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勵:人生苦短,及時追夢
發佈時間:2024-12-03 09:49:18 | 來源:北京日報 | 作者:袁雲兒 | 責任編輯:孫靈萱學過地球物理,幹過深海打撈,辦過科技企業,做過電影製片,花8年時間打磨出來的導演首作——《裏斯本丸沉沒》,半月前摘得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紀錄片,不僅在豆瓣創今年國産電影最高評分,還將征戰奧斯卡金像獎……方勵,這個擁有多重身份的71歲理想主義者,依然平均每天只睡4小時,“這個世界太好玩,我捨不得睡覺”。
無論涉足商海、深海打撈,還是後來投拍、執導電影,在他看來,都是為了追求自己的熱愛,要將自己的生命淋漓盡致地燃燒透,把一輩子活出兩輩子的精彩。人生苦短,及時追夢,這是他最重要的信條。
22歲迎來頓悟時刻
“外界的壓力其實根源還是在自己的內心,當人不為外物所羈絆時,才有可能活出自己。”
生命的意義在哪兒?人究竟為了什麼而活?與很多同時代的年輕人一樣,這兩個問題一直縈繞在方勵心頭。
1953年12月26日,方勵出生在成都鐵路系統的一個大院裏,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母親生下他就去大學讀工業經濟,父親是鐵路工程師,兩歲的方勵就被送去全托幼兒園,放養教育、野蠻生長。
對萬事萬物的好奇、對喜愛之事的專注,是方勵與生俱來的天性。他小時候被父親呼為“小搗蛋”,曾把電線捅進插座眼兒,“嘭”一聲燒斷了全院的保險絲,上小學後更是自己動手做土火箭、蒸汽船,是個十足的“好奇寶寶”。爺爺、父親對攝影的愛好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了方勵,後來方勵愛上電影,與家人的影響不無關係。
不過,12歲那年,一場浩劫襲來,方勵的家一夜之間“沒了”——父親被誣成“軍統特務”,母親被下放,他的世界坍塌了。當時大院裏有戶人家在中文系教書,方勵從這位鄰居家看到不少世界名著,《德伯家的苔絲》《白夜》《紅與黑》《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文學成為那個年代他心靈的慰藉所。
17歲時,方勵被下放到貴州深山老林裏打隧道、修大橋。那是一段難熬的時光:住著擁擠的工棚,他只有一平方米的容身之地;每天一睜眼就是幹活,挖石頭、搭泥墻,沒有工資,只有飯票,有次出事故,他差點被混凝土活埋成雕塑……為了排解苦悶,他喝酒、打架、扒火車,瘋狂行為的表面下是極致的壓抑、迷茫和孤獨。40年後他參與編劇電影《觀音山》,某種意義上便是有感而發。“絕望中的少年,在什麼境遇下還有可能活過來?這是我的真實經歷。”
轉折發生在20歲。當時方勵已經被招工回到城裏,在成都的第二鐵路工程局機械廠當鉗工。後來,北京工程機械廠缺液壓鉗工,他就被借調到北京,當了一年半的“北漂”。在當時鐵道部五七幹校的圖書館裏,他突然發現一批內部讀物,讀了很多歷史書和傳記。他從字裏行間中拼湊出這個世界的真相,看待世界的角度由此發生轉變。當一個人意識到歷史的廣袤無際,現實中的荒誕和紛擾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熬過人生的至暗時刻,方勵終於在22歲那年迎來頓悟時刻。有天工作時,一個領導在前面扛起了大包,方勵也本能地站起來扛包,結果突然發現,一百多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他——在別人眼裏,他這是在搶活幹、拍馬屁。世俗的眼光讓他心裏咯噔一下,為這事,他琢磨了兩個星期。他質問自己:“我到底應該對誰負責?我是替工廠幹活嗎?還是替某一個人幹活?”最後,他終於想通了:外界的壓力其實根源還是在自己的內心,當人不為外物所羈絆時,才有可能活出自己。
“六邊形戰士”率性而為
“我這個人一輩子特立獨行,不管別人眼光,所以永遠有人説我神經有點毛病。”
高考恢復後的1978年,方勵白天在鉗工臺上幹活,結束後在車間裏讀書備考。物理學了28天,化學32天,數學3個月,從初中到高中的課程,全部自學。當時大家普遍害怕畢業後被分配去地質隊,而方勵只是想讀書。填志願時,因為他的分數不高,為了提高錄取率,他老老實實報考了華東地質學院(現東華理工大學),再加上備考過程中喜歡上了物理,最終被地球物理專業錄取。
如果用績優主義的標準來評價大學時期的方勵,他堪稱全方面發展的“六邊形戰士”。他既拼命玩,也拼命讀書,白天出去玩、踢球,晚上熄燈了再開始做作業。他是校學生會副主席、院報編輯、校足球隊隊長,還打破100米、200米、400米跑校紀錄,是絕對的校園風雲人物。當時他就已經意識到英語的重要性,上完英語必修課後,還一直保持練習,沒事自己翻譯文章,找人練口語。
方勵的優秀全校公認,調皮倔強也盡人皆知。一次開運動會,有個裁判覺得他個人表現太突出,偏袒了另一位同學,讓兩人並列第一。結果方勵堅決不領獎,體育委員替他領了獎,他還把獎狀全都撕了。“我這個人一輩子特立獨行,不管別人眼光,所以永遠有人説我神經有點毛病。”
大學畢業後,4年三好學生、成績最好的方勵去了核工業部第三研究所,成為全係唯一一個畢業後分配到北京的畢業生。他的工作是搜尋探測鈾礦資源,可是所裏人太多,方勵逐漸覺得“有我不多,無我不少”。碰巧,這時有家在展覽會上認識的美國公司向他拋來橄欖枝,邀請他擔任公司新設的中國代表處負責人。方勵便辭去了體制內的鐵飯碗,在外企幹了兩年半,然後前往美國留學,在維克森林大學攻讀工商管理碩士。之所以就讀商科,也是出於好奇,因為他對科技的市場開發與管理感興趣。
碩士畢業兩年後,方勵懷揣著在美國辛苦工作攢下的5萬美元回國創業。創業第一年,他睡了一年地板,吃了一年泡麵。為了賺錢,他什麼都幹,賣推土機、二手卡車,然後把收入投入到他喜愛的地球物理儀器和石油工業實驗室儀器的行業。1991年,方勵創建了勞雷工業,公司名字取自他早年在美國居住的“勞雷大道”,如今這家公司早已是地球物理儀器領域門類最多、響噹噹的存在。
創業成功的方勵,很早就實現了財富自由,但他對金錢的態度,從來不是多多益善。有朋友邀請他一起做房地産,賺更多錢,他直接回絕,表示志不在此。在他看來,錢應該拿來買快樂,比如,拍電影。
雖説當時是導演王超主動找方勵投資他的電影,他才從此踏入電影圈。但方勵説,即便沒有這件事,他也終有一天會做電影:“我從小就喜歡攝影,又喜歡文學,也喜歡電影,這是跑不掉的。”
如果説方勵在電影圈的第一部作品《安陽嬰兒》還帶有一定玩票性質,從第二部《日日夜夜》開始,他便決定全身心拍電影了。自此,白天做科技,晚上做電影,成為方勵的日常,一直至今。從最初的王超,到一直合作長達20年之久的導演李玉,再到李楊的《盲山》、韓寒電影首作《後會無期》,方勵青睞的都是文藝片,而且是能與觀眾交流的大眾文藝片,並非自説自話的實驗電影。對他來説,做電影與投資、賺錢無關,而只是純粹因為喜歡,被導演、故事、人物所感動就幹,完全率性而為,不在乎輸贏。
《百鳥朝鳳》劇照
“驚天一跪”源於仗義
“這是我與吳天明的一次合作,只不過他在天堂,我在人間。”
從世俗角度看,方勵絕對算得上成功人士,有錢,有名望,有代表作,是很多年輕人心中的精神導師。但他又有點離經叛道,常常做出常人無法理解之事,比如《百鳥朝鳳》的“驚天一跪”。
本來,方勵沒準備下跪。
2016年5月12日,因為之前聽説直播比較火,身為電影《百鳥朝鳳》志願宣發團隊隊長,方勵在一個軟體上開啟了直播。一開始,他還在講影片背後的故事、推廣團隊的艱辛,然後,他開始請求影院經理能多給這部影片排片。“你們院線經理能給我排一場黃金場,我什麼都能做,能給你們下跪。現在不是流行一個詞叫‘跪求’嗎,我來跪求你們。”
説到這裡,看到眼前數十位為了電影加班加點,但眼看心血就要付諸東流的年輕宣發人員,方勵的情緒突然涌上來了。起身,下跪,他一頭磕在邦邦硬的地面上:“我知道各位(影城經理)有房租、水電費、業績指標,但是這部電影,仍然有觀眾想看卻沒看到。一年五十多個週末,能不能就有一個週末,大家也任性一回?我今天這一跪,是希望大家能在微網志、朋友圈上推薦一下《百鳥朝鳳》。所有的朋友,只要為《百鳥朝鳳》幫過一點忙,我都愛死你們了,我什麼都願意做。”抬起頭來的方勵,頭頂已有白髮,眼裏噙著淚花。
方勵並非《百鳥朝鳳》的主創,他下跪求排片,始於仗義和熱情,終於信守承諾和對電影的熱愛。他和《百鳥朝鳳》導演吳天明只能算是神交。對於這位一手培養出張藝謀、陳凱歌、田壯壯等人,為中國電影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導演,方勵一直敬仰有加,一直想有機會兩個“老頑童”合作一把,沒想到造化弄人,吳天明意外去世。
後來有一天,吳天明的女兒吳妍妍邀請方勵來當一個青年導演計劃的評審,她對方勵説:“我爸有一部片子,還沒有發,您看看提提意見。”看完《百鳥朝鳳》後,方勵背過身半天沒説話,待轉過頭來,滿眼噙淚。聽説電影沒錢宣發,方勵二話沒説,直接答應要幫忙,“一定要把這部電影推出去”。
“我不是給自己求,我是為吳導的遺作去求大家,我覺得(下跪)都不稀奇,因為你是在求人。”多年以後,回顧起那次“跪求排片”事件,方勵認為,“這是我與吳天明的一次合作,只不過他在天堂,我在人間。”等到方勵執導的電影《裏斯本丸沉沒》申報奧斯卡獎,吳妍妍自告奮勇請纓,替他擔下所有的工作。“這真是緣分!她爸爸的電影我來,我的電影她來。”
方勵綽號“大老方”,古道熱腸的性格在圈內有口皆碑。“跪求排片”雖然是情緒“上頭”的一次突發事件,卻為中國電影史上書寫下傳奇一筆,方勵的名字也因此被更多人知道。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些年來,方勵還利用自己在地球物理、海洋探測上的專業技能,出現在各種事故的營救、調查現場。
2002年5月7日,一架客機在大連海域失事。3天后,方勵從《北京晚報》上得知,失事飛機的黑匣子還沒找到。他立刻與業內朋友聯繫,詢問是否有人用過聲吶信標定位儀,結果誰都沒聽説過。方勵立刻表示願意前往做義工,自帶乾糧,自帶儀器,參與打撈。當時方勵手邊並沒有這種儀器,但當得到允許後,他迅速聯繫到美國廠商,請求對方無論如何給他弄到一台儀器。他又聯繫到一位世界知名深海打撈專家,請對方馬上飛過來操作這臺設備。四十多個小時後,儀器和專家都到達了現場。他們在海上幹了三天三夜,終於找到了黑匣子。
他還是藍天救援隊志願者、國家文物局水下考古隊志願者,2013年瀋陽法庫墜機、2017年河北潘家口水庫潛水員失蹤,方勵都參與了援救工作。後來搜尋裏斯本丸號,方勵也是一腔熱血,只不過越走越深,陷進去了。
方勵在《裏斯本丸沉沒》中採訪遇難者家屬
打撈沉船的心碎故事
“雖然絕大多數親歷者已經不在了,可他們的家人親屬還在,我想挖掘更多親歷者背後關於親情、愛情、友情的故事。”
“當一艘船沉入海底,當一個人成了謎。”韓寒為《後會無期》寫的這句歌詞,開啟了方勵另一部作品的大門。
1942年10月,載著一千八百多名盟軍戰俘的日本貨船“裏斯本丸”號,在中國東極島(位於浙江省舟山市)附近遭到美軍魚雷攻擊。日軍用機槍掃射從船上落水的盟軍戰俘。附近島上的二百多名舟山漁民冒著生命危險,劃舢板救起了384名盟軍戰俘。
2014年的東極島上,製片人方勵和導演韓寒拍攝電影《後會無期》,第一次聽當地人講起“裏斯本丸”號的故事。當時的方勵沒有想到,自己會為這個故事耗費整整8年光陰。
“這麼大一件事,我居然不知道!”方勵向來對歷史感興趣,又聽説這艘沉船七十多年來都沒找到,他一下來勁了。一般人聽到一樁奇聞,感嘆一下也就過去了,可方勵好奇心向來旺盛,更何況在海底找人尋物,正是他的強項。
2016年至2017年,方勵帶著團隊出海尋找“裏斯本丸”。他們出動了水下機器人、無人艇、空中無人機,終於找到了一艘沉船。由於船體已經腐爛,無法識別舷號,團隊只能用聲吶掃描得到船體的三維影像,再與當年的設計圖紙比對,最終確認了這就是“裏斯本丸”號。
再往後,剛從海上回來的方勵就聽説,當年參與救援的中國漁民,也是整個事件唯一還健在的中國目擊證人林阿根已經94歲了,記憶力退化嚴重,另外還有一個戰俘老兵尼斯·莫利還活著,在英國。方勵立刻警覺,如果再不“搶救式”採訪兩位親歷者,這段歷史就真的要被埋沒了。
方勵發現,2004年,一名叫托尼·班納姆的英國歷史家曾經撰寫了一本關於“裏斯本丸”沉沒的書籍,他接觸過一二十位當時尚在世的戰俘,還做了很多周邊採訪。他迅速聯繫上托尼·班納姆,在後者的幫助下獲得了關於這艘船的許多資料和親歷者及其後人的聯繫方式。
2018年4月,方勵踏上前往英國、美國、法國、加拿大等國的旅程,採訪事件親歷者和他們的後人。當一個個令人心碎的故事呈現在他面前時,他再也受不了了:“當年登船的戰俘一共一千八百多人,我手裏的名單就只有一二十人,我不甘心。雖然絕大多數親歷者已經不在了,可他們的家人親屬還在,我想挖掘更多親歷者背後關於親情、愛情、友情的故事。”
當方勵提出想通過打廣告的方式尋找更多戰俘後人時,團隊成員紛紛質疑:這個年代誰還看報紙?方勵説,不對,老年人看報紙。一打聽報價,一個版面大約要2萬英鎊,但方勵還是堅持要登報。不少媒體一看,怎麼一幫中國人來找英國人的戰俘後人?大家被他的行為打動,主動給了大幅度折扣。
“你們在哪兒?尋找‘裏斯本丸’號戰俘後人。”2018年7月,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每日電訊報》《衛報》等媒體上出現方勵發佈的尋人啟事,持續時間長達兩個月。
後來,BBC也找到方勵,當聽説純屬個人行為後,BBC專門邀請方勵做了一場全球直播。在各大媒體鋪天蓋地的宣傳下,方勵一下子找到了三百八十多位戰俘後人。最令人驚喜的是,居然還有一位當年被漁民救起來的老兵尚在人世,住在加拿大山區。
賣房拍出“金雞獎最佳”
“錢沒了,能活著就行。但是這個電影是我必須得做、不得不做的事情。誰讓這個歷史關頭你闖進來了?誰讓你把物證(船骸)找到了?”
尋找“裏斯本丸”,一開始只是出於好奇心,後來採訪親歷者及其後人,也只想做成電視紀錄片,但沒想到在此過程中,方勵被一個個悲歡離合的故事深深打動,本能地想要分享給全世界。“因為這件事的情感濃度太強了,我覺得只有大銀幕才是最適合的。”2018年大約七八月,方勵終於決定,要拍成紀錄電影。
“我根本沒想過當導演,可是誰會跟我一起拍這麼久?電影到底怎麼做,也不知道。”方勵坦言,他是被逼執導的“臨時工”。但有一點,他始終清楚:還原歷史真相只是影片的一個目的,更關鍵的是講述背後一個個人的故事。“什麼東西觸動了我,我就想分享給觀眾,這就是電影的原理。”
方勵本人也是片中的一個重要角色,他是影片的起點,也是帶領觀眾尋找歷史、傾聽故事的人。方勵坦言,對於是否出鏡和擔任重要角色,他也曾糾結良久。一開始他考慮過讓自己儘量往後退,全知視角,找一個專門的播音員來念旁白,但後來發現這樣做反而缺乏感染力。
方勵確實是拍攝這部電影的“天選之人”。他有找到沉船的技術實力,懂電影藝術原理和製作流程,更重要的是,他有股不計代價“死磕”的執著。他透露,所有採訪沒有臺本,因為他不是去問問題,而是進入受訪者的世界,“向他們彙報”。每找到一家人,他首先拿出一本厚厚的工作手冊——裏面全是關於“裏斯本丸”的圖片資料。他指著沉船三維影像圖對受訪者説,看,你爸爸就在這兒。受訪者頓時淚如雨下,對於他們中的很多人來説,父親失蹤了七八十年,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一個美國小夥給方勵發過好幾封郵件,希望團隊能去採訪他的奶奶。奶奶的父親當年是一名炮兵,在沉船中去世,她的心願就是把父親的故事講給更多人聽。團隊一開始建議線上採訪,因為美國東部只有這一位受訪者,但方勵還是堅持飛到地球對面,見了老人一面。“我們去採訪她,更多的不是從她那裏獲得多少內容,而是去撫慰她。”
一開始,方勵以為一部紀錄片幾百萬元就能拍下來,沒想到不知不覺中,他在這個項目上投入的金錢越來越多,直到2021年,他的資金鏈斷裂,只能開始借錢拍片。他不是沒想過找投資,但根本沒人敢投一個拍攝效果和市場回報未知的紀錄片。很多人聽了“裏斯本丸”的故事很感動,但真金白銀掏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最後,方勵只能賣了北京和成都的房子,現在租房住。
“錢沒了,能活著就行。但是這個電影是我必須得做、不得不做的事情。誰讓這個歷史關頭你闖進來了?誰讓你把物證(船骸)找到了?你明明知道這些老人只剩三位了,你又是做電影的,至少沾點邊。”讓全世界知道“裏斯本丸”的故事,變成了方勵的使命。
為了這部作品,方勵幾乎拼上身家性命,錢沒了,頭髮少了,也白了。這種“任性”,和他當年“驚天一跪”如出一轍。好在這一次,他同樣不是一個人:來自德國的攝影師至今沒分到片酬,一句話沒計較;他的多年好友、導演李玉為影片旁白擔任配音指導,一句一句幫方勵糾正發音;韓寒為影片投資300萬元;電影海報設計師黃海為影片免費設計了一張海報……方勵説,這個故事是屬於大家的,所以人人都來幫忙。影片上映後,一開始排片慘澹,無人問津,但隨著口碑的發酵,越來越多人在影院裏哭得泣不成聲,主動成為“自來水”,為影片發聲。最終,影片斬獲四千五百多萬元票房,至今仍是2024年國産電影豆瓣最高評分。
如今,《裏斯本丸沉沒》在剛剛結束的第37屆中國電影金雞獎上獲得最佳紀錄/科教片獎,又踏上了征戰奧斯卡的新征程,方勵也已赴美開啟“衝奧”之旅。正如他經常所言,假如人生是苦海,他就是個小舢板。“但別忘了,自己是船長,什麼時候拋錨,什麼時候起航,不管是風平浪靜還是驚濤駭浪,我説了算,哪是彼岸,只有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