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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從陜北來

誕生在黃土地上的陜北民歌,是人們對感情最本真的表達方式。

城市化進程改變了黃土地上人們的生活方式。原先,幹什麼活就哼什麼曲;如今,黃土地上的一代代歌者們,努力尋找著陜北民歌的適生土壤,唱響高亢的信天遊。

11月起,由中央宣傳部、文化和旅遊部主辦的“陜北民歌音樂會”開始了全國巡演,陜北民歌再次進入人們的視野。此次音樂會巡演規模大、覆蓋地區廣,讓人不禁感懷陜北民歌經久不衰的藝術魅力和巨大的影響力。

陜北民歌為何能經久不衰?在時間的長河中,陜北民歌産生了怎樣的變化?又是什麼支撐它走向未來?

■ 從《蘭花花》到《山那邊》

這次的“陜北民歌音樂會”是陜北民歌一次極高規格的全國巡演,更是經典歌曲喚醒觀眾共同記憶的高光時刻。

11月17日晚,榆林大劇院裏座無虛席。

“羊肚子手巾兒喲,三道道藍,咱們見個面面兒容易,哎呀拉話話兒難……”臺上嗓音一亮,台下不少觀眾已濕了眼眶。

“陜北民歌之所以經久不衰,是因為貼近群眾、與時俱進。”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原所長、陜北民歌博物館名譽館長喬建中説。

陜北民歌是從黃土地誕生的極具特色的藝術形式,反映了陜北人民生活,也鐫刻著時代烙印。

如今,人們聽到的大部分傳統陜北民歌,産生於19世紀末至20世紀40年代。那時,黃土高原上繁重而單調的勞動生活,滋養出信天遊、船工號子、榆林小曲……這些歌聲,反映出當時陜北人民對封建統治階級壓迫的反抗,也訴説著陜北人對愛情和美好生活的嚮往。

“最原始的陜北民歌是一種‘想甚唱甚,見甚唱甚’的即興文化現象。”在國家一級編劇、歌詞作家康世進看來,紅色文化的浸潤為陜北民歌賦予了更深層次的意義,“沒有魯藝在延安的發展,就沒有陜北民歌的大發展。”

1942年,《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後,魯迅藝術學院的文藝工作者們迅速掀起創作熱潮,收集、整理、記錄了許多在民間流傳的陜北民歌。“口口相傳的陜北民歌有了文字記載和音樂曲譜。”康世進説。

《南泥灣》《繡金匾》《擁軍花鼓》等一批具有革命內涵的新民歌在這一時期創作出來。這些民歌道出了革命者的心聲,也預示著陜北民歌的“重生”。

“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由傳統陜北民歌《白馬調》改編的《東方紅》,就是陜北民歌歷史性轉變的最好見證。

進入21世紀,隨著城市化進程加快,大批年輕人涌入城市,陜北民歌的舞臺也從鄉間“搬進”了城市的大街小巷,陜北民歌開始變得商業化。

2002年,陜北民歌歌手宋文玉從綏德農村來到縣城。以前,在田地間幹農活的時候,民歌只是他生活的調味劑;後來,漂泊在城市裏,民歌則變成了他謀生的手段。

“這也是一個良性的轉變。經濟利益的推動,讓陜北民歌迎來了一次大眾化發展的新高潮。”陜北民歌省級非遺傳承人雒勝軍説。

近年來,陜北地區經濟快速發展,民歌歌手變得更加職業化。郭濤、杜朋朋、蘇文等一批專業化的年輕歌手進入人們視野,《山那邊》等陜北新民歌不斷涌現。年輕歌手在保持傳統民歌精髓的基礎上不斷創新。

在這次“陜北民歌音樂會”全國巡演中,新創秧歌劇《兄妹、夫妻新唱》讓不少陜北民歌老聽眾眼前一亮。該劇根據秧歌劇《兄妹開荒》《夫妻識字》重新填詞改編,表達了兩代陜北人感恩時代的情感。

“以往我唱陜北新民歌比較多,這次我帶來的是傳統歌曲。對我來説,這是一次重新學習和認識傳統陜北民歌的機會,對日後持續創作、演唱陜北新民歌起到重要作用。”11月18日,郭濤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

“近年來,國家對非遺文化的保護和重視,讓陜北民歌的發展迎來了新的生機。”喬建中認為,環境的變遷、時代的呼喚,是陜北民歌發展和轉折的背景。如今,傳統陜北民歌正迎來新的機遇和挑戰。

■ 從黃河岸到大劇院

11月18日晚,在“陜北民歌音樂會”全國巡演榆林站現場,雒勝軍攜徒弟杜朋朋演唱的經典陜北民歌——《黃河船夫曲》,將現場的氣氛推向高潮。

《黃河船夫曲》在二胡、嗩吶等傳統樂器伴奏的基礎上,加入了大提琴、小提琴等西式樂器,將船夫們與風浪搏擊的場面展現得淋漓盡致。

“太驚喜了!以前我都是在村裏聽民歌,後來在網上聽。現在,在大劇院裏聽,我更能感受到陜北民歌強烈的藝術感染力。”65歲的老歌迷劉德發激動地説。

“創作上更開放、演唱方式上更多元、傳播途徑更廣泛、表演舞臺更專業,現在的陜北民歌受到市場的普遍歡迎。”雒勝軍接受記者採訪時説。

為了保留傳統民歌歌唱生活的創作精髓,唱出新時代的新民歌,在雒勝軍的指導下,陜北民歌市級非遺傳承人杜朋朋付出了很多汗水。

“我每年都會在農村生活很長一段時間,尋找最原始的創作靈感。我實地探訪了多個村莊,與農民一起幹農活、一起仰天歌唱,記錄了很多老藝人的聲音與視頻。”杜朋朋説。

如今,杜朋朋不僅把陜北民歌唱出陜西,更讓陜北民歌走上了義大利雷焦艾米莉亞市政歌劇院、葡萄牙裏斯本卡西諾·艾斯托利爾劇院等國際舞臺。

“無論怎樣創作、在哪演唱,陜北民歌的音樂根基不能丟,必須使用陜北方言,比如多用類似‘藍格盈盈、紅格彤彤’這樣的結構。還要在句式上對歌詞進行改造,最好以兩句為一段,目的是形成傳統民歌歌調的韻態形式。”康世進説。

在一大批人的努力下,新民歌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給民歌歌手帶來更加多元的陜北民歌表現形式,讓陜北民歌走上了更大的舞臺。

近幾年,情景劇《酒曲人生》、陜北歌舞劇《黃河歌謠》、陜北道情現代戲《乾坤灣》等一系列民歌劇,將陜北民歌元素融入全新的創作和演繹模式中,展現出陜北民歌新的生命力。

“陜北民歌是為了讓群眾了解陜北黃土文化和風土人情,是為了歌唱生活。”喬建中説,“無論怎樣變,陜北民歌的創作只有一個永恒的主題,那就是緊跟時代步伐。”

■ 從一群人歌唱到全民唱響

大幕落下,坐在觀眾席的陜北民歌老聽眾劉學偉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音樂會非常精彩。作為陜北人,我真心希望陜北民歌發展越來越好,能夠走出中國、走向全世界。”劉學偉説。

雒勝軍表示,在他幾十年的演藝生涯中,這是陜北民歌首次進行如此高規格、大規模的全國性展演,體現出國家對陜北民歌的重視。他希望這次巡演後,能有更多人愛上陜北民歌。時代需要新的陜北民歌來喚醒人們的集體記憶。

2021年,陜文投集團榆林文旅公司、榆林大劇院共同推出原創音樂品牌《歌從陜北來》,將陜北民歌中頗具代表性的《黃河船夫曲》《走西口》等作品一一搬上舞臺。目前,《歌從陜北來》已成為榆林響噹噹的常態化演出品牌。每到週末,榆林大劇院的聽眾絡繹不絕。

9月14日,2023陜北民歌群眾廣場歌匯群眾組總決賽在榆林中心城區世紀廣場舉行。

“陜北民歌,全民唱響。這次的參賽選手中年齡最大的80多歲,最小的僅6歲。”活動總導演師小農説。

為了讓陜北民歌走得更遠,以榆林發佈《榆林市國家級陜北文化生態保護區總體規劃》為契機,榆林不斷在陜北民歌的保護與傳承上發力,連續舉辦了六屆陜北民歌藝術節、四屆陜北民歌大賽,使得陜北民歌的影響力不斷提升。

在延安市金延安文化旅遊産業園裏,實景歌舞劇《延安十三年》震撼開演;在榆林市佳縣赤牛坬村,原生態實景演出《高高山上一頭牛》拉開序幕……現在的陜北,民歌曲調依舊,但生活早已翻開新篇。

“陜北民歌的發展還有漫長的路要走,突破創作瓶頸依然是當務之急。”康世進説,“創作具有時代精神的藝術作品,需要年輕人深入基層、深入黃土高原,這樣才能找到創作靈感。”

今年,榆林市在榆林學院成立了陜北民歌學院,專門培養陜北民歌表演、教學、研究等方面的人才,開展陜北民歌文化創意産品設計,服務陜北民歌的衍生産品開發等業務拓展。陜北民歌博物館與陜西師範大學、西安音樂學院等多所高等院校開展館校合作,為高校學生提供陜北民歌互動體驗課堂及學術交流講座。

陜西高度重視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傳承工作,將整體性保護貫穿于非遺保護區建設的始終,不斷健全保護傳承體系,積極推動非遺創新傳承發展。1月,陜北文化生態保護區(陜西省榆林市)正式通過驗收。

“陜北民歌發展到今天,是多方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們要讓更多的年輕人加入這個行業,讓更多反映時代的新作品傳承下去。”喬建中説。本報記者 馬騰 張樂佳

來源:陜西日報  責任編輯:石進玉

(原標題:歌從陜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