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摹日常生活的深情與底色

作者：朱永富（貴州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南翔的小説集《洛杉磯的藍花楹》（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24年1月出版）共收入八篇中短篇作品，看起來題材多樣、主題各異。如果將其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則會發現它們有一個共同的主題，就是聚焦“人生”。每篇小説都在現代日常生活中展現人生的基本形式。他的書寫在很大程度上探索普通人如何建構和維護自己的世界，從而體面和有尊嚴地度過一生。

有尊嚴生活的一個重要表現就是人能得到情感的滿足。南翔小説中充滿了各種深情，有男女之情、母子之情、夫妻之情、朋友之情、同學之情等。令人矚目的是南翔小説中朋友情和同學情格外溫暖動人，比如《竹管風鈴》中的大寶不僅照顧生病的富陽，還要顧及他的自尊心；《遙遠的初戀》中“我”盡心竭力地幫水根看病，幫他出謀劃策，走出陰影。

充盈在南翔小説中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通常都會轉化為有效的行動，而行動需要見識、時間、精力和物力的支撐。因此南翔在小説中也頗為重視日常生活中蘊含的力量。這一特點轉化為小説敘事策略，首先就體現在小説的經濟賬上。在《打鐮刀》中彬彬盤算著怎麼提高鐮刀的價格，在《海釣》中老客驚詫于老羅海釣裝備費用的高昂，《紅隼》中不忘提及父親對孩子醫療費的支援，《竹管風鈴》中對養老院伙食費精打細算等。作者在小説中算經濟賬，固然有表現人物、情節和增加小説質感的需要，但更重要的是他切實感受到經濟狀況對生活的重要性。

南翔的小説富有知識含量，包括醫藥知識、地理知識、動植物知識、歷史文化知識等。這些知識與經濟賬一樣，有增強小説質感的功能。同時這些知識與人物的尊嚴、體面、生活品質也有很大關係。各種知識都是有用的。地理知識顯示一個人的見識；病理、藥理知識有助於人的健康，顯示出人對身體狀況的掌控能力；歷史文化知識既關係到個人修養，也關係到職業特點；動植物知識關係到人的生活品位和生活品質等。通過各種各樣的知識，南翔實際上力圖在把握身體和世界。身體和世界也就構成了生活的全部。要活得體面和有尊嚴，必須盡可能地掌控生活，而掌握知識就是掌控生活的基礎。

與個人有關的一切日常生活，承載著普通個體的生命意志和情感，對個人尊嚴來説至關重要。南翔小説通常對這類事物給予充分的呈現。在敘事藝術上，他自覺使用敘述人與人物雙聲語的方式呈現情感、心理等微觀層面，落實在語言結構上就是對自由間接引語的使用。自由間接引語既可以充分表達作家的觀念，又可以隨時貼近人物，增強小説的流動性，從而能夠較好地控制小説情節的發展節奏。

南翔小説在呈現人生問題的同時，也衍生出社會、歷史、生態等相關問題，由此擴大了小説的敘事空間。《紅隼》將孤獨症兒童與生態主題結合起來，孤獨症兒童給家庭幸福帶來沉重打擊，但母親在孩子與紅隼的交流中看到希望。《洛杉磯的藍花楹》中大學女教師在對孩子的愛與自己情感需求之間的矛盾中糾結，不知道如何處理，作者將故事安排在洛杉磯這樣一個經濟全球化背景下，試圖在跨文化語境中尋找答案。《海釣》寫的是老年夫妻的感情生活，《竹管風鈴》探討了當代社會的養老問題，《遙遠的初戀》中水根遭遇意外傷害重度燒傷，由身體問題而引起心理問題，從此改變了整個人生。像水根這樣的人應該如何走出陰影，收穫幸福？小説給出的答案是發展興趣愛好。

南翔小説所談論的問題不可謂不沉重，但是他在小説中飽含深情地給予人物尊嚴與溫暖，以充滿活力的故事和輕盈的語調，跟筆下的人物一起面對人生難以避免的困境。在小説集《洛杉磯的藍花楹》中，作者基於現代生活對人生困境所展開的探索和努力，讓人領略到日常生活中蘊含的深情與擁有的底色，看到問題解決的希望，從而增強熱愛生活和享受生命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