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紹:沈洪保,浙江瑞安人,畢業于杭州大學中文系,溫州大學退休,長期從事訓詁和古代文學教學與研究,《漢語大詞典》主要編纂人員之一,整理出版有《何白集》《識匡齋全集》《歌宜室集》《沈寶瑚詩文集》《林駿日記》等。
曾經,浙江以及《中國日報》多家媒體,對瑞安飛雲渡口竹籤當票的奇特事都作了報道。有的説“竹籤當票60年”,有的説“竹籤當票賣了一甲子”,都是説竹籤當票已經有60年的歷史了。但這個説法是與歷史事實不符的。
報道中寫到,瑞安市輪船公司經理胡松標説:“竹籤船票從解放前開闢輪渡的時候就開始用了。”什麼時候“開闢輪渡”的呢?查《溫州市誌》大事記:“民國4年(1915),項湘藻等人改飛雲江舢板過渡為輪船過渡。”把胡經理的話與《溫州市誌》的記載一聯繫,便知道這“竹籤當票”實際已有近百年的歷史了。
追溯歷史,竹籤當票的事是與輪船公司的創辦的事連在一起的。《溫州市誌》記載:“光緒二十三年(1907)項崧等創辦永瑞輪船公司,購置拖輪並駁船,航行于溫瑞塘河。”也就是説近代浙南的航運事業是瑞安項家興辦的。但説起浙南的航運事業,必須提到一位人物——沈公哲。沈公哲是項湘藻的女婿,項家把輪船公司的具體事務交托女婿管理,於是沈公哲成了“通濟輪船公司”的經理。沈公哲到日本留過學,有新潮的思想,有開拓的精神,會動腦筋,辦事能力強。
上個世紀溫州“小火輪”
當時,飛雲渡口開通輪渡,如何買票,如何管理?實在是值得研究的問題。沈公哲經理思考再三,就排出用“竹籤當票”的陣。其理由是:來趁渡船的大多是南岸進城販賣農産品或購物的農民,他們肩挑、背扛、手提,重物多多,行動很不方便,若用紙張票,不好拿,容易掉;江邊風大,紙票也容易被風吹走;遇到下雨,紙票就會被雨淋爛。而飛雲渡是當時浙南的交通要道,是溫州、瑞安與平陽、泰順,甚或福建的唯一通道,每天的客流量很大,少則一萬,多則幾萬,假如用紙票,一印就得幾十萬張,印刷紙票的費用將是一筆很大的支出。
沈公哲從碼頭搬運大物件時,搬運工人用竹籤計件中得到啟發,於是就來個倣照,就用竹籤當票。當時製作的竹籤長約20釐米,寬約2.5釐米,頂部削尖,並涂上紅油漆,頂下頸部兩側,刻成波浪鋸齒型,亦顯得有點藝術美感,竹籤下端,涂上綠油漆,並用火印烙上“通濟輪船公司”六個焦黑的字,這是用來防人偽造的。售簽處與收簽處,每天整理對賬,並把竹籤一百支一捆紮好,以備第二天好用。老人説,群眾是樸實的,是講天理良心的,從來沒有發現有什麼人造假的。
竹籤當票,群眾反映很好,都認為買票速度快,手拿很方便,不怕風吹雨打,挑著擔子到入口處把竹籤往小籮筐(當時是扔在小籮筐裏的)一扔,就可快速上船,不會造成排隊擁擠。解放後,有幾年都是5分錢一個竹籤。當時坐輪船到溫州是3角6分錢。不算貴,價格很合理。
想不到,這竹籤當票,一用竟已近一個世紀。過去飛雲渡往來的都是溫州地區的人,大家早已習以為常,沒有什麼人會感到稀奇,更不會有人大驚小怪的。可現在外來溫州工作的人很多,他們都覺得稀奇,初次碰到,腦子裏就會冒出:“票呢?”“這就是票?”“溫州怪事真多!”
近來某些年輕記者也感到稀奇,於是就拍照著文報道,更想不到會引起那麼多媒體的興趣。有新溫州人説:“都什麼時代了,還用這竹籤當票!”大概他們認為,這是原始的、古老的、落後的,應該用現代的高科技“刷卡”。他們沒有想到,渡口往來的人,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假如搞個“刷卡”,那售卡、買卡、帶卡、刷卡,甚或掉卡、補卡,麻煩也是不少的。很多人認為竹籤可以重復迴圈使用,既節約又環保,就這樣用這竹籤當票也沒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