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巴文：世界上唯一仍在使用的象形文字

每一個小孩開始學習繪畫都是從一個“火柴人”開始。黑白色調，一個圓圈，五根直線，再加上兩個小點和向上的括弧，一個標準的“火柴人”就畫好啦！這個經久不衰的符號，在當下，無論是遊戲設計、簡筆畫、表情包都少不了“火柴人”的身影。

其實，這樣的畫法看似簡易卻早已有跡可循。它們出自“靈魂畫手”納西族人，屬於納西族的古老文字體系——東巴象形文字。

東巴象形文字，納西語叫“森究魯究”，意為“木石之標記”。遠古時期，納西族的祖先見木畫木，見石畫石，並根據自己的觀察，總結出一些自然現象，以圖像的方法進行簡單記錄，最終演化成這種獨具納西特色的象形文字。

納西象形文字繪畫體驗館

古老的東巴文，被人們稱為“世界上唯一活著的象形文字”，它不僅作為文字本身而存在，更是納西文化傳承的載體、納西族人的精神家園，也是人類遠古文明的“活化石”。2003年，東巴古籍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記憶名錄，並進行數位記錄。

《絲路文明》通過對話納西族東巴畫傳承人、納西象形文字繪畫體驗館館長和閏元，一同來探究這一古老文字的魅力與傳承。

文字界的“活化石”

如今，在麗江很多山區，還有納西族人依舊會用東巴文簡易記事、記賬、寫信和寫對聯等，甚至有的還會將東巴文作為學漢語的注音符號使用。“東巴象形文字之所以被稱為‘活化石’，主要得益於保存較好，且記錄門類多達700余種，涉及納西族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和閏元告訴《絲路文明》，納西族東巴象形文字有1400多個單字，詞語豐富，能夠表達細膩的情感，能記錄複雜的事件，亦能寫詩作文。

代表健康有福之意的東巴象形文字 圖中紙為東巴紙

據了解，東巴象形文字及象形文字的標音文字“格巴文”，總數計2000多個，用它撰寫的納西東巴古籍（東巴教經典）留存至今有3萬多冊。分別收藏于我國的麗江、昆明、南京、北京、台灣及美、英、法、德、義大利等國家。

東巴文作為一種表意文字，雖然來源於遠古時期，但很多東巴文字不需要學習就能理解一二，只需“看圖識字”即可。如洗頭就是一個人把頭髮放進水盆裏，旁邊還有一個裝水的瓶子，可謂易懂有趣。其文字形態反映了人類文字從表形圖畫過渡到表意、表音文字的完整過程，沿用至今成為人類唯一仍保存和使用著的完整象形文字系統。

“到目前為止，東巴象形文字于具體何時創制尚無定論。”和閏元説。依據麗江雪山書院發佈，東巴象形文字的起源按文字演進順序可以推到距今8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也就是漢文獻中所記載的伏羲三皇時代。《東巴經〈創世紀〉》所敘述的“洪水滔天”後納西族祖先崇仁利扼、襯恒補浡重新繁衍族群，再造天地的出處與伏羲女媧的傳説也如出一轍。

關於東巴象形文字的創制，徐中舒在《論巴蜀文化》中認為“四川古代的巴文、麼些文（東巴文）和漢文，具有一定的共同基礎，最初還可能是同出一源。他們的分支應當是遠在殷商以前。而現代漢字、篆字、金文等都是從甲骨文中發展起來的”。

説到讓東巴文字“活”下來，便不得不提“東巴紙”。作為東巴象形文字、東巴畫的載體，它的製作源於唐代，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東巴紙採用傳統的原始手工藝製成，紙質比較厚、耐磨損，且蕘花有微毒，具有抗蟲、抗蛀，保存時間特別長的特性。”和閏元介紹，納西族的經文典籍都是用東巴文書寫在東巴紙上的，這也是東巴象形文字至今仍被保存完好和使用的重要原因。

與時俱進的創作

作為“活著”的象形文字，東巴文在當代依舊充滿生命力。行走在麗江的大街小巷，隨處可見東巴象形文字的身影。“東巴象形文字已然成為了麗江的一種文化符號。在公交車、商店的牌匾、文化墻、納西族人衣帽……就如同漢字一樣常見。”和閏元表示，東巴文的每一個圖像符號都有其約定俗成的線條和筆法，形成有固定所指的概念，遇到感興趣的文字也都可以進行臨摹記錄。

和閏元正在為遊客講解東巴象形文字 宮正 攝

麗江隨處可見的東巴象形文字，它們不僅傳達著千年的東巴文化，更承擔著城市旅遊大使的角色，向世界展現著麗江的文化之美。“每一個來麗江旅遊的遊客都有接觸到東巴象形文字的可能，麗江古城大水車作為每一個人來到古城必打卡的景點，在此處就設置了一個祈願林，為遊客提供東巴文字祈願書寫。”和閏元介紹。

納西東巴象形文字紀念卡片

此外，這一古老的文字，也在繪畫、時尚、文創産品等方面大放異彩。“目前，以東巴象形文字為設計元素的文創産品達2000余種。”和閏元介紹，不少國內外的藝術家、手藝人、商業個體都會從東巴文“書畫一體”的特性中，捕捉到被抽象化的美學元素，後被廣泛用於商標設計、文創産品、瓷器、服飾等領域。

每年春節臨近，在麗江各個社區，東巴文化傳承人都會在此時為群眾送上一副東巴象形文字對聯。“東巴象形文字，我們雖不能改變它獨特的寫法，但它能夠衍生的作品卻很多。”和閏元介紹，近年來為了將東巴文融入旅遊市場，也誕生了如印刷版東巴象形文字對聯、應景的宣傳標語、冰箱貼、短視頻教學、表情包等新潮産品。

以東巴象形文字為基礎設計的動態表情包

此外，東巴象形文字還與現代時尚有著極大的關聯。2017年，以東巴象形文字為設計靈感的服飾登上上海時裝周，設計師用插畫語言將東巴文字藝術與社交網路語言結合，産生了一種傳統與革新碰撞的美感。2021年，同樣以東巴文為靈感的服裝設計，登上了中國國際時裝周的秀場。

據麗江東巴書院院長介紹，中國十佳服裝設計師周錦來到麗江采風時，被古老的東巴文吸引，從中獲得了設計靈感，將民族時尚元素跨界融入到時裝設計上。東巴象形文字略帶趣味性的符號，經設計融合立馬變身極具藝術感的元素，極具表現力和感染力。

現代傳承與發展

和閏元現在是納西象形文字繪畫體驗館的館長，同時也擔任講解員。“東巴象形文字的傳承，從深度和廣度來説，目前廣度較為突出，在國內外已有不少東巴文字的愛好者和研究者，隨著一些文創産品和社交網路的推廣，已被大多數人所熟知。但從深度來説，大眾了解到的東巴文都比較淺，只是簡單的元素傳播，甚至會被曲解，真正的文化智慧沒有被傳播出去。”和閏元説。

“當前，我們在傳承方面也做了一些工作。在納西東巴象形文字繪畫體驗館內，通過設置學習體驗區、創意展覽區、傳統體驗區、學習交流區等區域，增強東巴文化的傳播和互動體驗。”和閏元介紹，如有興趣，遊客只需支付材料成本費用就可以製作手工作品，並且帶回家留念。

和閏元向前來參觀的遊客介紹東巴象形文字 馬登科 攝

據悉，納西象形文字繪畫體驗館是一個以東巴繪畫為主題，集展覽、體驗、學習和銷售為一體的近300平方米的文創空間。館內展示的藝術作品主要有納西象形文字、東巴繪畫、東巴木雕、傳統手工陶器、東巴刺繡等，匯集多位藝術家的精品力作，形式多樣、風格各異。此外，納西象形文字繪畫體驗館還開展公益講座、短期培訓，致力於東巴文化的傳承工作。

“我們與周邊小學達成一致，每週四傳承人會進入學校開展一堂東巴文化推廣課，同時也會對學校老師進行培訓。”和閏元介紹，東巴象形文字是藝術的童話文字，因其書寫較為可愛又具有美術元素，深受學生們喜歡，同學們也將學到的東巴文字用於製作書籤、手抄本等記錄保存。

前來體驗東巴象形文字的遊客

談及傳承難度，和閏元表示，儘管我們在嗶哩嗶哩、推特等視頻網站都有教學視頻，同時也有很多的愛好者慕名前來學習，但整體的傳承難度還是比較大的。“東巴文大部分都是對實物的描摹，所以哪怕不懂東巴文的外行，也能識得一二。東巴象形文字的學習也分為初級學習和專業級別的學習，初級學習無論是視頻學習還是通過文化墻、與傳承人交流都是能學到一些的，也能做到活學活用。但想要深入學懂東巴文卻很難，有的東巴文只有寥寥數筆，卻能表達一個完整的故事。對於學習者來説需要對東巴文化有更深的了解，並且要有一定的繪畫基礎，這也將會是一個長期學習的過程。只有掌握並融會貫通，才能在此基礎上進行更深層次的創新與再創造。”（文/《絲路文明》孫夢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