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北京的“母親河”:風帆暮急沙鷗起波影晴涵野樹稠
説到“北京的母親河”,人們便會想到有“北京第一大河”之稱的永定河。千百年來,她孕育、催生、撫養了北京城,是北京的生命之源,文化之根。其實,除了永定河,在北京還有幾條河流,也被稱為“母親河”,多是各行政區內歷史最為悠久、流域面積最大、歷史與文化積澱極為豐富的河流。
[房山]不是拒馬河,而是大石河
原本以為拒馬河歷史悠久,水面寬闊,當是“房山的母親河”。當我與房山區文旅委的朋友交流後,方知大石河才是“房山的母親河”。
我首先探尋了大石河的上游。駕車沿108國道而行,至房山區河北鎮東莊子村,便看到一條河幾乎與108國道並行而上,這就是大石河。沿著河流相伴的國道一路西行,一個多小時後來到大臺村附近,河道逐漸變窄,幾近乾枯。
房山的朋友介紹説,這裡便是大石河的上源。大石河屬海河流域,大清河水系的北拒馬河支流,發源於房山境內西部山區霞雲嶺鄉堂上村。河道在山谷間曲折向東,經霞雲嶺、長操、班各莊、河北鎮等地,在坨裏辛開口村出山,到祖村向南出境,至河北涿州碼頭鎮與北拒馬河匯合,全長129公里。其中房山區境內有108公里,是房山區境內最長的河流,貫穿區境南北,且歷史極為悠久,由此被房山人稱為“母親河”。
我問他,為什麼“房山的母親河”不是拒馬河呢?他説拒馬河雖然歷史悠久,但其在區境內的長度與流域面積遠遠少於大石河。
他繼續介紹,戰國時期,大石河稱“繩水”,西漢時改稱“聖水”。隋代因流經防山腳下,改稱“防水”。唐代復稱“聖水”。五代時改稱“石子河”。金代以龍泉為其源頭之一,改名“龍泉河”,至清代未變。民國時改稱“大石河”。因係琉璃河的上游,所以泛稱“琉璃河”。
大石河先後匯聚了房山區境內的黑龍關、河北村及萬佛堂等諸多泉水及丁家洼河、週口店河、東沙河等河流,流經房山平原地區多個鄉鎮,沿河兩岸有村莊近60個,流域面積達1280平方公里,竟佔全區總面積的2/3,所以是房山區境內的第一大河。
千百年來,大石河不僅滋潤了兩岸的肥田沃土,哺育了房山人民,還為水上行船、漕運貨物提供了運輸條件。
民國時期,隨著上游來水的減少,大石河逐漸成為一條季節性河流,只有雨季才見河水,由此逐漸成為一條泄洪河。幾年前,結合北京市中小河道治理總體規劃,房山區開始徹底治理大石河。
如今的大石河已成為房山區的一條景觀河,兩側綠樹濃蔭,將古老的“母親河”裝扮成一道綠色長廊。
聽了文旅朋友的介紹,我對大石河的歷史有了新的認識。隨後到它的下游繼續尋訪。
[延慶]媯河,是最具人氣的“打卡地”
對延慶媯河的最初了解,源於《北京延慶地名志》上的介紹。當我徜徉于媯河旁的夏都公園,頓覺水面寬闊,景色格外秀麗。
延慶的朋友介紹,媯河是流經延慶區的最大河流,又稱媯水河、媯水、媯川,其名始於唐代以後。而媯河原是山西永濟縣境內的一條小河,傳説堯帝為了考驗舜,而將兩個女兒嫁給他。舜將二女安置於媯河之濱,讓她們如普通農婦一樣勞作,因而取得了堯的信任。到了南北朝以後,人們附會古潘城(今河北涿鹿縣保岱鎮)是舜都,所以將潘城中的一條小河改名為媯河,唐朝時曾在潘城中設媯州,唐長安二年(702年)移媯州于清夷軍城(今官廳水庫附近),而流經此處的這條河也被叫成了媯河。
媯河源自松山,東穿龍慶峽宛轉出山,至金牛山西折,經媯川繞康西草原入官廳湖(水庫),延綿百餘華里,養育了延慶人民,所以被延慶人譽為“母親河”。
説話之時,便走到媯河女的雕像前。這是根據民間傳説雕制而成。早在1500年前,北魏酈道元曾親臨勘察媯河,並在《水經注》中予以讚美。金元兩代帝王也耽迷于媯河的山光水色,多次鑾輿而來,駐蹕不去。到了明清時期,這裡已成了旅遊勝地。由於延慶境內多山,且媯河多在山谷中穿行,每當落雪後,滿川滿山皆為瑞雪覆蓋,玉樹瓊林,故有“媯川積雪”之稱,為“延州(慶)八景”之一。
延慶之秀集于媯河,延慶之美盡在媯河。她宛如一條綠色的飄帶,從延慶城區飄過,構成一道優美的風景,由此成為歷代文人雅士尋遊的地方。明代宣府巡撫都御史郭登庸有詩讚曰:“村橫落日煙猶碧,林隱陰崖雪半留。柝擊棲烏驚野戍,風輕春雁度山樓。”
百餘年前,此地為延慶城南郊,媯河之濱有大面積的灘塗濕地。每年春分後大雁飛回北方繁殖,寒露後飛往南方越冬,時有成群結隊的大雁在此棲息。近20年來,經過綜合整治,疏浚了河道,修築了河堤,並依託媯水河及兩岸林地,建成多處水岸公園,形成了以水為軸、以林為體、山水相依的景觀,其美在山、石、林、水、花、草一應俱全,雅在於清、幽、靜、野四味兼具,由此成為延慶最具人氣的“打卡地”。
[門頭溝]永定河,將最美的腰身展現於此
幾次到門頭溝尋訪,門頭溝的朋友提起永定河,都會自豪地説,她不僅是“北京的母親河”,也是我們“門頭溝的母親河”。因為她與門頭溝的淵源可追溯到300萬年前。
與永定河文化研究會的朋友相約于永定河畔的永定河公園。剛一見面,他就向我介紹起門頭溝與永定河的淵源。
他説,門頭溝有個古村落,叫三家店,是連接京城與西山的重要門戶。300萬年前,就是在這裡,古老的永定河奔出太行山,沖積出了一片坦蕩的平原,因而産生了“北京灣”這片適合生衍的沃土,其中就包括今天的門頭溝。
永定河北京段共有170公里,其中門頭溝段就佔到了102公里。如果僅僅就流域面積而言,永定河在門頭溝區的流域面積中是最大的,達到了1368平方公里。由此,永定河作為北京的“母親河”,將170公里的身姿留給了北京這座城市,而在這其中,它又將一半以上的流域面積留給了門頭溝,為此,門頭溝人自豪地説“母親河”把她最美的腰身展現在了門頭溝,養育了一代又一代門頭溝人,所以,永定河更是門頭溝的“母親河”。
置身於永定河畔,滿眼水清景秀的景致,河岸因水而綠,河景因水而美,遊人因水而悅。
永定河公園以永定樓為主題景觀,以永定河觀景臺、永定河文化墻、永定河母親雕塑為輔助景觀,渾然一體,集中體現了永定河悠久的歷史與文化。而永定樓既是京西一道獨具魅力的風景線,也是門頭溝的標誌性建築。
[昌平]溫榆河,曾號稱“銅幫鐵底”,具有良好的通航條件
溫榆河是昌平區第一大河,流經昌平區中南部的大部分區域。
尋訪溫榆河幸有家住溫榆河畔沙河鎮的文史研究者張先生的陪同,其研究昌平文史十餘年,是個“昌平通”。
我們沿著溫榆河畔的小路邊走邊聊,説起溫榆河的歷史,張先生如數家珍。他介紹,溫榆河發源於昌平區軍都山,上游由東沙河、北沙河、南沙河等支流匯合而成,至通州區通惠河口入北運河。在北京城還沒誕生的時候,溫榆河已形成,它是北京地區最古老,也是最早被開發利用的河流之一。
溫榆河之得名,一説源於泉水溫熱,寒冬不冰,故名“溫余水”,後諧音為“溫榆水”“溫榆河”;二説源於開河後,兩岸長滿榆樹,繁茂成蔭,河水清澈明亮,遂稱之“溫榆河”。
溫榆河之名最早正式見於《漢書·地理志》,稱“溫餘水”。北魏酈道元作《水經注》時也稱“濕餘水”。而《遼史》記載“順州有溫榆河”,元代稱“榆河”,又俗稱“富河”。
溫榆河曾號稱“銅幫鐵底”,具有良好的通航條件。相傳,漢代就有從潞河(今北運河)到昌平的運糧船航行于河道上。金大定十年(1170年)疏浚溫榆河下游河段。元至元元年(1264年),疏鑿從通州沿溫榆河北上至北沙河的水道。明代修築皇家陵寢,並在昌平居庸關一帶大量駐軍,其糧餉也是通過溫榆河運輸的。明隆慶六年(1572年)至萬曆六年(1578年),兩度疏浚溫榆河水道。漕糧由通州沿溫榆河上溯到沙河鞏華城。同時商船也可沿溫榆河直駛安濟橋下,即今天的沙河鎮一帶。
昌平境內的大小河流,大多為溫榆河的支流,也就是在溫榆河的流域範圍內,所以説溫榆河是昌平的“母親河”,應當之無愧。
不自覺中,我們沿著溫榆河走了一個多小時,已來到地處溫榆河上源兩大支流南沙河與北沙河交會處的昌平新城濱河森林公園。
張先生介紹説,歷史上這裡河道較寬,河水流量大,後來隨著環境變遷,形成了沙灘、濕地。為保護和改善溫榆河的生態環境,多年前進行了整治與改造,而今綠樹掩映、繁花點綴,成為人們休閒的好地方。
[順義]潮白河,因“時作響如潮”而得名
尋訪潮白河,幸有順義的一位文友相伴,他是順義前俸伯村人,也是一位文史愛好者。
乘坐地鐵15號線,終點便是俸伯。與順義的文友會合後,便向西而行,隨後沿著河東的左堤路邊走邊聊。
朋友告訴我,潮白河是流經順義區域最大的河流,貫穿南北,滋養了兩岸的土地,形成了沿河特有的風景和經濟發展帶,所以被順義人稱為“母親河”。
他打開一張順義地圖,一邊指著一邊告訴我:潮白河上源有兩支,東支為潮河,因“時作響如潮”而得名;西支為白河,因河道多沙,且沙粒潔白而得名。兩河呈V字形分佈,河自北向南注入密雲水庫,南出密雲水庫後再向南匯合成潮白河。隨後繼續向南,流入順義區境內,流經38公里,河面寬度平均500米,較寬水面達800米。
潮白河曾是古代一條漕運河流,其漕運歷史可上溯到秦代。秦始皇“海運餉邊”時,曾徵集軍糧,運至當時的北方重鎮漁陽郡(今順義、密雲一帶)。遼代潮白河仍然是水運要道。為了漕運的需要,于北宋政和元年(1111年),將潮、白兩河的匯合點由今天通州上提到今天的順義牛欄山。明代為了由漕運供應密雲一帶防務官兵的糧草,在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開白河東道,並對潮河進行疏導,引白壯潮,兩脈合一,並把兩河的匯合點繼續北而移動,由此拓展了航運河道。
作為北京第二條大河的潮白河,是北運河的重要水源,縱貫順義南北。兩千多年來,在順義大地上孕育出燦爛的文化。因其河道寬闊,沿河景色優美,故有“北京的萊茵河”之別稱。而作為“京郊糧倉”的順義,百餘年來依賴著潮白河的滋養。至少在三四十年前,潮白河畔有著大面積的農田,每到金秋時節,稻浪翻滾,一派迷人的豐收景象。
我們沿著河堤走出了三四里,只見河的兩岸林木茂密,鬱鬱蔥蔥。遠望,波光粼粼的潮白河似玉帶飄落于綠樹濃蔭裏,河中一個圓形的巨大水車,引人注目。漫步於此,心中幾多愜意,不由得使我想起明代進士董方的那首《白河漁舟》:“風帆暮急沙鷗起,波影晴涵野樹稠。遙望孤燈明滅處,蘆花灘裏釣魚舟。”作為北運河上源之一的白河,河道寬闊,詩人寫秋天滾滾河水向遠方流去,各種船隻在霧靄蒼茫的河面上行駛,搖櫓聲響成一片,好一派江南水鄉的景象。
[平谷]泃河 流向自東向西,異於大多河流
泃河是平谷區第一大河,源於河北興隆縣芧山、青灰嶺一帶,經天津薊縣流入平谷境內,注入金海湖,西流至平谷區城東及南,在馬坊鎮東店村出市境入河北三河。平谷境內河道長54.4公里,流域面積952平方公里。
據平谷區文聯的朋友介紹,泃河古稱泃水、廣漢川。1500年前北魏地理學家酈道元在《水經注》中記載:“(泃)水出右北平無終縣西山、白楊谷。西北流逕平谷縣,屈西南流,獨樂水入焉。水又左合盤山水,東南逕平谷縣故城東南,與洳河會。”
早在戰國,泃河水道就已通航。《平谷縣誌》載:“東漢末期,曹操開鑿平虜渠、泉州渠,引河水入沽水,開闢了平谷及沿河各地的水路交通。”這無疑為以後各代南北物資交流、軍事供應打開了通道,從而擴大了泃河水運的範圍和規模。泃河漕運延續到民國時期,達兩千餘年。又載:“平谷縣境內以泃河、洳河為巨流,春冬作橋梁,夏秋用舟楫,以濟行人,沿河田園多資灌溉。”特別是明永樂元年(1403年),平谷成為邊防要地,縣內駐軍數萬,驛船由今天的天津裝載糧食、海鹽和軍需品,沿薊運河北上,運往平谷,再將平谷、密雲各縣的果品、藥材、皮棉等物品運往天津、塘沽和京城各地,每天幾十隻船舶來往通運泃河之上。
泃河的流向也極為特殊,北京的河流大多是西北向東南流,而泃河平谷段主要是由東向西流。據考古發現,平谷先民在10萬年前的舊石器時代就遷徙到泃河流域生活,六七千年前創造了燦爛的上宅文化,商周以來各代居住遺址,及城、博陸城、老縣城等均與她相依,賴以生息。
歷史上,泃河為平谷廣大區域供水、灌溉、航運做出了重要貢獻,現在是平谷區泄洪與排澇的主要河道,也是工農業生産和人民生活用水的主要水源。
千萬年來,泃河奔流不息,橫穿全境,滋養著京東這方土地,由此被平谷人稱為“母親河”。
[通州]大運河 “萬舟駢集”“倉庾都會”持續了700年之久
説到大運河(北運河),首先想到的是通州。可以説通州自誕生的那一天起,便因水而興,與水結下了不解之緣。元、明、清三朝,京杭大運河成為南糧北運的戰略通道,通州作為京杭大運河的北首,承擔著維護京城軍事與漕運安全的重任,使通州的戰略位置再一次躍升。“萬舟駢集”“倉庾都會”成為通州盛景,持續了700年之久,由此通州人將大運河譽為“母親河”,因為通州古城的發展、物産、風情,無不與大運河息息相關。
到通州來旅遊,必遊大運河,而我的尋訪雖是走馬觀花、浮光掠影,但對通州與大運河的淵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尋訪大運河很是方便,因為地鐵6號線設有“北運河東”與“北運河西”兩站。我走出北運河西站,大運河便近在咫尺。走上橫跨運河的玉帶河大橋,向東而行,便是大運河公園,掩映在綠樹濃蔭裏,雖然沒有什麼著名景觀,但環境很是幽雅。
有史料記載:早在新石器時代,通州就有人類繁衍生息。而“通州”之名則因“漕運通濟”得名。秦朝設立郡縣,通州屬漁陽郡。秦始皇為了加強對於遼東地區的管理所修建的薊襄馳道就經過通州;西漢時,因通州區域靠近當時的高速公路——薊襄馳道而設立“路縣”,其城池就在今潞城鎮古城村;東漢時,因此地多水,改“路”為“潞”,始稱“潞縣”。
據《古韻通州》記載:通州歷來為京東交通要道,漕運、倉儲重地。運河漕運,國脈所繫,歷朝視通州為肘腋,於是通州有了“乃九重肘腋之上流,六國咽喉之雄鎮”的美譽。當年南來北往的船隊、遊客在這裡相互交織、川流不息。碼頭、糧倉、商家、酒肆、客店,一應俱全。由運河而帶動起來的通州,曾經極度繁榮興旺。
漫步于運河畔的運河公園,所有景觀呈現著運河文化元素。只見不遠處停靠著多只裝飾鮮艷的遊船。走進一問,方知是遊船碼頭。遊船為上下兩層,站在上層平臺可遠觀大運河的景致,而下層的船艙內設有座椅,透過窗戶可欣賞大運河兩岸的風光。
繼續向北而行,便是大運河文化廣場。穿過一座高大的牌樓,左右各有四篷高大的帆船雕塑造型,仿佛鼓風而動。往前行,只見主路中間鋪展著約五六百米的花崗岩石雕,名為“千年運河”,記錄著運河的沿革。
在大運河畔尋訪,先後與幾位老人攀談,説到大運河與通州的淵源,他們都自豪地説,這大運河是我們“通州的母親河”。(戶力平)
來源:北京青年報 責任編輯:姬雯
(原標題:探尋北京的“母親河”:風帆暮急沙鷗起波影晴涵野樹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