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丨圖書館門廳對聯試釋

一天早上去溫州市圖書館，去得太早了，館裏還未上班，許多小學生等在門外，有的在誦讀欣賞對聯。我問幾位看似五六年級的小學生，懂不懂？他們説不懂，也許有些大人也未必都十分明白。因此我想試著對這兩副對聯作點解釋。

一、先説大門的對聯。該聯大字鎦金，筆力遒勁渾厚：

剛日讀經，柔日讀史；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我國古代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這“十幹”記日。數分奇數（單數）與偶數（雙數），日也分奇日與偶日。甲、丙、戊、庚、壬五日居奇位，屬陽剛，故稱單日為剛日；乙、丁、己、辛、癸五日屬偶位，屬陰柔，故稱偶日為柔日。經，指儒家的經典，如《易經》《書經》《詩經》《周禮》《儀禮》《禮記》《春秋》《論語》《孝經》等，還包括小學（文字、訓詁、音韻）方面的圖書。史，指歷史書籍，如《史記》《漢書》《三國志》等，還包括地理書籍。

《禮記·曲禮上》説：“外事以剛日，內事以柔日。”指單日與雙日有不同的工作安排。上聯“剛日讀經，柔日讀史”，亦指不同的時間安排不同的學習內容，這樣可以有積極的休息，提高學習效果。下聯“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出於《管子》。《管子·權修》中説：“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這話的意思，種糧食是為當年打算；種樹是為十年後打算；培養人才則是為長遠打算。

對聯下署的是“止庵孫鏘鳴”。孫鏘鳴（1817-1901），字韶甫，號蕖田，晚號止庵，瑞安人，是孫衣言的弟弟，孫詒讓的叔叔。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登進士第，授編修，充會試同考官，李鴻章、沈葆楨均出其門。他後來回鄉，篤志宋永嘉諸儒之學以啟迪後進，培養了許多人才。故晚清學者俞樾稱其為“天下翰林皆後輩，朝中宰相兩門生”。“剛日讀經”這對聯並非孫鏘鳴撰寫，而是孫鏘鳴留下的書法，該對聯的作者是比孫鏘鳴早，與林則徐同時代的福建文人李蘭卿，他當時辦了培養人才的“實學齋”，摘取古人的文句拼出這副對聯，把它寫在“實學齋”的柱子上。

二、再説大廳裏的對聯。該聯陰刻填綠，行楷雅正端秀：

書從歷事方知味；

理到平心始見真。

歷事，指實習。古代國子監的學生要到政府各部門去實習。這個“歷事”我們也可以理解為實踐。上聯的意思是：讀了許多書經過實習（或實踐）才知曉書的旨趣。下聯的意思是：道理在心氣平和中才能得到本真。這對聯意為讀書要與實踐相結合，求學問要心平氣靜，不可浮躁。對聯下署“漱蘭黃體芳”，該聯不是前人的集句，是黃體芳撰寫的。黃體芳（1832-1899），字漱蘭，瑞安人。他同治二年（1863）登進士第，入翰林院。為人剛直敢言，抨擊時政，彈劾官吏，與張之洞等被人稱之“翰林四諫”。後任江蘇學政，赫赫有名的江陰南菁書院就是他任內創辦。晚年參加康有為發起的維新派政治團體“強學會”。

想不到一百年前的舊聯語，竟切合新圖書館的內涵，其精深的含義仍然在激勵後學奮發求學。這兩副對聯讓來圖書館求知的人，一上臺階就受到美的潤澤，這是多麼奇妙的構思啊！

作者簡介：沈洪保，曾任教溫州大學中文系，中國民主促進會溫州市委委員，市政協五、六、七屆委員，市政協文史委員會副主任等職。相關的著作有：《漢語大詞典》（主要編纂人員之一）曾經參與《唐宋詩詞評析詞典》《古代小品文鑒賞辭典》 《古文分類導讀》《吳文英詞欣賞》的撰稿，出版《溫州古代詩歌選注》（與人合著）整理點校《何白集》（汲古堂集及續集）《識匡齋集·歌宜室集》。（沈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