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魚用鹽稍稍腌一下,撒一層蔥段、薑絲,淋些許紹酒,上屜清蒸,出鍋後肉質嫩白如蒜瓣,味道鮮美。今年禁漁期前吃了幾次,至今唇齒留香,唸唸不忘。
黃魚曾列中國四大海産之首,歷史上大黃魚年産量最高時接近20萬噸,近年來由於自然資源幾近枯竭,野生的黃魚身價扶搖直上,動輒數千元一公斤,即便是在東南近海、水産豐饒的浙江溫州,野生黃魚也已成為一種傳説中的美味。
三吳五月炎蒸初,楝樹著雨花扶疏。楝樹花開時,正是黃魚上市的時節。此時的黃魚魚鱗金黃、肉質肥美,“風味絕勝長橋鱸”。雖然算來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心中早就惦記上了。
上世紀70年代中期,不知黃魚為何那麼多。船載擔挑,從菜場到里弄,“黃魚!黃魚!”魚販奔走叫賣。早晨新鮮的大魚,每斤才賣三角,到了下午不很新鮮或稍小的黃魚,每公斤也就一兩角錢。一個週日,父親帶著我和小妹去朔門港務局電影院看電影,回家時一路上看到炊煙嫋嫋,家家戶戶在燒黃魚。漁汛到來的那十幾天,更是“家家鮮魚,戶戶珍饈”。魚多了,烹飪方式也多種多樣,我常吃的是紅燒黃魚和寧波菜式雪菜黃魚。小孩子吃得急了,會被魚刺卡住,兩旁大人們又是灌醋又是吞飯,好一陣忙乎。
溫州酒席上最不能缺的就是黃魚,尤其是婚宴,即便是最困頓的人家,也要想盡辦法保證宴席上有黃魚。那時溫州阿外樓的當家菜就是“黃魚兩吃”。當年為了在貨源上保證黃魚的品質,溫州阿外樓曾經使用金屬探測器打假的辦法。每天早上,海鮮採購員會拿著金屬探測器給每條進店的黃魚“體檢”,儀器一旦發出滴滴聲,就説明黃魚肚裏有錫塊,立馬退貨。這些錫塊是漁民或商販有意塞進去的,如果客人就餐吃出錫塊,輕則免單,重則被告到消費委。商家們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一條黃魚砸了招牌。
那時家裏沒有冰箱,魚販沒有冷庫,魚多吃不掉,人們就想辦法加工後儲存。不算新鮮的腌製成鹹魚,較新鮮的加工作魚鲞。鮮魚不去鱗,從背部剖開,去內臟後抹鹽,再用竹篾撐著挂起來曬。小城里弄人家一夜間變成了漁村,家家戶戶門前的繩子上挂滿一條條的黃魚鲞。
然而,那時候遍地可見的黃魚是因為酷漁濫捕。“敲梆”是一種捕捉黃魚的辦法,古已有之,但從來未被禁止使用,就是將老毛竹製成的大梆子綁在漁船的船舷之外,船隊出海追上魚群,大家就一起猛敲竹梆。據説黃魚就會逃竄無路,非暈即死。暈者入網,死者沉海。因為黃魚腦袋裏有兩粒石頭,據説聞敲梆而頭疼,就像孫悟空聽到唐僧念緊匝咒一樣,漁民這樣做可以每天滿載而歸,這種捕魚方式不管是幼苗還是成年黃魚都被一網打盡,最終導致黃魚資源銳減,直到1976年被國家明令禁止使用“敲梆”捕黃魚。
有統計數據,目前僅溫州市民在酒席上每天吃掉的大黃魚就達1萬多尾,主要來自南麂島深海網箱養殖和福建寧德淺海內彎的網箱養殖。前者是模擬野生黃魚生長環境,在無污染大網箱放養的有機魚,後者是小網箱規模養殖,高密度飼料餵養,速成的商品魚,價格便宜但腥味較重。不少溫州市民餐桌上很喜歡上一道大菜——廣式蒸大黃魚或雪菜大湯黃魚,只是現在野生黃魚已達天價,只好拿養殖黃魚或東星斑替代。禁漁期裏,對於更多的人來説,黃魚的鮮味也永遠地留在了記憶深處。(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