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7日，“前進”運動候選人、法國前經濟部長埃馬紐埃爾·馬克龍以66.06％對33.94％的選票，戰勝了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候選人勒龐，成為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統。

在民粹主義抬頭、全球化倒退的風險面前，馬克龍的當選著實讓歐盟和全世界暫時松了一口氣。但助推歐盟擺脫危機，推行進步主義政綱，重塑法國傳統政治格局，以及彌合普通民眾間的分裂……擺在這位法國最年輕“掌門人”面前的難題哪一個都不輕鬆。

歐盟和各成員國第一時間祝賀馬克龍當選，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稱，“法國人民選擇了歐洲的未來”。德國總理默克爾通過發言人表示歡迎，稱這是“團結歐洲、德法友誼的勝利”。

法國總統奧朗德當晚在新聞公報中説，馬克龍的勝利，“證明我們絕大多數公民希望團結在共和國的價值觀下，也凸顯了他們對於歐盟、對於法國向世界開放的熱愛”。馬克龍在勝選演講中也再次強調，要捍衛“歐洲這一命運共同體，致力於重新繫緊歐盟與民眾間的紐帶”。

法國大選被認為是歐洲今年最具決定性意義的一場選舉，其結果不僅將對稍後舉行的英國、德國選舉産生影響，整個歐盟命運也被前所未有地放在了一個成員國大選的天平上。

從英國成功“脫歐”，到特朗普贏得美國大選，再到義大利總理倫齊修憲公投失敗黯然下臺，一股回歸自我中心、反全球化的思想，夾雜著民粹的巨大思潮襲來。但正如法國外交官、資深學者伏舍所説，這猶如“數記警鐘”敲醒了歐洲大陸，也激活了法國民眾心裏深層次的不安全感以及對民粹主義的警惕。

今年以來，奧地利的霍費爾、荷蘭的維爾德斯在各自國內選舉中相繼折戟，如今極右勢力失敗的名單上又加上了勒龐的名字。馬克龍和勒龐的對決，被認為是“親歐”派和“脫歐”派、支援全球化開放主義與反全球化民粹主義之間的碰撞。從某種意義上看，法國政治傳統中阻擋極右勢力上臺的“保衛共和陣線”，成為阻擋歐洲民粹主義勢力的一堵高墻。

一個有意思的細節是，馬克龍這位自拿破侖以來法國歷史上最年輕的領導人，是在歐盟國歌《歡樂頌》的背景音樂中步入盧浮宮廣場發表勝選演講的，而不是法國國歌《馬賽曲》。馬克龍當選後的這一舉動被外界解讀為具有高度的象徵意義。

馬克龍直言，“悠久歷史的新一頁自今晚翻開，我希望這是代表希望和重拾信任的一頁”。法國大選帶來的“希望”與“信任”無疑也是當前歐洲急需的一針“強心劑”。

反觀勒龐，除了身份認同、移民反恐等拿手項目外，在提振經濟競爭力、促進就業、改善民生等政策上缺乏説服力，尤其是在原本被其視為“王牌”的歐盟議題上表現欠佳，對於脫離歐盟和歐元區的主張缺乏操作性。同時，國民陣線長期作為政治“局外人”的邊緣政黨，“為反對而反對”的特質顯露無遺，從兩輪電視辯論中勒龐的“只破不立”就可見一斑。顯然，愛國主義之下的極端保守主義無法“包治百病”。

但值得注意的是，勒龐似乎“敗中有勝”，極右勢力也仍在尋求轉型為正常政黨，以登上法國政治舞臺。儘管在馬克龍發表講話前勒龐已公開承認敗選，並向前者表示祝賀，但一句“法國選擇了連續性”，暗示馬克龍仍然是奧朗德以及社會黨政府的繼承者，而絕非改革的力量。

勒龐還透露，有意對國民陣線進行“深度重組”，甚至考慮改掉已沿用數十年的黨名，進一步撕掉“勒龐”家族與“民粹”等極端標簽，轉型為一股嶄新的政治力量。

此外，“1100萬支援者”也是當晚被國民陣線副主席費立波等人反覆提及和強調的數字。正如一名勒龐支援者所説，無論叫什麼名字，從2002年到2017年，國民陣線的“基本盤”在15年間實現翻番已是不爭的事實。

還有很多選民表示，第二輪選舉中投票支援馬克龍是“不得已而為之”，與其説是支援馬克龍，不如説是為了阻止勒龐。這也從一個側面顯示，法國政治傳統中為阻擊極右勢力而組成“保衛共和陣線”，已不如從前穩固。

勒龐在敗選後仍有心情與支援者共舞，仿佛打破原有政治格局、借此次選舉成功走到前臺才是其更重要的目的。她強調，“第二輪投票是在愛國者和全球主義者之間的選擇，這樣的選擇在未來議會選舉時還將繼續”。當晚，費立波等人還不忘第一時間在社交媒體上“炮轟”馬克龍，指責其選用歐盟國歌一事，已經開始發揮作為“反對黨”的批評監督職責。

擊敗勒龐僅僅只是馬克龍開始5年任期的第一步。難民問題、恐襲陰影、增長乏力的經濟、居高不下的失業率、深陷危機的歐盟等難題，並不會因為一次大選就煙消雲散。正如許多分析所指出的，這些具體問題背後暴露出的一個“分裂的法國”，是馬克龍不得不面對的更加嚴峻的現實。用他自己的話來説，法國民眾用投給極右的選票及創紀錄的棄權票表達出了“憤怒、憂慮、懷疑”，爭取團結是他作為新任總統的責任，在接下來的5年任期中，他將盡全力彌補國民間的分裂。

眼下，即將在一個月後舉行的國民議會選舉就是對馬克龍的首個重大挑戰。在傳統政治格局被正式打破後，各方政治力量開始重新洗牌。總統大選中有相當部分的建制派力量和選民是出於避免勒龐上臺的“最壞情況”而選擇了馬克龍，可以預見的是，在議會選舉中很可能出現對各自原本政黨某種程度的“回歸”，馬克龍的“前進”運動能走多遠值得觀察。因此，馬克龍勝選當晚就不遺餘力地喊話，希望選民在國民議會中給予他一個強有力的大多數。否則，一旦出現總統與議會多數目標不一致的情形，一個處處受到掣肘的年輕總統，可能很難再度防範“勒龐們”5年後的捲土重來。（記者孟小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