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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萬城守望者”李少鵬

毛烏素沙漠邊緣的大夏國都城統萬城,是匈奴人在人類歷史長河中留下的唯一都城遺址,也是“90後”陜北後生李少鵬守望了10年的地方。

早春的雪,為這片黃土地覆蓋了厚厚一層白毯,原本白色的城墻在雪的映襯下,略顯淺黃。

沿著統萬城遺址的邊緣,李少鵬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厚厚的積雪前行,塞上曠野裏的“呼呼”風聲和“咯吱咯吱”的腳步聲交融迴響,顯得格外清晰。

“每天來來回回,早已成為日常。”他説,“這裡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塞上的風吹日曬,讓眼前的這個後生皮膚有些黝黑,清瘦如他,但是提起統萬城,仍難掩喜色。面對來客,他總是很樂意將這裡曾經的金戈鐵馬、風雲變幻的歷史娓娓講述。

流雲飛渡統萬城

流雲飛渡統萬城

“小時候,站在我家山頭上就能望見統萬城。”李少鵬是土生土長的靖邊縣紅墩界鎮白城則村人,生於斯,長于斯。在他的詩裏,他寫到:“我在這裡出生/在黃土裏成長/從小聽著一個名字:統萬城/卻不知白城則這個村名聯繫著統萬城曾經的輝煌/也不知道何為君臨天下,一統萬邦……”

在李少鵬的記憶裏,離家2公里之外的統萬城,從小就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城墻是白色的,十里八鄉的人俗稱它為“白城子”,當地口音的影響,久而久之演變成“白城則”。

“小學畢業前,我基本沒怎麼離開過這裡,對於外面的世界有更多的猜想,現在能回想起來的內容寥寥可數。回憶裏比較深刻的都有‘統萬城’這三個字的影子。”他説,“兒時我了解的統萬城,除了村裏人説‘古朝’,就只有遺址裏國保碑背面的簡介。”

李少鵬從初中到大學,十年裏大多時間都在外地,這也讓他與統萬城之間的距離漸行漸遠。但“統萬城”這三個字卻隨著距離的拉遠,對他的影響卻越來越重要。他説:“無論在何地,我一直在關注著統萬城,想要去了解統萬城。”

從在這裡生活到工作,李少鵬直言:“我知道,不管我在與不在,我都在為連接統萬城與外部世界而堅持不懈地努力。在從事統萬城講解工作以前,于我而言統萬城的一切就如同白茫茫的雪原,看似一片空白,實則包羅萬象。”

提起第一次向外面的人介紹統萬城時,雖已時隔十餘年,李少鵬仍然印象深刻。“2009年,我大一的寒假,村裏有新婚夫婦辦酒席,吃過早上的羊肉饸饹,我閒來無事去統萬城遺址溜達。偶遇寧夏來的遊客,我便自告奮勇地介紹起來。”他回憶道,看似不起眼的一次偶然的經歷,卻為其後來的人生埋下重要的伏筆。

2012年,還是大三學生的李少鵬連續40多天在統萬城遺址,向來往的遊客發調查問卷。“我想了解遊客對統萬城的看法。除了曬得黑,也紮實了我的講解基礎,更讓我有了從事統萬城講解工作的願望和信心。”李少鵬坦言。

2013年,大學本科畢業後,很多同學都留在了繁華的城市工作,而李少鵬毅然決然回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當講解員,將自己的人生和這座孤城緊緊地綁在一起。大學畢業後到現在,十年裏,李少鵬已累計為國內外遊客講解統萬城4000多次。

李少鵬為來客講解

李少鵬為來客講解

在從事講解員的工作以後,李少鵬每天都盼著有更多遊客來。他説:“統萬城是我的詩和遠方。”

之所以對這座神秘城池有著深厚的感情,李少鵬説這一切,源於兒時的一個夢。

“我看到自己在沙漠裏走失了,爬過一個又一個沙梁後,看到了一片生機勃勃的草原,一汪藍色的湖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在水天相接的地方有一段白色的高墻。出於好奇,我向著墻的方向走去,結果是我越往前走,湖水和高墻離我越遠。然後夢就斷了,我身邊是一片黑暗。”時隔多年,夢境仍然清晰。“曾經統萬城周邊還是荒涼的沙漠,也有海市蜃樓,現在光禿禿的沙地越來越少,我夢裏出現的沙漠、草原、湖泊和白墻就更難尋見。”時至今日,除了講解工作以外,他仍然會找時間沿著巍峨險峻的統萬城,順著蜿蜒東去的無定河,去為夢境找尋答案。

尋夢的同時也在不斷記錄,用文字、攝影定格這座孤城的春夏秋冬、日暮星辰,用腳步丈量城池方寸間的歷史痕跡。他説:“赫連城成了廢城,隱沒于茫茫沙海,蜷縮在歷史的角落,我就在這個角落裏找尋著匈奴的足跡。很多時刻,我便在想,自己是那個可以從統萬城的過去走到未來的時光使者。”

“正是因為記錄,我講解時能經常回憶和分享一些更具體和真切的統萬城。比如,我遇到的幾條蛇,遇到的暴雨、冰雹、沙塵暴,每年沙燕離開和回來的日子,四季輪迴日出日落的位置。”李少鵬説,通過講解,也通過攝影和文字記錄,讓自己在統萬城有了新的起點。

“我想找一個適合閱讀統萬城歷史的地方,春賞桃杏芬芳,夏閱白雲蒼蒼,秋收大漠風光,冬覽白雪茫茫……”他在微網志裏記錄道。

李少鵬為遊客展示馬頭琴演奏

李少鵬為遊客展示馬頭琴演奏

為了讓遊客更好地讀懂統萬城這段歷史,他坦言自己像一個“拾荒者”,日復一日地奔走在這座孤城裏,猶如其詩歌中抒發的那樣:“我要在這大漠、在這匈奴城拾荒/一手撿拾古代/一手撿拾現代……我要打掃這古城的記憶/向每一個路過的遊人講述/王的故事和王的城/並問他們可曾聽到過/那每晚城頭上的高歌……”

也許,他特別的講解語言,正是在無數個黃昏和星空裏,孤獨地面對遠古的廢墟,凝練而成。

來訪的遊客總是稱讚李少鵬的解説充滿了激情,且令人印象深刻,這跟他平日裏的細心觀察和思考分不開。他説:“專家學者的問題更加專業,孩子們則喜歡生動的故事。我在角角落落尋找匈奴人的足跡,就是希望能讓大家在故事中感受歷史的真諦。”

李少鵬抬手指了指在西門甕城遺址的方向,唯一的一株樹佇立在城墻上,樹冠一半乾枯一半生機勃勃,卻依然筆挺佇立,像一名忠誠的衛士一樣守衛著這座古城。“那是一棵榆樹。”他介紹,在樹少灌木多的統萬城遺址核心區,這棵榆樹傲而不嬌,與統萬城遺址一起年復一年經歷著暖春的陽光、盛夏的流雲、金秋的林海,然後在寒冬的雪原裏完成四季輪迴的約定。

“從我在統萬城講解開始,這棵樹就通過我的解讀進入了更多人的視野。我給它起名叫‘孤獨的守望者’。”李少鵬凝視著那棵樹,緩緩説道。

那棵榆樹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跨越了時空,連接著統萬城的秘密和李少鵬的猜想。“匈奴城、無定河和我/聆聽嘶啞的喉腔裏發出的荒涼旋律/沙棘、沙柳、芨芨草/荒涼的守護者/風中輕曳,為荒涼起舞……”

“有生命的地方,歷史從不荒涼。”他補充道。

果然,地處沙漠邊緣,這座遺跡裏卻充滿著遠古味道的勃勃生機。放眼望去,千年古旱柳在遠處倔強挺立,被白雪掩蓋的沙土上,一叢一叢的沙柳野蠻生長,偶有黑灰色的飛鳥掠過白色城墻。“瞭望洞裏會有很多燕子棲息。”在李少鵬的描述裏,在夕陽下或晨輝裏密密麻麻飛舞的燕群,在某個季節飛走,又在某個季節回來,這壯觀的場面仿佛浮現在眼前。

從統萬城遺址到統萬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李少鵬坦言,自己見證了這座孤城的蛻變。同時,這座城也包容了自己的成長,從內向到現在只要説統萬城的話題便滔滔不絕。

高隅隱日 崇墉際雲

高隅隱日 崇墉際雲

在李少鵬的微網志“匈奴的足跡”裏,他也不斷分享著這座古城的最新動態,“雲”上為遊客答疑解惑。“我每天都會上微網志、論壇等網路平臺收集遊客對統萬城的評價,想讓更多人了解歷史之外的統萬城,這裡並不是荒漠古城,還有無窮的魅力。”他坦言。

“從接觸網路來宣傳統萬城,以及現場的講解,我結識了越來越多關注統萬城的朋友,也獲得了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那個夢,似乎離我越來越近了。”他説。

“我小時候一年在統萬城見到的遊客不多,現在可能一天之內就能見到比小時候一年還多的人。這不是標準答案,也沒有標準答案。”如今,隨著統萬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的開發與建設,李少鵬心中有了更多想法,走的路也將更多了。

“無定河邊暮角聲,赫連臺畔旅人情。”未來的日子裏,李少鵬還將繼續沿著蜿蜒東去的無定河,去尋自己兒時的夢、尋關於赫連勃勃的王城之夢。(文/吳宇婷 圖由受訪者提供)

來源:中國網·絲路中國頻道  責任編輯:石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