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家藥企合謀壟斷市場遭鉅額罰款

2023年7月，上海醫藥集團旗下子公司生産的獨家藥品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突然宣佈從2303元/支降為270元/支、降幅接近90%，引發業界關注。

記者從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官網獲悉，上海上藥第一生化藥業有限公司等（簡稱上藥生化）四家公司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案行政處罰決定書于近日發佈。決定書顯示，上海市市場監督管理局于2023年7月對上藥生化等4家公司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立案調查。2023年12月，上海市市場監督管理局依法對本案作出行政處罰決定。處罰決定顯示，2017年12月至2023年6月期間，四家藥企濫用中國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市場上的支配地位，實施了以不公平的高價銷售製劑的行為，排除、限制了市場競爭，損害了患者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

知名反壟斷法專家接受記者採訪時指出，上述四家公司因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被罰款12.19億元，是目前醫藥領域反壟斷處罰金額最大的案件。

壟斷原料藥市場

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在治療碳青黴烯類耐藥革蘭陰性菌感染中具有重要作用，醫院和患者對其依賴程度高，其他藥物很難替代。2017年前，國內沒有一家公司生産其原料和藥品，需從境外進口。

國家市場監管總局通報顯示，民營企業武漢匯海醫藥有限公司、武漢科德醫藥有限公司、湖北民康制藥有限公司三家民營藥企，和國有藥企上海醫藥集團上藥第一生化藥業有限公司，濫用中國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市場上的支配地位，實施以不公平高價銷售製劑的行為。

武漢匯海、武漢科德、民康制藥（統稱武漢匯海）三家公司實際控股股東相同，人員、辦公地點混同，統一決策，分工協作，共同實施了涉案行為，並共用壟斷利潤。

為引進和控制其原料藥，2010年，武漢匯海與丹麥雅賽利公司簽訂了協議，成為丹麥雅賽利中國市場代理商。2016 年開始，武漢匯海給予丹麥雅賽利中國區銷售負責人好處費，要求其不向其他企業銷售該原料藥，因此控制了中國市場整個原料藥的供應。

另一邊，武漢匯海忙於找生産廠家。由於全國只有上藥生化有生産資格，但一直未投産該藥。武漢匯海遂與上藥生化達成合作意向，向上藥生化供應原料藥，上藥生化負責藥品申報和生産，並授予其製劑獨家經銷權，上藥生化從中收取加工費。上藥生化申請生産資質，2017年拿到了藥監局生産批文，成為中國唯一的生産企業。

上海市市場監管局表示，經營者進入市場首先要有原料藥進行研發和生産，而武漢匯海控制了中國市場原料藥的供應，其他經營者獲得原料藥難度大。據悉，這是武漢匯海2023年第二次遭到醫藥反壟斷處罰。2023年5月，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對其罰款412.68萬元。武漢匯海醫藥有限公司2003年設立，註冊資本300萬元，法定代表人李美林。

合謀賺取超額利潤

上藥生化隸屬於上海醫藥集團，公司總資産8億元，註冊資本2.25億元。

武漢匯海與上藥生化簽訂合作協議時約定，在進行製劑招投標時，雙方就投標價格、配送商等事項進行協商溝通，共同商定招投標事宜。按照藥品銷售的規矩，上藥生化出面與全國各省藥品招採部門對接，進行挂網報價，並根據武漢匯海的指示開票銷售給流通企業，獲得製劑銷售收入。

上藥生化作為唯一銷售該藥的經營者，具有影響、決定銷售價格、銷售數量等關鍵交易條件的能力。該藥首次在福建省挂網價格為2303元/支，後在上海挂網價格達到2918元/支。此後，各省陸續挂網，價格多為 2303元/支～2918元/支。上藥生化根據武漢匯海指示，按照挂網價格，扣除配送費後向流通企業供貨。

2016年，國家開始實行“兩票制”政策，即藥品從生産企業到流通企業開一次發票、從流通企業到醫療機構開一次發票，目的是減少藥品流通環節，降低藥品價格。受“兩票制”限制，武漢匯海不能直接通過製劑低買高賣獲取製劑銷售的壟斷利潤。為此，武漢匯海在上藥生化的配合下，通過虛高原料藥銷售價格，從原料藥環節獲取壟斷利潤。

由於原料藥貨款金額較大，武漢匯海安排了湖北、江西等地38家醫藥公司“左右倒手”、層層加價，將從丹麥雅賽利公司進口價格73元/克至94元/克採購的原料藥，逐步推高至1.8萬元/克至3.5萬元/克銷售給上藥生化用以生産製劑，從中獲取利潤。這造成了該藥價高是因為原料藥價高的假像。

連續近6年哄抬藥價

上海市市場監管局披露，僅2022年，武漢匯海違法所得是6.1億元，上藥生化為3.3億元。武漢匯海與上藥生化行為構成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以不公平的高價銷售商品的行為。

據悉，藥品生産成本主要由原料藥成本和上藥生化車間成本兩部分構成。根據上藥生化財務數據，該藥生産成本合計約為 8.6元/支-14.6元/支，上藥生化收取加工費從140.4元/支-230元/支。最後，該藥挂網價高達2303元/支-2918元/支。

此外，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國內銷售價格明顯高於同期其他國家和地區銷售價格，大約為境外産品的35至44倍。

“本案的嚴肅處理及時糾正了違法行為，藥價降幅近90%。這維護了廣大消費者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專家諮詢組成員，中國法學會經濟法學研究會副會長王先林接受採訪時指出，本案當事人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以不公平高價銷售藥品，一方面扭曲了該種藥品的市場價格形成機制，使其價格嚴重偏離正常水準，排除、限制了市場競爭。另一方面，也使患者不得不支付更高的價格，增加了患者的用藥成本，嚴重損害了廣大患者利益；還增加了國家醫保基金支出，嚴重損害了公共利益。

記者了解到，上述案件于2023年7月被立案調查後，上海醫藥集團六名高管被查。2023年9月，上海醫藥原副總裁潘德青、上海上柯醫藥總經理李平、上藥生化原總經理陳彬華、上藥生化原副總經理黃臻輝四人被查。11月，上海醫藥董事長周軍、上海醫藥原副總裁顧浩亮接受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