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健力量與溫暖底色的交融——兒童小説《繡虎少年》讀後

作者：陳漫清（《芙蓉》雜誌編輯）

作家湯素蘭的兒童小説《繡虎少年》（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2024年4月出版，入選中國圖書評論學會發佈的“中國好書”2024年6月推薦書目）視野宏闊，情志健朗，呈現出勇敢、堅毅的精神力量，又洋溢著金色向日葵般的溫暖。閱讀的過程，像是被汩汩流動愛意的河流所包圍。堅毅不屈的精神內核，溫暖柔軟的母性光輝，共同構成了這部作品的獨特魅力。

好的作家下筆，往往剛柔並濟。故事也如同主人公梓屹手中的湘繡，佈局高遠，框架堅實，同時針法細密、鮮活靈動，“剛”鋪實了作品的精神氣質，“柔”織密了少年成長與救贖的生命歷程，一剛一柔，成就了作品不俗的藝術境界。

作品的主線故事是少年梓屹的成長，但又沒有局限成一個人物、一個鄉村家庭的故事，而是有著更深遠的內涵：幾代人在歷史洪流中的命運，湘繡于不同時代的發展脈絡，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鄉村日常裏的顯現與賡續……這些有力的佈局，使得少年的故事意義豐富而深邃。

剛健的力量貫穿作品始終。梓屹兩歲感染脊髓灰質炎，身體畸形，行動不便，成長路上遭遇種種艱難坎坷，卻如鄉間春草一般，逢雨露而生長，從不言棄。奶奶幼時飽受離亂之苦，山河蒙難，家國破碎，但她勤勞、善良，直至年邁依然用她的樂觀豁達鼓舞著下一代。為梓屹治病的張醫生，與梓屹同病相憐，他立志學醫，為鄉人治病解痛，後來又自學康復知識，為的是讓同患此病的孩子重新站起來。梓屹的父母，遭遇家庭變故，卻堅強樂觀，他們踏實苦幹，用雙手還清債務，守護好了小家庭的未來。梓屹的姐姐榕芳被迫輟學，卻從未放棄自己的人生，在深圳開始自學考試。每一個人的生命軌跡不同，又都充滿了勇往直前的力量。《繡虎少年》有一種昂揚向上的生命力，這是湖湘大地的精神特質，也是我們民族得以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

《繡虎少年》也是暖的。殘疾孩子絕望而自卑，一句話都足以引起內心長久的震動。作者細膩地捕捉現實世界在孩子心裏的動蕩與迴響：聽哥哥姐姐説到“運動會”時的懊惱，殘疾的肢體被迫裸露在他人眼前的羞愧，被同學嘲笑時的憤怒……作者用心呵護孩子的內心世界，關注少年意識深處的小角落，她懷著無限的愛憐，鋪展開來一個殘疾少年森林般的心靈世界。

作品的暖，還在於情意的悠遠綿長。爺爺奶奶教梓屹耕種和畫畫，哥哥姐姐在他面前小心地回避掉一切與跑有關的字眼，張醫生為他做康復治療僅收取一點點材料費。親人、朋友、鄉鄰，所有的善意匯成光束，一點一點驅散陰霾，點亮少年心中燭火。作者寫下這一切，文字之下深潛的是煙火漫卷、人間情義，是愛與希望。

作品的暖，還體現在生動的語言和鮮活的生活經驗。作者用豐富的觸覺、聽覺書寫鄉村生活：晨光“跳”進天井，清亮的井水“嘩啦啦”流出來，爺爺“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哥哥姐姐“輕悄悄”的走路聲，屋後香樟樹上鳥兒“嘰嘰喳喳”唱起晨歌，這是孩子視野中的鄉村生活，貼切而生動。她寫爺爺出門幹農活前，在屋檐下給鬆動的鋤頭加尖，鋤頭用了一段時間會鬆動，經常要將木片削尖敲進去加以固定。她寫鄉村的除夕，奶奶和伯媽蒸年糕、炸油豆腐、炒紅薯片……這一切，都是對湖湘鄉村生活的真實還原。

《繡虎少年》是一個有關湘繡傳承和殘疾少年自我救贖的故事，是一部以母親之心寫就的作品，是一本獻給孩子的愛與希望之書。“乳虎嘯谷，百獸震惶，倘若人生缺憾不可避免，你仍然可以為自己繡出一個未來。”期待這部作品像夜航星一樣，為更多的孩子照亮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