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後,她對記者説:“這些人裏,我是在文學界發表文章最多的,縣文化局的局長副局長都認識我,第一屆的一等獎非我莫屬。”
危勇第二個發表感言:“我本身是個農民,愛好文學,鶴龍湖是我的家鄉,我要在以後的作品裏多寫寫我的家鄉。”副鎮長徐淩峰帶頭鼓起了掌。
這次得獎的農民,都是鶴龍湖鎮詩聯文學會的會員。詩聯文學會70歲的副會長張中一也上臺講了幾句:“感謝一一,沒有他出錢出力,就沒有農民文學獎。今年還給我們出了有正式刊號的書。”
張一一略有些不好意思,他站起來接話道:“作為農民的兒子,很高興能有機會為家鄉的文化事業盡一些綿薄之力。希望大家不但自己堅持寫,還能夠繼續發動周圍人、身邊人寫作,能夠在農村形成一種文化的氛圍,讓農民的精神文化生活更加豐富、充實。”
坐下後,張一一仿佛又想到什麼:“大家以後多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每個人都有稿費,明年的下屆農民文學獎還會提高獎金。今年出十萬字的書,以後可以出二十萬、三十萬字。”掌聲十分熱烈。
“感謝一一的表態,他以赤子之心回報家鄉對他的關愛,下面,我代表黨委政府講三個方面的意見。”副鎮長徐淩峰總結。歷時十五分鐘的頒獎儀式,他的發言佔了七八分鐘。
這是一場嚴肅而又略顯滑稽的頒獎儀式。參加的人與鶴龍湖鎮的其他農民一樣,種田養蟹,打工糊口。和別人不大一樣的是,他們把大半輩子的農余時間都用來看書寫作。
“農民詩人?這是別人安在他們身上的記號,在此之前,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都已經堅持寫作幾十年了。”張中一説。
“都是勞動人民,不寫這些寫什麼?”
用村裏世俗的眼光衡量,危勇算是個“成功人士”。村裏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做壽,能請來危勇即興賦詩,是很有面子的事。“你讀過我那首《咏雞》嗎?我都是即興創作的,靈感來源於生活。網上有些人説我抄襲、炒作,我是農民,不懂那個。”危勇説
危勇是個精明的湘北老漢。他66歲,身材高大,面龐黑紅,一身得體的列寧裝,不説話的時候永遠端坐著,雙腿並攏,腰板挺得直直的。
他在鶴龍湖鎮新建村的家修得漂亮氣派,周圍環繞著水塘、飯莊。如果是在十月份,很多長沙人會自駕游來到這裡,垂釣賞荷,嘗嘗這裡遠近聞名的大閘蟹。
驅車沿著鶴龍湖鎮新建村的主幹道一路前行,一位村民指著最大的幾個水塘説,“危勇家的,一共十幾畝,九十年代他才花了六萬塊錢買的,現在可值錢了。”
用村裏世俗的眼光衡量,危勇算是個“成功人士”。不缺錢、子女有出息、房子修得好,還好舞文弄墨,“高雅”得很。村裏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做壽,能請來危勇即興賦詩,是很有面子的事。
“星做蟠桃月做餅,江為歌帶海為盅。潘程二老皆人傑,九秩雙遐慶大辰。”
這是危勇在村民潘力生、程應球兩位老人的壽宴上現場所作的一首祝壽詩。怕自己鄉音重記者聽不懂,危勇背了一遍又一筆一劃地寫在信紙上,“請惠存。”
“你讀過我那首《咏雞》嗎?我都是即興創作的,靈感來源於生活。網上有些人説我抄襲、炒作,我是農民,不懂那個。”危勇説,鎮上誰家不養雞,他家養了十幾隻,老婆子天天喂雞,公雞天天打鳴。“城裏人,年輕人,哪懂這些?”
“有些網友模倣你這首《咏雞》,作了很多詩。”記者説。
“我知道,張一一告訴我了。我還是有點古文功底的,平仄、押韻,都知道。我不光要咏雞,以後還要咏鴨、咏豬、咏狗、咏牛。”
老伴兒在旁邊聽了笑,危勇停下來,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他從裏屋拿出一冊《華夏詩詞藝術集錦》,熟稔地翻到一頁,遞給記者,“看,這是我的肖像,上面有我的很多詩。”
記者翻看,一首《漁村》裏寫道,“極目平湖韻味賒,宏開明鏡照天涯。銀魚嚼綠堤邊草,彩蝶叮紅水底霞。興教集資修學校,為公造富樂於佳。村民都住桃園裏,無復仙河再覓槎。”
“沒養蟹前,我養魚,新建村就是個漁村。你看,我的詩,都是寫農村的。平時沒事,我就騎著單車看風景。農村最好的就是風景,看著看著,有了靈感,我就記下來。”
“都是農村人,勞動人民,不寫這些,寫什麼?”張中一在一旁插話,“詩歌不是高高在上的,憑什麼農民寫不得?如果詩歌真像人們所説的那樣,像一座殿堂,它應該修在山水的旁邊,村莊的大樹下,在人們觸手可及的地方。”
年輕時,危勇就愛寫作,一有閒錢,他就翻報紙找刊物,把自己的作品寄過去。“我爹媽去世得早,小學四年級就輟學了,沒受過什麼正規教育,總覺得遺憾。總想著,自己的作品要是上了報,變成鉛字,多光榮。”
少年時的危勇一邊種田,一邊堅持自學、寫作,四大名著也是那時候借著看完的。十五六歲時,他的詩就發表在了《少年文藝》上。
80年代,危勇曾經花135元錢買了一本詩集,厚厚一冊,沉甸甸的,現在還保留著。“那時候工人一個月才賺多少錢?我花一百多塊錢買本詩集,都不敢讓村裏人知道。知道了,都要説我是瘋子。”
老伴兒一度也不理解,“只知道寫作費腦子,哪知道還這麼費錢。”後來拗不過他,只好作罷,“總比打牌輸錢、買地下六合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