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滿園——陜西蘋果報告之二

在陜西，務蘋果的農民聊天三句話不離蘋果：樹咋栽才好成活？枝咋剪才能多結果？果子咋管才能賣上價……説千道萬，不如一幹。種出綠色有機的好果子是關鍵。減肥減藥、豆菜輪茬、枝條還田……在一次次摸索實踐中，陜西蘋果生産向綠、品質向優，果園裏“綠”意漸濃，滿目皆新。

又忙活了一天，晚上頭挨到枕頭時，林秋芳渾身像散架了一樣。揉了揉脖子、展了展腰，等她徹底緩過勁來，瞌睡又沒了。

11月23日晚上，儘管累得不想動彈，可林秋芳翻來覆去咋都睡不著。她把當天的訂單在心裏過了一遍，又把第二天要發的貨細細理了理，確定一單都沒有漏掉，才放下心來。

自打種了有機蘋果，林秋芳的果園從裏到外都透著“綠”，經常是果子還在樹上，就被預訂完了。

植綠

林秋芳要種有機蘋果！

2015年，這陣風兒在渭南市白水縣林皋鎮北馬村颳起時，不少人聽了都是兩眼一翻、鼻子一哼：“啥是有機？鬧不清從哪兒學來的洋詞兒。看她能折騰出個啥！”

剛開始，林秋芳聽見別人在背後議論她，還覺得臉上燒得慌。時間長了，她也想通了：“咱又沒做虧心事，有啥不敢見人的。”

其實，不光村裏人不理解，林秋芳的家人起初也覺得這事不靠譜。“萬一弄不成，賠了錢不説，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丈夫許軍傑不停地勸她。

當時，綠色轉型已成為陜西果業高品質發展的大勢所趨，加上市場對有機蘋果的需求越來越旺盛，好果子能賣上錢是遲早的事。認定了這一點，林秋芳下決心要一條道走到“黑”。

林秋芳膽子大，這在北馬村都“挂上號”了。不管是種莊稼還是務果園，她都想幹到人前頭去。既然打定主意走“有機”這條路，不弄出個名堂來她就不會放棄。“想幹就幹吧，説不定還真是一條好出路。”最後，許軍傑也沒招了，只能配合。

自家的地不夠，那就再流轉；老品種不行，乾脆全換成新的……心裏的“草稿”打得再美，要想樁樁件件都落實，一樣兒也離不了錢。牙一咬，腳一跺，兩口子拿出多年攢下的家底兒，再賠著笑臉跟親戚朋友借了個遍，這才把建有機果園的錢湊齊了。

手裏有了票子，林秋芳跑得更歡了。想種出真正的有機蘋果，化肥鐵定不能用，得多上農家肥。不光這些，提高果園植被、改善果園生態也是關鍵。“三五十方肥不夠，那就再多來些，先把地養肥再説。”林秋芳説。

蘋果樹抽芽那天，天上一絲雲都沒有，日頭曬得人暖暖的。跪在筷子粗的樹旁，林秋芳瞅著那些毛茸茸的嫩芽出了神。“一棵樹綠了，整個園子也快了。”迎著春天的陽光，林秋芳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土，去呵護她種下的那片“綠”。

探路

樹栽下了，再按以前的老路子走肯定行不通。建園前，林秋芳一門心思想搞生態有機和間作套種，可“真刀實槍”地幹時，她還真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咋辦？請教老把式吧，他們雖説經驗豐富，但到底是老和尚唸經——沒啥新套兒。自己琢磨著來吧，萬一弄不成，豈不是白白往水裏撇錢——聽響聲呢。熬煎來熬煎去，林秋芳還是沒有主意。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到底咋弄？叫我説，一開始你這方向盤就沒把好，把車開到溝裏去了。”一向老好人的許軍傑忍不住埋怨起來。

“碌碡推到半坡了，再難都得努把勁往上走。你再別嘟囔了，我來想法子。”雖然嘴上的話硬，可林秋芳心裏也沒底。

但她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再難也得朝前走。到外地參觀、找專家請教、從網上學習……最終，她給自家的果園摸索出了一條新路——改良土壤有機質，樹行間種花種草種藥材；減少面源污染，園子裏不打農藥不上化肥。

頭緒有了，咋操作還是件頭疼事。看著腳邊堆著的種子，林秋芳心一橫，乾脆給50畝園子劃出幾個片區：東邊種野菊花，西邊種蒲公英，中間種大豆。還別説，這個法子真不錯。果園裏植被多了、土壤疏鬆了、空氣變好了，一個保水保墑、生物鏈延長的小生態系統慢慢形成了。

夏天，人家的果園該打藥打藥、該上肥上肥，地裏的雜草也除得乾乾淨淨。但林秋芳的園子，樹枝上挂著粘蟲板，樹底下一片綠油油。有人説她胡整，種的草瘋長，把樹的營養都搶光了。林秋芳聽後光笑不説話，埋頭幹著手底下的活兒。

一年後的2016年，“算黃算割”的鳥叫聲響遍麥田的時候，林秋芳頭一年栽下的樹已經躥高了一大截，原來稀稀疏疏的園子眼見著變密了。隨便在哪棵樹底下挖一锨，土壤散散的，墑情美得很。

轉機

為啥對有機蘋果這麼執著？“就算不為自個，也得為娃打算。”林秋芳説，那些年，她被“刻”在身上的“窮”字整怕了。

有一年，眼看著兩個娃快開學了，丈夫打工的錢遲遲到不了手。一狠心，她把樹上正著色的果子摘了，把屋裏的幾袋子小麥也賣了，結果學費還差50元。

為了借這50元，林秋芳出東家進西家，又是説軟話又是打包票，差不多把一輩子沒看的臉色都看完了。“咋都要換個活法，不能叫下輩人跟著受難。”錢雖然借到了，但她心裏卻不是個滋味。

建了有機蘋果園之後，林秋芳家的日子開始有了轉機。她忘不了2017年的那個秋天，長了兩年多的蘋果樹更壯了，枝枝杈杈上，卸了套袋的果子一個賽一個好看。

“紅的是瑞陽，黃的是瑞雪，都是新品種。”林秋芳説，“這些果子金貴著呢，不敢磕了碰了。”

也是那一年，當地普通蘋果賣價1公斤只有4元多，還得提前找銷路，林秋芳家的蘋果1公斤10元多，而且不出地頭就被搶空了。果子賣完後，林秋芳一算：刨去每畝地多投資的3000元，畝均收入是之前的3倍多！

1年的收入就是“天文數字”，3年呢？5年、10年後又是個啥光景？林秋芳激動地説：“光是想想，都感覺心要跳出來了。”

往後的光景真的不一樣了！好果子能賣上好價錢，讓林秋芳的膽子更大了。擴規模、優品質、樹品牌、申請有機認證……如今，林秋芳的有機果園從最初的50畝發展到207畝，每一顆果子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秋林芳果。

自家日子過好了不算啥，要大夥一起往前奔。有了那207畝園子兜底，林秋芳咋折騰都不怕了。又是搞果園託管服務，又是上新式設備，她還做起了苗木培育銷售，把越來越多的農戶“鑲”到蘋果産業鏈上。

有了經驗，發展有機蘋果的路子越走越順。今年，林秋芳又建了100畝有機果園。開春後，新栽的幼苗長出了新芽，幾十位工人從早到晚在園子裏抹芽、澆水。閒下來的時候，林秋芳總愛到地頭轉一轉，去看看那些嫩嫩的芽子。

這幾天，雖然果園裏的果子已經摘完，但樹行間的三葉草還是綠油油的。林秋芳扒開樹下的保墑膜，露出一層厚厚的農家肥。在她眼裏，這些花草、肥料正孕育著越來越多的“綠”。等到來年，不光她的園子，還有更多的果園將會吐出新綠，那是鬱鬱蔥蔥的“生態綠”。（記者 賴雅芬 黃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