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在無情的新冠病毒肆虐下,醫護人員挺身而出,為保障祖國人民的安全作出無畏的犧牲。
剛剛在抗疫前線衝鋒陷陣的廣州市第八人民醫院感染科主任蔡衛平和河南省柘城縣人民醫院護理部主任宋靜帶著他們的建議來到兩會,對於仍未完全結束的新冠病毒疫情他們也有很多獨到的看法與建議。
兩會前夕,全國人大代表、廣州市第八人民醫院感染科主任蔡衛平接受了北京青年報記者採訪。
蔡衛平表示,對於病毒必須採取常態化的防控方式,而在防控過程中出現傳染源不明的疫情也不必驚慌,這種情況完全有可能發生。
疫情發生以來,蔡衛平擔任廣東省抗擊新冠肺炎專家組成員、廣州市第八人民醫院隔離病區醫療總負責人。
廣州市第八人民醫院是華南地區最大的傳染病專科醫院,是這次廣州抗疫的“主戰場”,蔡衛平作為總負責人一直在一線抗疫。
抗疫期間每天工作忘記是星期幾
北青報:作為廣州市第八人民醫院隔離病區醫療總負責人,你“深度”參與了抗疫工作,能不能介紹一下參與抗疫的情況?
蔡衛平:我們醫院有一棟配備負壓病房的樓,在抗疫期間整體設為隔離病區,由我擔任醫療總負責人。根據疫情的發展,我們一個病區一個病區地開設,一個不夠再開一個,最後一共開設了五個病區。
五個病區一共200張床位,人數最多的時候收治190多人。我們傳染科整個科室的人負責三個病區,中醫科、呼吸科各承擔一個。
北青報:你在抗疫一線工作多久?
蔡衛平:1月20日我們醫院收治了第一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1月22日我到達病區,直到3月底,我一直在一線,前後大概兩個月。
3月份開始,本地確診病例基本沒有了,我們開始撤病區。3月底輸入型病例增多,我們又重新開設病區,但到這時候大部分病人都是輕症,治療的壓力減輕了。
北青報:當時你每天工作的內容有哪些?
蔡衛平:每天上午所有病區要巡一遍,大概需要2個小時左右。我們的病區設置是重症病人在一病區,主要是ICU病房。我每天對所有病區進行巡查主要是為了及時發現可能變重或者已經變重的患者,及時將他們轉移到相應病區。之後,我會重點去重症病房看一下情況。
下午我主要組織或參加一些病情討論會和專家會診。當時,遇到重症患者會組織省市專家組的會診。
此外,每星期我看半天門診,我們的門診一直是正常開診的。
作為醫護人員這些都是分內事,對我們來説沒有什麼特別的。稍微特殊的就是當時沒有年初幾和星期幾的感覺,每天都是工作日。
出現找不到傳染源的疫情不用驚慌
北青報:當前疫情趨於平穩,對疫情發展方向,你有沒有自己的判斷或看法?
蔡衛平:一開始,我看到是冠狀病毒,想著或許到天氣熱了會消失,傳播能力隨著一代一代傳下去也會降低。但是後來我看到南半球疫情開始流行,東南亞、非洲都出現疫情,就發覺新冠肺炎病毒不怕熱。當時我自己判斷,新冠肺炎病毒與人類長期共存是大概率事件。
現在我的判斷是,新冠病毒不會消失,而是會像流感病毒一樣,天氣冷的時候會多一些,天氣熱時相對少一些,但不會完全消失。
如果説病毒可以趕盡殺絕,那我們可以繼續採取之前防控強度比較大的模式,讓整個社會都停止運轉,全力防控,熬到夏天等病毒消失。但現在病毒的情況特殊,病毒順利越過夏秋季節到達冬春季是可能的事情,就必須採取常態化的防控方式,不可能長期給社會摁“暫停鍵”。
北青報:你認為常態化防控有哪些重要環節?
蔡衛平:首先心態要擺正。既然病毒不可能消失,病毒的散發就是完全有可能的,不可能完全沒有病人,而且,目前病毒的中間宿主還沒有找到,以後人們還是有可能會接觸到中間宿主從而被感染。大家要有這個心理預期,就是我們會長期與病毒共存,而且病毒傳播能力強,會不斷出現新的病人,出現新的小規模聚集性疫情。我們是希望有的話能夠儘早發現,把傳播範圍降到最低,這就達到預期了。
作為公眾來説,最關鍵的是把疫情期間建立起來的良好衛生習慣保持下去,人與人之間有安全的社交距離。例如,打噴嚏、咳嗽的時候用紙巾擋住,不要對著人;勤洗手,注意衛生,保持清潔;推行分餐制,至少提倡大家使用公筷。
另外,要儘量少接觸野生動物。不僅是吃,捕殺、運輸野生動物都有風險。而且,這些行為是對自然界的破壞,這種破壞可能會導致病毒適應性發生變異,從不傳人的病毒變成傳人的病毒。
北青報:目前一些地區出現疫情反覆,例如當前的吉林省舒蘭市,你認為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隱患在哪?為什麼會出現疫情反覆?
蔡衛平:目前舒蘭市的情況是尚未查明最初那位女洗衣工是從哪感染病毒的。這種找不到傳染鏈條的散髮型病人,以後肯定還會有的。不一定是新來的什麼人傳染給她,也可能就是接觸了自然界宿主動物或者動物排泄物導致被傳染。
出現傳染源不明的疫情不必驚慌,這種情況完全有可能發生 。我們就是希望能儘早發現,及時阻斷病毒的傳播鏈條。
建議建設高效透明的傳染病防控體系
北青報:在抗疫過程中遇到過哪些困難?有沒有關於抗疫的意見或建議?
蔡衛平:對醫療機構來説,最大的問題是傳染病醫院發揮的作用還不夠。很多傳染病醫院都要支援,一些疫情不是很嚴重的地區也要緊急建設類似“火神山醫院”的臨時性傳染病醫院。
我認為主要原因是重症救治的能力不夠。一方面,應該建設符合要求、有足夠體量,能與當地居民人數相對應的醫院;同時,傳染病重症救治水準一定要提高,有自己的重症救治團隊,而且傳染病醫院不能只設傳染科,應該建成大傳染科的綜合性醫院,否則會導致綜合救治能力不夠,病情嚴重了就需要援助。
這就是我説的“平戰結合”的綜合性傳染病醫院。平時可為附近居民提供醫療衛生服務,疫情期可快速成為戰疫收治醫院。平時注意多練兵,戰時不至於應付不過來。
北青報:關於疫情,你還有其他建議嗎?
蔡衛平:我還建議建設高效、公開、透明的傳染病防控體系。“高效”需要醫院和疾控進行更緊密的融合,很多突發傳染病病例是由醫生最早發現的,醫療機構的作用要充分重視。
資訊公開要足夠,因為是公共衛生事件,要公眾知情才能主動配合防控措施,避免恐慌、減少謠言。
此外,要加強反向病原學的研究,出現疾病去找病原體是正向病原學,反向病原學就是加強對病原體的監測。我們絕大部分新發傳染病來自自然界,加強對自然界病原體的監測,可以提前預判它對人的影響,像是地震預測一樣,發揮反向病原學對疾病的預測功能。
與鐘南山團隊保持溝通開展藥物研究
北青報:你在2003年就作為醫務人員參與抗擊非典疫情,當時你自己感染了非典,抗擊非典的經歷對你這次抗疫有什麼幫助?
蔡衛平:最大的幫助就是“淡定”。有很多應對非典的經驗都可以用來應對新冠肺炎,目前採取的一些措施就來自於非典時期的經驗和教訓。
北青報:你認為新冠肺炎病毒和非典病毒相比有哪些特殊之處?
蔡衛平:新冠病毒比非典病毒聰明多了。首先,新冠病毒潛伏期更長,更容易躲避人體對它的清除。
新冠病毒致死率沒有非典高。這是病毒“聰明”的地方,一感染就致死的話,病毒也沒辦法活了。“聰明”的病毒不會讓宿主人群都死掉,這樣才有益於病毒自身的傳播。
而且,這次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我們通過研究發現,人體對新冠肺炎病毒的免疫反應較弱,抗體出現的時間比其他病毒感染後要慢。抗體出現的時間晚,對病毒清除的時間就晚。
最後就是新冠肺炎病毒耐熱,能夠不斷傳代,有強大的傳播能力,很多病毒傳著傳著毒性就減弱了,新冠肺炎病毒卻沒有。
北青報:我國著名呼吸病學專家鐘南山在廣州,你日常和他有交流嗎?
蔡衛平:我們經常一起溝通研討。大家在治療方面討論得比較多,特別是在抗病毒藥物方面,都希望能找到特效藥。鐘南山團隊有人長期駐在我們醫院,因為廣州本地病例80%以上都在我們這裡治療,病人比較多,試用了很多藥物,有大量的藥物使用數據,為鐘南山團隊的研究提供了一定依據。
另外,我們也討論過關於潛伏期長短問題,以及潛伏期變長防控的策略要不要改變、無症狀感染人員和復陽人群如何處理等問題,在很多方面都一直保持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