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富曉春講述撰寫《趙超構書信往事》一書的背後故事

時間:2020-05-21 10:19:23 來源 : 中國網溫州 作者 : 富​曉春

富曉春,溫州人,教過書,學過中醫,歷任創作幹事、刊物編輯、報社副總編。近年來致力於地方文化的挖掘與研究,對現當代人物趙超構情有獨鍾。著有作品選集《留守大山亦風流》、人物傳記《報人趙超構》等。

在新聞界泰斗、著名雜文家和社會活動家趙超構誕辰110週年之際,富曉春撰寫了又一部有關趙超構的著作《趙超構書信往事》。近日,富曉春用文字的形式講述了自己在撰寫這本作品時的心路歷程。

以下文字為富曉春所寫。

(富曉春)

這個冬天特別的漫長,但寒流阻擋不了春天的腳步。立春過後,寂寥的大地慢慢從沉睡中甦醒,夾雜著泥土芳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窗外迎風搖曳的樹榦上,幾片新葉正在暖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又是一年春意濃。就在趙超構誕辰110週年紀念日即將到來時,我撰寫的又一本有關趙超構的著作要付梓啦!

這是一本怎樣的書?它首先是一本書信集,全書收集趙超構僅存的大部分信件。但它與一般的書信集不同,書信只是“一把鶴嘴鎬”,重點還在於尋找、挖掘。法國作家聖埃克蘇佩裏在《小王子》中有句話,“沙漠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它的某處藏著一口水井”。趙超構的書信,就是我要尋找、挖掘的那口井。

(富曉春所著《趙超構書信往事》一書)

這本書,主要講述尋找書信的過程,演繹隱藏在書信背後的往事,以及它所承載的個人情感和時代色彩。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它又是一本人物散記。這些篇什,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既是趙超構作為現當代傑出人物之傳記的一種補充或延伸,也是讀者鑒賞信札之餘最想知道或願意了解的。出版社在終審報告上,這樣寫道:“本書稿可視作別樣的趙超構傳記,尤其是傳主個人生活方面的行狀和家庭情況,可能是別的趙氏傳記鮮有記載的。”

書信、日記與回憶錄,屬同類文獻,然書信、日記可信度更高。雖然魯迅先生曾有“不能十分當真”的告誡,但它確實是最能展現作者在特定環境下具體心境與想法的文體之一種。

趙超構尤喜《賴古堂尺牘新鈔》《昭代名人尺牘》等典藏,並嘆為觀止。遺憾的是,他給後人留存的書信並不多,回憶錄或日記之類更是不寫。他排斥此類文字,並視其為“洪水猛獸”。我在撰寫《報人趙超構》的過程中,開始留意蒐集趙超構書信。幾年下來,手頭積攢了一批。這些零散的帶有自傳性質的書簡斷章,都是他無意中寫下來的真實思想。對於研究趙超構將是一份難得的基礎文獻。

趙超構寫的信都很短,三言兩語,惜墨如金,點到為止;內容大抵是往來瑣事,也有家長裏短,簡潔明瞭,他從不在書信上説三道四。“窺一斑而知全豹”,從他這些簡短的書信中,能夠發現他人際交往的另一面,因而顯得彌足珍貴。

蒐集書信是件苦差使,下定心力才能集腋成裘;個中滋味大都已在書中説了,此處不再贅述。時下名人書信充塞市場,真假難辨。溫州一藏家藏有林放書信一通,我聞之欣欣然數日。待我拿到一閱,不禁啞然,開頭便稱“我與外子”,原是林放女士所為。這種事也不是個例,前幾年有人拿林放一幅楷書,請我鑒定。趙超構自謔寫字猶如“狗扒田”,從來不敢揮毫,何來書法真跡?趙超構曾在雜文《有感於李準改名》中談到重名之困,不想他的賤名林放,在他過世三十載後,仍有“困”人之市場。

正如戲劇家吳祖光所説的,趙超構“胸有丘壑而木訥不善言詞”,但他卻是一位傑出的社會活動家。他一生所從事的記者生涯,是一個儲備知識、拓展人脈和迸發靈感,砥礪前行,抵達人類精神之彼岸的神聖歷程。他交往通信的對象眾多,不乏名家大腕,但尤為可惜的是諸多書信都未能保存。譬如他寫給文學巨匠巴金的信,我們就只能在《隨想錄》中,看巴老引用的“只言片語”了。

通過一個人的往來書信,可以看到他的“朋友圈”。從這本書中,我們看到了趙超構的“朋友圈”:巴金、張樂平、黃佐臨、曾彥修(嚴秀)、王樂天、鄭逸梅、張友鸞、張西洛、魏紹昌、裘柱常、褚鈺泉、謝蔚明、吳泰昌、蔣元明、鄒士方、尹均生、陳詔、關國棟、白雉山……

書信的作用不可低估,它有時甚至可以影響一個人的命運走向。1949年初,同為雜文家的鄭拾風“被迫逃離南京遠去湖南”,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正是先期到達香港的趙超構,“從香港發出一封信”,使他“擺脫窘境”,轉道香港,一同“走向解放後的上海”,開始他光明“人生的新旅程”。

作者夏高陽寫了一篇《祝壽歌》痛罵蔣介石,《新民報》副刊主編吳祖光兩次付排,二次被迫撤下。這首《祝壽歌》當時沒惹上麻煩,不想“文革”中差點闖了禍。革命小將抄家抄到此文,夏高陽再三解釋,對方就是不聽,硬要揪他上街遊鬥。夏高陽忽然想起趙超構曾給他寫過一封信,信中提及此事。他便要求革命小將寬限片刻,一通翻箱倒篋找到了那封信。革命小將看信後,總算打消了拉出去遊鬥的決定。

(趙超構在閱讀《新民晚報》)

趙超構與詩人袁水拍、劉嵐山是《新民報》時期的同事,他們在某一個時期曾保持通信。1982年《新民晚報》復刊時,趙超構就回復過袁水拍一封信。袁水拍在給劉嵐山的信中稱“得復信很熱情,要我為報寫稿,我一定要寫。趙(超構)是個好人。你也特去函,並要看他,可見大家均有此感覺。”

趙超構不太主動寫信,但他卻有信必復。多年前,我與劉嵐山先生的女兒北京大學夏曉虹教授談到這件事,希望能找到他父親與趙超構的通信。夏教授找遍家裏每個角落不見信函,倒找到了趙超構為其父詩集《槍與筆大會師》而寫的一篇序言。

張林嵐先生也曾保存過幾封趙超構的書信,是當年他寫《趙超構傳》時蒐集到的。有次我到上海看望他,得知我正在蒐集趙超構書信,便説要送給我。遺憾的是他年老健忘,記不起存放何處。張老逝世後,我放不下這件事,又拜託他的四公子張以帆先生繼續尋找。以帆兄找遍了其父的遺物,還是一無所獲。

近翻《宋雲彬日記》,見有幾處與趙超構通信的記載,但語焉不詳。據我所知,趙超構還與唐雲旌(唐大郎)、林文山(牧惠)、錢辛波、范徵夫等人通過信。對於這些信函,我們難以知道它到底寫了什麼;或許只能從當事人留下的文字或敘述中,了解片鱗半爪,或者揣摩幾分。天下事不如意十有八九,遺珠之憾既是意外,也是必然。現我於此,零零散散這麼一記,也算是遺憾之中的一種寬慰吧。

(趙超構致劉顯佑信手跡)

書信是人類歷史留給後人的文化瑰寶,它像一面鏡子映照著人類有別於其他物種的精神與情感。小小的信箋,它承載著一抹記憶,傳遞著一份情感,講述著一段故事……它讓時光慢了下來,將某些流年碎影或情感細節留住,在漫長而厚重的歷史天空中浮現。留住了書信,也便留住了人類情感的根。

感謝時光老人!感謝趙超構哲嗣趙東戡先生、女婿陳舜勝教授的審讀與不吝提供的細節,讓我們可以真實觸摸一代報人溫暖的背影以致氣息!感謝趙超構之孫趙豐兄傾情分享的信件與故事,使我們有機會感受一位外表冷酷而內心溫熱的文化長者最柔軟的一面!感謝新民晚報社、中共文成縣委宣傳部、文成縣社科聯等有關單位對我的支援與幫助,讓我在最無助的時候,有了繼續前行的理由與動力!感謝所有提供信件或線索的社會各界有心人,是你們的不棄與擔當,成全了我,讓我成就了這本書!

著名老報人、原上海新聞學會會長、《新民晚報》原總編輯丁法章先生長期關注我的寫作,並欣然撥冗寫序;盧禮陽兄和我的老師徐世槐先生認真校閱,並提出中肯的意見;《新民晚報》副總編輯閻小嫻,上海美術家協會主席、漫畫家鄭辛遙,上海學者、作家曹正文,軍旅傳記文學作家吳東峰,報告文學研究專家、華中師大文學院教授尹均生,《新民晚報》原副總編輯嚴建平,文匯出版社總編輯周伯軍,還有王玨瑋、項有仁、陳挺巧、王瑋康、胡玉勝、周玉潭、胡曉亞、劉成等諸多良師益友為我的書稿成書出力;書出版之前,部分篇章已在報刊上發表。在此,我一併表示感謝!我還要感謝我的家人,給我足夠的時間完成這本書!

(鄭辛遙向作者富曉春贈送趙超構漫畫像)

每一本書都是作者“身上掉下的孩子”,至於它的優劣,只能竭誠等待諸位同道及讀者朋友的評判了。趙超構在雜文《痛苦而不悲觀》中説:“人生最大的樂趣與成功,便是:以不怨不懼的態度,征服一件一件的痛苦,愈想享受有生之樂的,便愈應從事戰鬥的生活。”于我而言,人生最大的樂趣與成功,莫過於懷揣兒時的夢想,從內心崇拜或敬仰一個人,為他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我一直在路上,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