉村教育有了更蓬勃的生命力。
新時代怎麼教
在逆水中心小學六年級教室裏,師生人手一塊iPad,90後語文教師殷文燦每節課教授新知識時,都會習慣性地用上智慧教學系統。通過智慧課堂,中心小學的優質課程還可以向村小“直播”。墻上的大屏,手中的小屏,師生目光來回轉換。一支粉筆、一塊黑板的傳統教學方式,在逆水村已成為歷史。
“十三五”期間,潛山市把智慧學校建設納入民生工程,2020年以來,優先覆蓋貧困偏遠地區及山區農村小規模學校(教學點),建設54所智慧學校,這讓山區孩子搶先一步享受到教育技術的紅利。
“在傳統教學以書本、紙筆為主的基礎上,智慧教學更具直觀性、動態性、交互性,更能調動學生的情緒、注意力和興趣,提高教學效率。”殷文燦和學生一道,逐漸度過了智慧教學的適應期。她發現,“課堂上27個孩子個個都有勁頭,現在連字跡都變得工整了。”
“老師不能再一味地灌輸知識點,不能再局限于課本,要帶著學生一起體會課文背後的深意,結合山村孩子生活環境的實際,多介紹當地的文化知識。”殷文燦坦言,智慧教學提出更高的技術要求,“本領恐慌”的緊迫感與日俱增,“現在連村小的老師都積極參與教研活動,相互學習的氛圍已然形成。”
新的時代,教研活動必須走出去,不能關在山裏閉門造車。逆水初中校長李向東介紹,外出開展教研活動,出行、住宿等方面費用較大,學校盡力給予保障,所有活動經費都向教研傾斜,並不斷加大資金投入。“每年市教育局也都針對小規模和鄉村學校下撥專項經費,2020年就給了我校17萬元”。
不過,對於逆水初中這樣只有16名老師的“小學校”來説,有的學科只有一兩名教師,教研缺少氛圍和規模。為此,該校充分利用“國培計劃”線上培訓平臺和智慧教學的資源庫,組織老師線上學習,同時採用“片區教研”的形式,與周邊學校聯動,各校輪值主持,“抱團”開展活動。“先將老師分批次送出去聽課,具備一定基礎後,再將城區學校的名師挨個請到學校指導,面對面交流。”李向東説。
“剛來一年的英語老師在全市英語優質課大賽上獲二等獎;一位老師被推薦到安慶市參加班主任基本功大賽;2019年在全市考評中,近40所初中,逆水初級中學排在第11位……”在取得這些成績的背後,李向東心裏明白,鄉村教師付出了成倍的努力。
苦一點,累一點,沒有關係,不過每逢開學得知生源流失時,所有堅守逆水村的教育人心頭都會掠過一絲失落。這份失落,不僅體現在老師的教研中,“規模”的掣肘也一直是鄉村教育的“隱痛”。發展教育,不能沒有適度規模,隨著城市化進程加快以及農民外出務工人數增多,鄉村中學的“萎縮”已經成為普遍現象,在山區表現尤甚。只剩下80多個學生的逆水初中,也面臨著相同的困境。
李向東做過粗略統計,學校所輻射的3個行政村範圍內,大概有三四百戶,父母在外打工,大部分孩子跟著父母在外面讀書。“留下來的學生中,留守兒童、家庭困難的比較多,我校就有30多個學生,過去曾是貧困戶”。
依據安徽省的統一政策,省級示範高中“指標到校”,逆水初中每年分到固定的指標讓在鄉村學校排名靠前的學生擁有更大的機會進入重點高中。讓李向東感到欣慰的是,現在經常聽到重點高中的老師反饋,“雖然進來的分數有差距,但是山裏的孩子後勁足!”
事實上,對於鄉村教育人來説,他們並不在意,學生最後是從哪考出去的。教育就是一場接力賽,所有老師都是參與者、貢獻者。
“不管學生是在哪就讀的,即使是在城裏上的初中,只要能從這片土地走出,我們都感到自豪。”李向東所迫切希望的是,“相關部門能否搭建一個常態化交流的平臺,讓更多的博士、碩士常回來看看,把成功的經驗和人生感悟分享給家鄉的孩子。”
品格教育,同一起點
如果非要問,逆水初中有什麼教學成果在全市是數一數二的?那可能要屬校園女足了,它的戰績算得上逆水村的又一個“神話”。
還是從人口基數的角度看,只有80多人的學校,女生大概佔到一半,其中一半被選到20多人的足球隊,挑選空間非常之小。
但是這樣一支在籃球場上訓練出來的鄉村校園女足,2018年獲得安慶市中小女子足球聯賽季軍;代表安慶市參加安徽省校園足球聯賽,獲得第7名的好成績;2019年又捧得安慶市中小女子足球聯賽冠軍。
“要知道,我們的對手可都是規模兩三千人的大學校,開展足球運動多年。”該校唯一的體育老師兼足球教練方金潤一個勁兒地重復:“只能説,我們的孩子能吃苦、不服輸,人家的女孩子捨不得踢足球,我們的家長特別支援。”
“足球不僅是體育,更是一項品格教育。”這也是方金潤的深刻體會,他見證了這群女孩子的蛻變與成長。2016年,他首次帶隊參加安慶市的比賽,面對緊張的比賽氣氛,女足隊員們有些“怯場”。她們呼吸急促,動作僵硬、變形,結果三戰二負一平,排名墊底。孩子們哭成“淚人”,圍著方金潤表態:回去一定好好練!
方金潤向外校的老教練拜師求教,一邊制定訓練計劃,一邊在網上找來視頻,看比賽,學技術。學校起初沒有訓練裝備,他就地取材,想出了很多土辦法:從食堂找來生火用的木棍,綁成繩梯,訓練隊員的靈敏性和反應力,把體操墊鋪在水泥地上練身體對抗,對著垃圾桶練習射門精度。
重返賽場的鏗鏘玫瑰令人“生畏”。有對手感慨,“她們身上像裝了鐵一樣,撞都撞不動。”方金潤清晰地記得,一次比賽中,一名主力隊員受傷,鼻子裏都是血,躺在擔架上,還不忘拉住他説,“不要換人,我還能上!”
“足球運動讓孩子更得懂規矩,更團結,他們明顯懂事了、長大了。”方金潤介紹,每年暑假,有一半時間集中到校訓練,早上5點半起床跑步,學生從不叫苦叫累。學校還專門安排老師,為他們義務補課,確保學習成績不掉隊。5年來,女足隊員或是考上了省示範高中,或是考上了縣裏的定向師範生。
儘管時光流轉,歲月變遷,在校園女足隊員身上依然能夠看到逆水村人不變的精神傳承,不管在什麼時代,什麼樣的人生階段,一個人的成功都繞不過品格的支撐。安徽省野寨中學黨總支副書記徐富貴感慨:“在品格教育上,城鄉學校都站在同一起點,品格教育是縮小城鄉教育差距的有效手段,對農村學校來説,尤其重要!”
他所在的學校是潛山市最好的省級示範高中,同樣位於大山腳下,絕大部分逆水村的學子,都在這裡完成最後一站學業,從而踏上人生的跳板,一躍飛出大山。在他看來,當下優質教育資源都在向大中城市集中,單純從知識獲取來看,農村孩子並不佔優勢。“但對於山區孩子而言,養成品格教育的‘素材’和有利條件可能會更多”。
比如,在逆水村,孩子從小上山下水,接受大自然的陶冶,幫著家長做家務、做農活兒,養成勤勞、勇敢等良好品質。“有些東西不能和大城市比,但是有一點,我們的老師完全可以做好,就是把孩子的品格培養好,除了盡力做好知識傳授,要狠抓品德教育,這會讓孩子終身受益。”他説。
“品格教育是‘做’出來的,把説教轉變成體驗。”徐富貴介紹,野寨中學持續7年探索品格教育,潛山市教育局已將該校的成功經驗在全市中小學推廣,通過“德育微行動”“品格青年評選”等活動載體,實現立德樹人的教育宗旨。“我們就是要讓孩子知道,教育不是為了逼著學生考高分,讀書是為了改變自己、家庭和國家的命運”。
“這些年來,眾多案例證實,集中精力抓品格教育不但不會影響學生成績,反而有助於學生成績的提升。”在石敬忠看來,潛山教育在新時期“獨闢蹊徑”的探索,其實是對教育本真的再次回歸。當年逆水村的孩子,正是沿著這條“品格之路”走到了成功的彼岸。
結語
到這裡,我們的追尋暫時告一段落。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這是大部分逆水村學子完整的教育路線圖。沿著這條線路,我們向每一個採訪對象都提出了同樣的問題——“博士村的奧秘究竟何在?”略有遺憾的是,我們在採訪中發現,並沒有什麼有力的證據可以表明,是某種特殊、甚至神奇的單一因素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逆水村的教育現象其實並沒有神話,也沒有什麼可供快速複製、推廣的秘訣,它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鄉村教育發展的縮影和樣本,它是眾多教育人和一屆屆政府“咬定青山不放鬆”的成果顯現。
當然,我們無法割裂歷史,回望身後的這片綠水青山,不僅是金山銀山,也是文化厚土,孕育出進取向上的文風家風,營造著尊師重教的社會氛圍,澤被後世。在這裡,山水生態與傳統文明完美融合,讓耕讀中國煥發出新時代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