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新聞融媒體解碼淄博丨一串燒烤帶火淄博？解密真實的淄博産業“盤子”

淄博火車站廣場

一下火車，人流涌動的淄博火車站廣場看起來與國內三四線兄弟城市氣派的車站廣場相比並無特別的印象。實話説，淄博火車站內的部分站臺通道，甚至顯得有點狹窄，尤其在短時間內擁擠的“進淄趕烤”人群穿行在出站通道的時候，更顯得衝向這座城市的客人“人氣滿滿”。這些以年輕人居多的“消費人”來淄博或許不只為了“一串燒烤”，亦想看看“另一個”真實的淄博。

5月9日，五一假期之後，淄博火車站廣場上仍有三三兩兩的“網紅”在蹭流量自行開展著直播，一個免費發放礦泉水的小攤位仍在廣場一角的天橋邊進行“吸流”。

實際上，新晉“網紅城市”淄博2023年一季度GDP剛過千億門檻。在其經濟盤子中，大部半仍靠“二産”工業拉動，包括旅遊在內的“三産”佔比並不十分突出。據淄博市統計局數據顯示，一季度淄博實現生産總值1057.70億元。值得關注的是，旅遊業對當地消費的拉動還不太亮眼。

由一串燒烤帶火的淄博，到底有怎樣的産業盤子？

老工業基地曾經的高光

在經濟大省山東省，處在多個大城市“夾縫”中的淄博市，是一座老工業城市。早在百年之前的20世紀20年代，隨著膠濟鐵路的修建，以及淄川、博山兩地煤礦的開發，淄博市逐漸形成了最初的工業基礎。

反映中國近代紡織業的電視劇《大染坊》拍攝地

事實上，淄博的工業不僅濃縮了一部沉鬱頓挫的中國百年工業史，而且濃縮了一部波瀾壯闊的新中國工業發展史。

1949年後，在新中國為開啟工業化進程蓄能之時，魯中通衢的地理優勢、連接四方的鐵路交通、優質充沛的煤炭電力、歷史深厚的工業傳承，讓淄博成為兵工、能源、化工、有色等重工業基地。

到1952年底，淄博的煤炭、冶金、機械、紡織、建材、陶瓷等行業迅速發展，並達到了歷史的最高水準。淄博工業重新“站”了起來，為承接“一五”計劃的重大項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彼時，以煤炭、鋁土、陶土等資源優勢和已有的工業基礎，淄博獲得了國家的大規模投入和重點開發，一批骨幹工礦企業相繼建成投産，全市共完成基建投資2.28億元，其中工業投資95.6％，初步奠定了以能源和冶金工業為主體的重工業城市經濟結構。

上世紀五十年代，領導視察淄博工業企業 圖片來源：網路

值得一提的是，1954年7月1日，山東鋁業的前身山東鋁廠即成為新中國第一個氧化鋁生産基地。

資料顯示，“一五”期間，在淄博共有78個大項目落地。比如，新中國成立後山東省建立的第一個礦務局——淄博礦務局，其煤炭産量長時間佔據山東的半壁江山；山東農藥廠，位列全國三大農藥廠；淄博瓷廠，是山東省第一個日用細瓷專廠；淄博工業陶瓷廠，是全國最早的工業陶瓷耐火材料專業生産廠；張店鋼鐵廠，躋身山東四大鋼鐵基地……這些響噹噹的成績，彰顯了全國工業版圖上“淄博板塊”的舉足輕重。

至“一五”末，淄博的工業總産值在工農業總産值中的比重由1952年的39.5％上升到70％，從此拉開了淄博重工業城市的序幕。這一時期，淄博煤礦、金嶺鐵礦、黑旺鐵礦、絲綢産業等淄博傳統工業為國內經濟做出很大的貢獻。

歷史上的淄博煤炭工業介紹 圖片來源：淄博博物館

上世紀60年代，淄博又抓住國家在淄博籌建勝利煉油廠的機遇，由建設齊魯石化開始，帶動一大批石化企業開工，成為全國化工名城。同時，醫藥、電力電子等其他新興工業也在淄博迅速發育，連同煤炭、機械、建材、陶瓷、玻璃（琉璃）、絲綢、紡織等傳統工業的持續壯大，淄博基本形成了比較完整的綜合工業體系。到1960年代末，淄博工業企業固定資産投資佔山東全省的1/4，工業産值列全省第2位，用電量居全省第1位。1970年代，鐵礦石、鋁等工業品的産量分別佔山東全省的1/2、100%。那個年代，可以説是淄博的一個高光年代，其工業幾乎佔據了山東工業“半壁江山”。

衰落之下轉型之痛

工業時代，淄博曾經創造了輝煌的成績，但是隨著經濟社會發展，昔日的優勢成了劣勢，重工業成了淄博沉重的歷史包袱。

到上世紀90年代以後，傳統重工業佔比過大，且陶瓷、化工、鋼鐵、礦業等産業的落後産能，形成大而不強，效益低下的現實，直接拖累了當地經濟的升級發展。

曾經的“資源枯竭”“化工圍城、工業獨大”等現實，屢遭詬病。當地人記憶深刻的是，常年出門身上落上一層灰，鼻子也四季都患有鼻炎難以根治。

由此，當地不得不開始按照國家戰略進行産業調整。2018年，國家批復山東建設全國首個新舊動能轉換綜合試驗區，淄博市政府也開始謀求向可持續化發展轉型，大力破局進行産業結構調整。

中共淄博市委辦公樓主樓

2018年8月3日，山東淄博臨淄區人民政府網站發佈公告，公示了初步確定的第一批關閉淘汰和轉型非化工企業、第二批關閉淘汰企業名單，包括105家將關閉企業，及13家擬轉型企業。

隨後當地深入淘汰相關企業，僅“十三五”期間累計關停“散亂污”企業1.04萬家。尤為關注的是，化工園區由28個減少到6個，化工企業從1135家減少到524家，建陶産能由8.27億平方米壓減到2.46億平方米。

資料顯示，近年來，淄博市不斷加大傳統行業提升力度，強力推進傳統産業升級改造。2016年全市高新技術産業産值佔規模以上工業的比重達33.1%，比2011年提高6.5個百分點，六大高耗能行業中高新技術産業比重達36.8%，比2011年提高11.9個百分點。其中，化學原料和化學製品製造業高新技術産業比重達62.5%，比2011年提高8.1個百分點；有色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業高新技術産業比重達47.1%，比2011年提高10.6個百分點。

同期，淄博還錨定優化技術工藝、産品體系、産品品質、産業鏈條，出臺政策，以數字化、智慧化、綠色化賦能傳統産業，對機械、建材、紡織、醫藥等産業進行全鏈條改造，推動傳統産業升級。

此後，在“優進”與“劣退”的雙重作用下，淄博化工産業一業獨大的局面已經鬆動，許多關鍵領域呈現出趨勢性、轉折性變化。但是艱難地産業升級之路，至今仍在持續向縱深進行。

近年來，淄博市也在加緊佈局未來産業，擬打造智聯汽車、綠色能源、數字農業、新金融、智慧物流等産業“新賽道”，將新材料、智慧裝備、新醫藥、電子資訊等“四強”産業引向高端。

當然，這些産業轉型也獲得有關方面的認可，比如2016年、2017年、2019年、2021年，淄博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産業轉型升級示範區建設四次獲得國務院督查激勵。同時，2020年、2021年，淄博老工業基地調整改造和産業轉型升級工作又兩次獲得國家發改委通報表揚。

不過，從最近幾年的加快産業升級及城市升級看，淄博市仍然處在轉型升級的重要轉折歷史節點上。

數據顯示，2022年，淄博市實現GDP4402.60億元，相比2021年增長了201.98億元，名義增長速度為4.81%；按可比價計算，實際同比增長4.7%。分産業來看，第一産業增加值188.6億元，比上年增長5.0%；第二産業增加值2193.7億元，比上年增長4.9%；第三産業增加值2020.3億元以上比上年增長4.4%。

這一成績單，儘管在山東省內並不十分亮眼，但考慮到其産業佈局及城市構架正在轉型升級，其增長後勁恐怕還將持續增強。

正如時任淄博市市長的馬曉磊在2022年該市的政府工作報告中總結所説：“過去的五年，是淄博發展史上攻堅克難、加速轉型的五年。”其成果也被總計為：“推動老工業城市轉型升級呈現出了關鍵性、趨勢性、轉折性變化。”

比如在聚焦産業升級、鏈群重塑，新舊動能轉換提質增效方面，淄博市做好“優存量”和“擴增量”兩篇文章，實施市重點技改項目1825項，一批優勢傳統産業實現“脫胎換骨”，“四強”産業增加值佔規上工業增加值比重達到48.9%，“四新”經濟增加值佔GDP比重達到33%，高新技術産業産值佔規上工業總産值比重達到47.1%。新型功能材料、生物醫藥與生物醫學工程分別入選國家首批戰略性新興産業集群、國家創新型産業集群試點，13個優質産業集群列入省重點産業集群名單，氫能、數字農業成為産業“新名片”。躋身全國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産業轉型升級示範區，三次獲國務院督查激勵。

在2023年該市的政府工作報告中該市新任市長趙慶文則總結：“該市實施市級重點技改項目507個，做強20條重點産業鏈，列入省‘十強’産業‘雁陣形’集群達到10個、領軍企業17家，‘四強’産業增加值佔規上工業增加值比重超過50%。新增省級‘專精特新’中小企業157家、國家級‘小巨人’企業40家，2家企業入選中國企業500強，8家入選中國製造業企業500強。”

網紅城市的尷尬

事實上，在輝煌時期淄博市在山東省的地位也曾穩穩地排在第三位次上，也許只是巧合，淄博的車牌號為“魯C”，可見一斑。而前兩個城市則是享受副省級待遇的青島市與濟南市。

不過，曾經的重工業導致淄博市正在轉向之際，今年3月初開始突然被年輕人在網路上以燒烤之城的名義“爆紅”。隨後，經過不斷地網路“炙烤”，淄博這個在旅遊業上毫無看點的三四線城市，持續幾個月排在熱搜前幾位。

但值得關注的是，淄博市的經濟盤子在山東省其實並不大，甚至其盤子的排位已經逐年下滑到了該省的第七位。

2023年一季度山東各市GDP 圖片來源：據網路公開數據整理

據最新數據，2023年一季度淄博實現生産總值1057.70億元。按不變價格計算，同比增長4.7%。其中，第一産業增加值25.04億元，增長4.4%；第二産業增加值507.43億元，增長4.6%；第三産業增加值525.23億元，增長4.7%。

可以看出，其第二産業與第三産業盤子大小幾乎旗鼓相當，三次産業在經濟總量總體盤子中的結構並不合理，包括重工業在內的第二産業佔比仍較大，包括旅遊餐飲在內的第三産業所佔比重仍需提升。

值得注意的是，2022年經濟總量在山東省排第七位的淄博，今年一季度仍排在城市經濟總量榜第七位。尤其是，一季度淄博工業增長勢頭一般，增速甚至不及去年全年水準。但在被炒作成“網紅城市”之後，其消費在3月份有明顯的加速增長趨勢，一季度實現限額以上社會消費品零售額111億元，增長達11.1%。

數據顯示，2022年淄博市的城市主城區張店區的經濟總量為804.10億元，而工業強區臨淄區2022年GDP為903.34億元，位居全市第一位。這也説明，淄博市仍是一個工業城市。

但尷尬的是，這樣一個工業城市卻以存在了幾十年的“淄博燒烤”被網路發現並炒作成為網紅城市。當地業內人士坦言，實際上，多年來當地的旅遊相關産業的收入並不大，在第三産業盤子中甚至佔比都達不到兩成。有數據顯示，“五一”假期山東省的旅遊直接門票收入才3.47億元，若具體到淄博市估計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也許正因為如此，新晉網紅城市淄博市的眾多政府部門亦對突然爆紅網路，以及五一假期蜂擁而來的“趕烤”人群還表示有點懵。儘管在城市服務升級、城市形象打造上也緊急採取了跟進，但似乎也都是中規中矩的常規做法。至於網路上瘋傳的“淄博可以在街道上隨意擺攤、甚至要取消城管”的種種分析，當地工作人員表示：“這都是一些謠言，一個城市怎麼能取消城管呢？”

當地有學者説：“目前，仍不好評估紅了之後的直接經濟影響。但淄博突然爆紅確實值得研究，比如從流量經濟、城市行銷等方面進行深入探討。”（趙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