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理想的存在性看《港囧》的幽默美學
摘要:電影《人在囧途之港囧》(以下簡稱《港囧》)以幽默的手法,利用人物角色及情節的設定,討論了理想的存在性問題。在幽默的基調上,昇華了影片的思想定位。本文體現了具有一定精神品位高度的幽默美學。《港囧》系列電影的成功,對商業電影的幽默美學産生了影響。
徐來是一位藝術系的學生。入學不久,他愛上了才華出眾、美麗而又清新脫俗的藝術系女生楊伊。與此同時,他自己也被同來聽課的管理系女生蔡波(昵稱菠菜)關注著。蔡波為了能和徐來走到一起,她放棄了學習深造的機會,並與徐來共結連理。可是天不遂人願,他們婚後一直沒有孩子。畢業20年後,一直旅居國外的楊伊回香港舉辦個人畫展。徐來通過同學得到消息後,與她取得了聯絡,並答應與之見面。但他的這一想法並未得到支援。在去和初戀見面的途中,由於蔡波的弟弟拉拉的不斷阻撓,徐來遭遇了一連串離奇的經歷,險些喪命。在一番波折之後,徐來的行為終於獲得了拉拉的理解,並最終得以和楊伊見面。而此時,由於拉拉的DV拍攝記錄無意中暗藏了一位瀆職警察殺人的證據,徐來和拉拉被這位警察追捕。這部DV也使徐來、蔡波、楊伊及拉拉陷入了危險境地。
一、貫穿始終的理想主題
電影中四位主要人物都滿懷理想。徐來曾經的理想是畫畫。然而在生活中他漸漸放棄了自己的理想,轉而一心想把蔡波的家族企業——一家內衣公司經營好。拉拉的理想是拍紀錄片,成為導演。他甚至為了保護拍攝的DV資料,而奮不顧身地跳下川流不息的高架橋。由於他的堅持,DV資料得以保存。他憑藉這部DV拍攝而剪輯的內容,在影展上初獲成功。楊伊的理想是進行藝術創作。她體驗生活,旅居國外,從未停止創作,成為有名的藝術家,並堅持走在實現理想的道路上。蔡波的理想是嫁給徐來。她對徐來和楊伊的感情很清楚,但她勇氣十足,在楊伊離開徐來時,她大膽追求自己的愛情,並最終和徐來修成正果。
在本片中,主人公徐來的理想一直都未實現,這也成為他對楊伊感情揮之不去之外,更深的一個心結。而造成徐來對楊伊一直戀戀不忘的原因,不僅是她的美麗、善良,更重要的是她對自我理想的追求與實現,令徐來仰慕不已。她的純粹與執著深深打動了徐來,而這恰恰是令徐來所羨慕的。主人公徐來在與蔡波的婚姻中,一直處於一個被動的角色,正是這種被動造成了他對生活的一種錯覺,並由此積累著一種小小的不滿和怨恨。他將這種情緒深埋心底,並最終在與初戀重遇卻未相認之後而爆發。他在對著家人一通怒吼之後,對著手持DV拍攝的拉拉一頓爆髮式的貶損。徐來聲嘶力竭地脫口而出的關於理想的質問與否認,正是他對於自己當初在愛情裏不捨與不甘的寫照;同時也是他心中理想未能達成的遺憾與無奈。而拉拉對於理想的單純堅持,更是觸痛了他這根多年未碰的神經,導致他將滿腔怒火發泄在了拉拉的身上。
如果沒有楊伊的再度出現,徐來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他對於青春、對於理想的定位所執著的小小偏差,是他一直以來在生活中痛苦的源頭。實現理想的無限可能,在他眼裏只有畫畫這一條路。而實際上,可能這種方式對於他來説並不太合適,而他自己卻並未察覺。
楊伊在徐來生命中的再次出現,給徐來帶來不小的“麻煩”。而在應對這一系列“麻煩”的過程中,徐來漸漸在其中獲得成長,走向成熟。與此同時,楊伊也在與徐來再次相見後,點醒了迷霧中的徐來,讓他意識到,他目前所擁有的來自妻子和家人的幸福,才是值得他為之守護的珍貴寶藏。而自己心目中對於藝術的追求,也並不只有畫畫這一種方式才可以得到實現。
影片中除了徐來與楊伊的感情線之外,還有一條推動情節發展的主線,那就是拉拉拍攝的DV暗含的瀆職警察殺人的證據;以及由此而來的,徐來被捲入的一系列的“麻煩”。
不得不佩服香港演員對於演繹小人物的高超演技。從瀆職警察的情緒變化到黑社會老大失親的痛苦,各路人物依次登場,卻因為追捕的主線貫穿始終,並未顯得雜亂。在追捕這段重要戲碼中,主人公徐來一直陰差陽錯地戴著一個鐵頭套。這個鐵頭套本來是一個演戲的道具,卻因為意外,扣到了徐來的腦袋上。這個具有磁性的鐵頭套取不下、砸不壞,如果一不小心按到遙控器還會爆炸。這讓徐來非常惱火。但他無計可施,只能在拉拉的陪伴之下,尋91文化藝術找解開鐵頭套的方法。這個鐵頭套是誰讓他帶上的?“追逐夢想”的拉拉。這不能不説是一個非常明白的比喻。主人公徐來一直以來對現實生活的不滿,就像給他自己戴上了一個“鐵頭套”,變得視野狹窄、難以透氣。他一直以來被自己臆想的“理想”捆綁,不得解脫,成為一個“外星人”。這個鐵頭套很好地解釋了“理想”和“現實”的關係。那就是:個人理想一旦脫離了現實生活,再美好也只是“高級的”枷鎖。不但不會起到原本的藝術效果,反而會成為生活的累贅。
二、對比衝突的理想實現
關於理想的闡述,可以追溯到柏拉圖的《理想國》。柏拉圖認為,在感覺經驗的現實世界之上還有一個理念世界,也是代表人類理想觀念的價值世界。現實世界是模倣理念世界而存在的。對於理念世界的認識是真知,而對於現實世界的認識,只是意見。在柏拉圖的影響下,形成了追尋“理”的思想熱潮。推動形成了以“表像主義”思想為貫穿的認識論,並由此分化為“內視表像”及“外視表像”。前者的代表人物是笛卡爾、萊布尼茲;後者的代表人物是洛克、休謨。
本片主人公徐來的大學專業是美術。在藝術追求的道路上,他耳濡目染,秉持著堅持理想的態度,努力探索自我的藝術創造。無奈在這一個老天賞飯(對天賦要求極高)的領域裏,由於天賦欠佳,他處處碰壁,並未開拓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在他的枯燥生活中,來自蔡波的愛情給予了他充足的填補,使他本毫無亮點的大學生活,平添了波瀾。然而,他的微弱的滿足感在一次意外之中,被無情地打破了。他心目中的白月光——楊伊,在無意之中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小小的火花。兩人在畫室相見,由於意外,差點接吻。這使原本就暗戀楊伊的徐來胸中涌動起波濤一樣的激情。
徐來對楊伊的錯失,從某種程度上暗喻了主人公對理想追尋的失敗;楊伊事業的成功,則詮釋了對理想追尋的實現。這種對比衝突,反襯了主人公徐來理想未實現的痛苦及失落。在楊伊再次出現之前,這種痛苦深埋心底;但在楊伊出現之後,徐來不得不直面內心的矛盾。這種強烈的對比,使故事具有了充分的可讀性及喜劇效果。除此之外,這種強烈的對比之下,不由得讓觀眾對主人公徐來産生同情。而這種同情,為故事後面徐來和蔡波的和好提供了充足的情感鋪墊,也為後段故事發展中徐來對於家庭的回歸,安排了順理成章的節奏提示。
楊伊神一樣的存在是本片一大看點。她的出現是主人公徐來20年前美好記憶的開始和20年後香港囧途的開端。她的戲份不多,卻是詮釋“女神”這個詞的全部展現。她與徐來在現實生活中連接吻都沒有過,卻是徐來半輩子難以忘懷的愛人。徐來對她,傾注了幾乎所有的熱情和嚮往,而她卻始終和徐來相隔一步之遙。兩人再次相見之後,她點醒了在迷霧中的徐來,讓他意識到自己對蔡波的愛情;又在蔡波和徐來遇到生命危險時,毫不猶豫地出手相救。不能不説,她和拉拉一樣,是比較單純的一個角色。如果拉拉是用對理想的追逐闡釋了中二青年們的高大上;那麼楊伊則是用對愛情的超脫演繹了文藝青年們的真善美。她不為世俗困擾,始終堅持走在實現理想的道路上。雖然途中經受了困難和挫折,但她並沒有被現實中的困難所打倒。她最終通過努力,獲得了事業上的圓滿和成功。在徐來誤會她時,她也會辯解;在被徐來稱為“魚刺”時,她也會生氣。“女神”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詞彙,但在仰視她的時候,不但不會感覺到疏遠,反而會有一種熟悉的親近感,這才是她美麗的關鍵。如果説,優雅需要用高冷的神態來刻意抬高自己,那便不是真正的優雅。真正的優雅,是一種能夠讓身邊人為之動容,甚至願意為了保護她而犧牲、奮鬥的美好力量。
三、雙重視角的人物設定
影片中拉拉的拍攝,是另一條推動故事發展的主線。拉拉是蔡波的弟弟,為了維護姐姐的愛情和婚姻,他極力阻撓徐來和楊伊的再次相見。拉拉的理想是拍紀錄片,成為導演。因此,他時刻舉著一台錄影機,對著徐來以及他自己周圍發生的人和事,進行拍攝記錄。他的這個習慣,使他有時候就像徐來身邊“行走的監視器”。從他近乎荒誕的行為上,既看到了其對理想的執著;也看到了,與實際生活不相符的荒唐。他的拍攝,也讓影片的幽默基調,在這種誇張的行為中得到了展現。影片很有意思的一個地方就是重復強調了“被拍攝事物的客觀性”;如果徐來代表主觀上“未實現”的理想之路,那麼手持DV為他拍攝的拉拉又代表著什麼呢?對於這個問題,如果從拉拉的視角上分析,可以有兩個維度的解讀:一方面,他與徐來的互動,可以讓觀眾看到,以主人公徐來為主體的“內視表像”。徐來在策劃與楊伊見面以及隨之後續的情節發展中,情緒的變化與波動,通過拉拉對他的拍攝,得到了放大和加強。而由於拉拉拍攝行為的持續存在,影片也在時時刻刻提醒觀眾,用自省的視角,審視和觀察主人公徐來的種種邊界行為。同時,拉拉持續拍攝的行為,讓觀眾有一種視角帶入的觀感體驗,並使觀眾在這種視角抽離的矛盾中,帶有張力地享受影片中時時出現的幽默感。另一方面,拉拉對周圍世界的不間斷記錄,也暗示著從拍攝的角92度呈現出來的“外視表像”。他用DV記錄著世界的真實,並且幾乎因此而喪命。這種執著的堅持,符合了柏拉圖式的理想主義追尋。而這種堅持的結果,最終使他在影展上初獲成功,卻也差一點讓他成為悲劇式的英雄主義人物。這種人物設定的微矛盾,既體現了編劇向理想致敬的良苦用心,又讓觀眾為這位死裏逃生的愣頭青年著實唏噓不已,充分調動了觀眾欣賞影片的胃口。在情節的推動上,正是有了拉拉這個人物角色的設定,使影片的主題,在“理想”這個既定的框架下,具有了“內”“外”兩個維度的延伸。在拉拉這個人物角色的帶動下,故事情節的發展和昇華烘托了“理想”的主題,為整部影片的幽默基調進行了鋪墊;在情節的推動上,由拉拉這個人物角色帶來的喜劇效果,也很好地滿足了觀眾們對於這部影片的高要求;因為大家到電影院來看這部電影,理所當然地帶有不止要觀看情感戲的胃口(《港囧》系列影片都是以幽默為基調)。
從拉拉拍攝引發的追捕情節發展上,觀眾可以看到影片對於柏拉圖式理想的延伸。柏拉圖的理想認知,影響了認識論的發展、形成及分化〔1〕。影片對拉拉這個人物的設定,體現了編劇對於認識論的整體感知,融合了對認識論歷時發展階段的疊加。
四、價值鮮明的幽默美學
對幽默美學的系統闡述,可以追溯到羅馬尼亞的亨利·瓦爾德。他是布加勒斯特大學哲學系的教授,在20世紀50年代末,就提出了系統性的幽默美學思想。從他的理論中,可以了解到他對於幽默的定義:幽默是主體所具有的,一種超然物外、與自然的物質性保持一定距離的態度〔2〕。那麼,幽默作品又是什麼呢?使人發笑和表現幽默的作品,是幽默的具體化形式,是幽默作為人的精神特質的外在表現。對於一部幽默的作品,要體會其美妙之處。可以從幽默本質的三個方面的內容,來分析其所具有的幽默美學特徵。
幽默本質的第一個方面,是人通過抗拒自然的重復、僵化,而與世界所保持的一定的距離。從這一角度來看,《港囧》這部電影,隨處可見的荒誕劇情,並非僅在於讓人發笑而已。以追捕情節中的橋段為例,徐來在奔赴初戀相見之後,由於意外,在被瀆職警察追捕的過程中莫名其妙戴上了一個危險的鐵頭套。對於觀眾來説,這是一個極為好笑的情節。演員的誇張表演,生動地展現了主人公這時的無奈及痛苦。劇情的鋪墊,又為他的荒誕遭遇,進行了烘托和放大。這可以看成一個明白的比喻:主人公徐來冒著婚姻破裂的危險,與初戀再次相見,這是他對於未實現的“理想”的執著堅持。可是當他拋開所有奔赴其中的時候,已經脫離了他的現實生活——他已經走在了危險的邊緣。當他抗拒僵化,追逐“理想”時,就為其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他成了一個套著“鐵頭套”的“外星人”。而這荒誕的表現,是他努力與世界保持距離而掙扎的所有體現。
幽默本質的第二個方面,是這種距離存在於理想和現實的對照之中。從這個角度來看,電影中對於理想實現的對比衝突,實實在在突出了主人公徐來所追求的理想與他所處之中的現實之間的差距。這種差距貫穿于整部電影,給影片定下了整體的幽默基調。而觀眾欣賞的,就是主人公徐來在種種考驗之下的掙扎與無奈。然而,電影的巧妙之處就在於,雖然無奈,但是永遠充滿積極向上的希望與力量。在故事的結尾,徐來成功地救出初戀及老婆,正是他與自我和解的寫照;也是他荒誕離奇的遭遇與最終結果的圓滿兩相對比之下帶給觀眾們的最終幽默。
幽默本質的第三個方面,是“通過幽默,人對那些隱藏于應然狀態的事物之本然屬性給予嘲笑”。這種心理狀態上的超然于物外,使大傢具有了基於對自然和物質採取否定態度的精神快樂。正是基於這種純粹的快感,幽默使人發現了另外一種形式的美——人的自由與創造之美。影片幽默橋段的展現,使觀眾和編劇及導演同時具有了超脫現實的精神享受。這種共鳴突破了時空的限制,在電影觀看的過程中得到了充分地回應。這也是《港囧》系列電影的成功之處——通過電影帶給觀眾高度的精神享受。
這部電影,是導演拍攝的《港囧》系列電影其中的一部。和該系列的其他電影不同,這部電影的思維視角從自下而上變為了自上而下。同樣是反映現實中的種種無奈對主人公的磨難,《港囧》更像故事片而不是黑色幽默。而片中的笑料,不過是“理想”這個主題之外延伸出的邊角料而已。總的來説,這是一部很直白的電影。線索清晰,劇情明朗。連隱喻和向經典致敬的誠意都充滿了懇切,是一部非常優秀的作品。(左瑩)
參考文獻
〔1〕朱鴻旭.論亨利·瓦爾德的幽默美學思想〔J〕.符號與傳媒,2022(02):15-26.
〔2〕龔群.柏拉圖《理想國》中的價值與事實觀〔J〕.倫理學研究,2023(01):94-101.
關鍵詞:理想;存在性;商業電影;幽默美學
麗江文化旅遊學院文學院雲南麗江674199
基金項目:本文係麗江文化旅遊學院校級重點學科——中國語言文學項目的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21xk03)。
作者簡介:左瑩,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為漢語國際教育、漢語語法、翻譯。
來源:中國網·絲路中國頻道 責任編輯:鄒鈺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