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丹青 盛唐氣象

“買唐代壁畫珍品館的門票，能看到韓休墓的壁畫嗎？”3月22日，到陜西歷史博物館參觀的杭州遊客劉嘉悅在售票窗口詢問工作人員。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劉嘉悅高興地告訴記者，她偶然在朋友圈看到了韓休墓精美的壁畫，得知壁畫是陜西歷史博物館的藏品後，便一直想來看看。

唐韓休墓壁畫被發現後，經過長達10年的修復，今年終於在陜西歷史博物館首次集中展出，向公眾呈現了大唐珍寶的瑰麗面容。

談到發掘及修復保護過程，陜西歷史博物館壁畫修復團隊負責人楊文宗頗為感慨：“儘管困難重重，但我們依然讓這批文化瑰寶重放光彩！”

“唐韓休墓壁畫考古發掘與保護展”入口處的宣傳板。

畫從何來 韓休何人

韓休墓的偶然發現，與一次文物追繳有關。2009年，陜西警方在追查唐貞順皇后武惠妃敬陵石槨的過程中，意外在犯罪團夥的移動硬碟中發現了一批繪製精美的唐代壁畫的照片。經犯罪分子指認，警方得知這批唐代壁畫所屬墓葬在西安市長安區郭新莊村。

郭新莊村位於長安少陵原，是唐代重要的墓葬區之一，附近有杜如晦、郭子儀、長孫無忌等人的墓地。2014年，陜西省考古研究院、陜西歷史博物館以及西安市長安區文物局聯合組成郭新莊考古隊，對這個唐墓進行了搶救性發掘。

考古人員通過墓室入口處發現的墓誌得知，墓主人為盛唐宰相韓休及夫人柳氏。韓休是京兆長安（今陜西西安）人，曾被任命為虢州刺史，後一路升至尚書右丞，官拜宰相，是唐代名畫《五牛圖》作者韓滉的父親。

韓滉是唐代著名畫家，在唐德宗時期也曾任過宰相。韓家父子兩代出了兩位宰相，足見其家風良好，學養深厚。韓休為官清廉正直，敢於諫言，歷史典故“君瘦國肥”就與韓休有關。

韓休墓是一座由長斜坡墓道、甬道、墓室、5個過洞和5個天井組成的唐代高等級墓葬，墓道至墓室總長約40米。經考古發掘，該墓葬出土了駱駝、馬、牛、雞、鴨等形狀的陶質文物140余件。甬道、墓室繪有大量精美壁畫，題材有朱雀、玄武、高士、山水、樂舞等。個別壁畫遭到盜墓分子破壞，墓室東壁的壁畫《樂舞圖》保存最為完整。

考古工作者在韓休墓共揭取到壁畫21幅。

畫之精美 技之高超

陜西歷史博物館今年推出的“壁上丹青 盛唐氣象——唐韓休墓壁畫考古發掘與保護展”共分為7個單元，分別是“韓休墓的發現”“甬道壁畫”“墓室南壁壁畫”“墓室西壁壁畫”“墓室北壁壁畫”“墓室東壁壁畫”“墓室穹頂壁畫”，文物保護工作者修復成功的21幅壁畫全部面向大眾展出。這些壁畫內容豐富、筆法細膩、形象生動，具有非常高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

“唐韓休墓壁畫考古發掘與保護展”現場。

韓休墓出土壁畫中，《樂舞圖》與《山水圖》尤為重要。《樂舞圖》位於墓葬東壁，共繪有樂舞伎14人，分男、女兩部。女部為典型的唐人形象，男部為胡人形象，兩部間有一男一女合樂起舞。畫中的雙樂隊雙人合舞形式，在全國尚屬首次發現。畫中有演奏箜篌、琵琶、排簫、鐃、篳篥的樂手，還有跳胡旋舞的舞者。樂手演奏的部分樂器和胡旋舞來自西域。經專家研究，樂手演奏的極有可能是“胡部新聲”或“龜茲樂”。畫面右邊的方毯上有5名男樂伎，其左右補繪兩名歌者，方毯前部補繪一箏。該組壁畫的繪製方位、鋪排著色、人物造型、樂器配置等，與同時期墓葬樂舞壁畫有共同性，體現了當時貴族的喪葬風俗，是盛唐高度繁榮的音樂景象的概括性描繪。

專家發現，《樂舞圖》中有用黃色塗抹遮蓋的痕跡，這是迄今所見唐墓壁畫繪製過程中一種新的修改方法。其中，左部方毯前原繪有一男童，與右部一兔子彼此呼應，後男童和兔子都被塗改遮蔽。

墓室北壁東側的《山水圖》，是迄今所見最早的古代獨幅山水壁畫，將我國繪畫史上獨幅寫實山水的歷史從宋代提前到了唐代。《山水圖》採用了焦點、透視等技法，用赭紅色勾勒邊框，橫長方構圖。畫面中，兩側山石層層向後延伸，溪水流淌于山谷之間；近景的溪岸位於畫面左端斜下部並延伸到右下角。畫面中還有兩座亭子，底座為圓形。近處的亭子位於右岸稍平坦處，遠處的亭子則位於左岸，被山峰遮蔽了一部分。

修復之難 時間之長

楊文宗和他的團隊成員至今都忘不了這批壁畫在保護搬遷、後期加固修復時所遇到的各種難題。

壁畫修復工作開始前，修復團隊運用三維鐳射掃描、高清圖像採集等數字化手段，為壁畫原真資訊保存與再現、數字化模擬修復、考古研究等提供了重要資料。

保護工作伊始，修復團隊就開展微環境實時監測，密切關注現場環境變化，對壁畫樣品進行分析，初步了解壁畫製作工藝與材料等資訊，為制定搬遷方案提供了重要依據，也為日後實驗室修復壁畫提供了參考。

韓休墓所在的西安市長安區春夏多雨潮濕、秋冬低溫乾燥，溫濕度變化比較大。墓葬發掘後，壁畫與埋藏環境固有的平衡被打破，溫濕度、二氧化碳濃度等因素突變，極易造成壁畫的保護環境進一步惡化。修復人員考慮將壁畫揭取後搬遷至陜西歷史博物館，再進行修復、研究和展示。

“我們把韓休墓大型壁畫的繪製方法稱為‘滿繪’，意思是在整面墻壁上都沒有留下讓我們切割的空間。如果使用傳統的壁畫揭取手法，勢必會讓壁畫的完整性遭到破壞。”楊文宗説。

權衡利弊後，修復團隊決定採取兩步走的方式進行處理。一是對甬道中能夠單獨揭取的壁畫，使用傳統方式進行切割搬遷；二是對墓室裏幾幅較大的壁畫，比如《樂舞圖》《山水圖》和南壁的《朱雀圖》等，連同它的支撐體系也就是墻體一起，進行整體搬遷。

在經歷了1年5個月的艱苦工作後，文物工作者終於將韓休墓壁畫整體、完好地遷移到了陜西歷史博物館壁畫修復實驗室。這是陜西歷史博物館首次整體搬遷體量如此之大的壁畫。

楊文宗介紹，壁畫保護修復工藝分為背部處理和正面處理兩部分。處理壁畫背部，要先用竹籤、手術刀等工具將壁畫背部殘留的草泥層清理乾淨，再進行背部加固和填補缺失，最後還要將壁畫背部全部貼上紗布。處理壁畫正面，要先將為了保護壁畫而在壁畫表面覆蓋的紗布完全揭取，再小心清理畫面上殘留的膠液、污垢等，根據畫面填補缺失，最後使用礦物顏料調配色彩，對畫面修補處進行美學修復。

漫長的修復過程中，修復團隊熬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破解了一個又一個難題，終於讓這批來自大唐的珍寶再次綻放光華。

如今，我們站在這一幅幅細緻入微的壁畫前，仿佛穿越到輝煌燦爛的大唐盛世……（記者 趙茁軼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