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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往事

這裡要寫寫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全家福裏的曾祖父曾祖母並不是我祖父的親生父母,而是叔父叔母。在我們陜北的習俗裏稱呼曾祖為老爺、老奶,不清楚這個的還以為是姥爺,就是外公的意思,差了輩兒。按排行,全家福裏的曾祖父是我二老爺,我的祖父是我的大老爺過繼給二老爺的。

大老爺二老爺他們出生於民國時期,都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逝世。二老爺去世時我的印象大約是他躺在炕上,周圍的哭聲我不記得,只記得我媽媽的眼睛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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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事晚,但對於大老爺印象比較多,最深刻的是他的三件事:

第一件是他年輕時喜歡到處逛,曾徒步從老家(波羅池梁)到甘肅慶陽。這距離放到現在開車也得大半天,他就這樣一路逢山翻山、遇水涉水。那時候沒有便利的交通,山裏人家少,經常有野獸出沒。大老爺的事跡經常是我們這些小輩開玩笑的素材,他聽了不高興就拿起玉米桿或者棍子追著我們跑,十足一個老頑童。

第二件事還與甘肅慶陽有關。我們這邊把去甘肅慶陽和陜西延安這一帶逃荒叫下南路,在我們村當時下南路的人裏我的大老爺一度是佼佼者。他當時在甘肅慶陽養過幾十頭牛,首屈一指。有一年他趕著所有的牛回到了波羅池梁老家,遇到了極寒的冬季,趕上大雪,大多牛凍死了。那年冬天村裏的炊煙都飄著牛肉的味道,久久不散。

第三件事是他抽旱煙的煙斗,形狀跟美國電影大師卓別林在電影裏用的一模一樣。當然,那時候我不知道美國,也不知道卓別林。大老爺的煙斗除了用來抽旱煙,還經常用來敲我們這些小孩兒的腦袋。他去世後有一年我突然想到這煙斗要是還能找到,放到現在也是一個念想。

前兩件事都是長輩們講述給我們這些小輩的,有時候是在酒場上,有時候是我們問,也有在冬至和過年前掃墓的時候提一提。每到冬至和春節前掃墓,大概率是要下雪的。這時節下雪預示著來年的氣候走向,我們也不懂,就聽長輩們每年重復講一些家族往事。

大老爺去世前大概一個月,我跟著大姑去看望他。他得了食道癌,已經吃不下飯,也認不出我這個重孫輩。這是我對大老爺最後的印象,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夏季。

我的大老爺一生育有四子一女,女兒最小,長子和次子都過繼給了本族人。後來大老爺帶著三子、四子和小女兒去了小灘子發展,一去就是四十多年。他去的地方屬於內蒙古自治區烏審旗河南鄉,距波羅池梁老家四十多公里。現在只有他的三子,也就是我的三爺爺住在這裡。三爺爺留著幾根山羊鬍,喜歡唱酒曲,一唱鬍子就抖幾抖。

我的祖父排行老二,年輕時過繼給我的二老爺,留在波羅池梁老家發展。我的大爺爺過繼給生活在甘肅慶陽的一位本家,年過花甲才回到波羅池梁老家。

大爺爺是2008年去世的,我爺爺是2009年4月去世的,他們哥倆都是67歲去世。這個數字一度是我們這一支比較特殊的,因為我的二老爺也是67歲去世的。

雖然二老爺比大老爺去世的早,但在家族乃至本村的威望相當高,誰家有地界爭議,或者兄弟不和、婆媳矛盾之類的,他一齣面都可以有效解決。在我們的族譜裏二老爺的資訊比大老爺更多更詳細。

我的二老爺是大高個,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參加過曹動之領導的蒙漢遊擊隊(也叫三邊遊擊隊)。後來因為家中老人年事已高需要照顧,他提前退伍回了家。退伍前他已是遊擊隊的機槍排代理排長,後來他享受的是老紅軍待遇。

現如今我的大老爺和二老爺及兩位老奶都已入土,他們先是在家族公墓,2005年我們遷祖墳,把他們與父母的墓葬一併移出,另立宗庭。

2012年二老奶去世時,當時是二十四節氣裏的驚蟄前後,我的老家波羅池梁雖然已到了春天,但還是乍暖還寒。在我上大學的地方——安康,已是春暖花開,燕舞鶯歌。我請假專程從安康回來送了她老人家一程,後來寫了一首詩紀念她——《驚蟄過後是春風》。

我們這邊老輩人基本是土葬,村裏的家族公墓規模最大、人數最多的是我們家族。這塊墓地位於波羅池梁東南方向的斜坡,立宗的是我們家族第七代祖先裏的族長。他生於清朝乾隆年間,以“跑馬圈地”的形式從蒙古王爺手裏買下了位於統萬城下無定河谷的千畝沃野。自此,統萬城東南方向的波羅池梁成為我們家族新的發祥地。到了第八代,比較出眾的人物是李海。他在榆林府懷遠縣(今榆林市橫山區)有過整條街的商鋪,後來家道中落。

現今,我們的家族墓地成員已到了第十三代。與我們隔著一百年甚至二百多年的先祖,我們沒有多少印象。2011年重修家譜前,我們最多的時候就是掃墓時聽長輩敘説。還有一種方式是族裏有誰家老人去世,長輩們坐在炕上,孝子賢孫跪在地上回答長輩們的問話,這樣的場景像過堂也像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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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家族墓地位於波羅池梁,這是村裏地勢最高的地方,向北過了無定河就是毛烏素沙漠和統萬城遺址。我喜歡時不時地到這裡極目遠眺。

來源:中國網·絲路中國頻道  責任編輯:姬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