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展出人間溫情的美麗畫卷——評兒童小説《蘋果花開》
發佈時間:2024-06-12 13:21:23 | 來源:光明日報 | 作者:海飛 | 責任編輯:孫靈萱作者:海飛(中國出版工作者協會原副主席)
劉華的兒童小説《蘋果花開》(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四川少年兒童出版社2024年4月出版),故事從一座蘋果園開始。花開時節,遭遇挫折的少年高青陽,初識果園主人年大叔一家。春去秋來,經歷乾旱暴雨、疏花裁枝。蘋果樹上,果實纍纍,香飄滿園;蘋果樹下,少年親歷勞作的艱辛,從挫折後的自怨迷茫變為豁達開朗,幾個家庭之間消除對立、攜手克難,變得親如一家。作者將蘋果成熟的自然過程與少年的成長、人際關係的轉變相對應,賦予自然之物象徵意義。書名《蘋果花開》,時序為春,也正是少年高青陽的人生階段,但要結出果實,還有漫長的歷程,其間不僅有喜雨澆灌、陽光照耀,還有大風摧折、病害侵擾,這是一個蘊含著艱苦勞動和精心培植的過程,也是內心反思和自我修剪的過程。
因為一個看似偶然的事件,高青陽自認為遭遇了不公,心中滿是委屈與困惑。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經歷和認知有限,加上相對封閉的生活環境,讓他從思想和情感上難以面對生活的變動,於是選擇轉身逃避。在與年大叔一家的相處中,他親身體驗了勞動,懂得了勞動的內涵,那既是辛苦,也是熱愛,每一滴汗水,都是生活的重量,也是價值的體現。勞動之所以能帶來尊嚴、創造、美感與救贖,是因為勞動面對大地,能培育質樸踏實的人生態度、正視困難的勇敢承擔、希望不滅的樂觀精神。這是年大叔一家給予高青陽的教育。他們仿佛一面鏡子,讓高青陽看到了自己的軟弱,知曉了在問題和困難面前應該如何抉擇,同時也是高青陽的自我教育,他從疏花的過程中審視、喚醒和修正自己,最終實現自我成長,並成為幾個家庭以心換心、解決矛盾的契機。
高青陽的經歷仿佛一條蜿蜒的小溪,帶領讀者走向廣闊的世界。讀者的目光,跟隨高青陽的腳步,從學校拓展到社會,從城市推進到鄉村。不同家庭之間的湯湯水水,各自的焦慮與煩惱、矛盾與衝突、善良與美好,都得到了飽滿呈現,酸甜苦辣的現實圖景裏,鋪展出人間溫情的美麗畫卷。作家嚴肅的現實主義創作取向,使作品有效地突破了題材的限定,賦予作品更深廣的意義。一部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從來就不只是兒童讀物。
伴隨社會經濟文化的飛速發展,少年兒童面臨的處境,也愈加複雜而多元,在他們的成長路上,儘管風光旖旎,卻也佈滿泥濘。對此,社會能做些什麼,成年人能做些什麼,是永恒的主題,也是現實的拷問。《蘋果花開》抓住這一全社會的普遍關切,進行深入的剖析與思考。
高青陽作為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處於身體和心理成長的關鍵期,他的基本情況,是成績不高不低,家境不好不壞,這正代表了最易為家長和老師忽視的廣大群體。他所經歷的危機,起因是一次意外事故,背後卻指向各種缺失,是長時間不被關照激發出的顯性表達。成年人很容易以過來人的思維,覺得他們的苦惱不值一提,但在高青陽的年齡段,各種雞毛蒜皮恰恰構成他們真實的生活,也構成他們的喜悅和煩惱,當他們感到困惑、迷茫的時候,渴望被看見、寬慰和鼓勵。作者曾在中學任教多年,對孩子們的一個眼神、一句言語,都有深刻體察,形諸筆端,才能塑造出高青陽這個層層推進的豐滿形象,並以深沉的愛,傳遞對少年成長之路的傾心關注。
《蘋果花開》讓高青陽走進社會這本“大書”,讓他從中看到更廣闊的人生百態,收穫更豐厚的內心滋養,學會勇敢地面對生活,走出內心那個“小我”的桎梏。這不但是作者對現實中少年成長問題的嚴肅思考,更是她對無數個“高青陽”擁抱美好未來的由衷期盼。作者思考的維度,因為跳出了學校和家庭,放置於廣闊的社會,既是對少年成長環境的切實觀照,也拓展了兒童文學的想像空間。
通過對高青陽和年大叔這兩個主要人物的塑造,《蘋果花開》以文學的形式,以引人深思的藝術説服力,深情地宣揚了親子關係應秉持的價值觀。少年高青陽實現自我蝶變,以他為紐帶串聯起來的幾個家庭,也通過自我感悟和真誠互助,走出心理和精神困境,迎來從容、祥和與幸福。少年要成長,成年人也要成長,少年要走出“小我”成就“大我”,成年人同樣需要,這正是《蘋果花開》的深意所在。
作者不惜筆墨,充分挖掘年大叔及其一家的人性美、人情美,著重描寫他們與他人、大自然和勞動的關係,從中揭示愛,彰顯責任。這些都能春風化雨,浸潤于高青陽的內心。高青陽的父親高木良,勤儉持家,心思單純,但行事粗暴,當兒子惹出禍事,不是冷靜思考,尋求有效的解決途徑,而是推諉逃避,怒斥兒子,直接導致了已深陷困境的高青陽逃走。作者的可貴之處在於沒有簡單指責,高木良承擔著家庭的重任,生活頗為艱辛,他的壞脾氣有一定的合理性。正因此,當他因為兒子與年大叔相識,看到年大叔的處境,接納到年大叔身上的光,才會找回被愁苦消磨的勇氣,並以真誠和擔當獲得別人的諒解,帶領家庭走出困境,重新成為兒子學習的榜樣。
年大叔是促成這種轉變的關鍵。他既是“這一個”,也是諸多傳統美德的化身,是由“這一個”傳達出的典型形象。他有智力缺陷的兒子,有沉重的生活壓力,但擁有質樸、寬博、勤勞、踏實、熱心、善良的品格。這種精神氣質影響到身邊的每一個人。書中幾個家庭從對立到和解,再到親如一家,與其説是他們各自消除怨恨、喚醒內心良善的過程,不如説是傳統美德早就已經與當代生活結合,內化于每個中國人精神世界深處。
《蘋果花開》在尋找、發現和濃墨重彩地書寫美德和成長的同時,新時代氣息撲面而來,文明和諧的人際關係,科學種植、直播帶貨等諸多故事,都讓讀者感覺到這是一個接地氣的故事,是一個發生在我們身邊且與人人有關的故事。
作者善於利用懸念組織精彩故事。作品開頭,年大叔在果園“撿”到陌生的少年,少年是誰?他為何獨自一人來到果園?年大叔夫婦或直接詢問或旁敲側擊,少年始終避而不答,讀者帶著懸念一路讀下去,少年的談吐、思緒,無不透露出他的憂愁,讀者雖能感觸,卻始終不明就裏,直到第五章方才恍然大悟。可就在讀者以為懸念已解,卻未知全局——年大叔夫婦早看穿了他的底細,只是出於寬容憐愛才未點破。類似懸念,書中頗多,它們勾起讀者的好奇心,帶領大家一起經歷悲歡離合,也讓故事跌宕起伏。
《光明日報》(2024年06月12日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