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長沙6月26日電題:記住我們從哪來——重返紅軍長征先遣隊誓師地

新華社記者袁汝婷、張瑞傑、柳王敏

76歲的黃維忠經常到家附近的廣場散步。他抬頭就能看到一座6米多高的紀念雕塑——戰馬嘶鳴,旌旗獵獵,紅軍指戰員威風凜凜。

這是湖南郴州市桂東縣寨前鎮紅六軍團誓師西征舊址(6月13日無人機拍攝)。 新華社發(陳澤國 攝)

雕塑的深色石磚上雕刻著巨幅《紅六軍團長征路線圖》。黃維忠驕傲地指著它説:“就是這,我們寨前。”

湖南郴州市桂東縣寨前鎮是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史上的一個光榮名字。紅軍戰略轉移的先遣隊85年前曾來到這裡。

“他們不肯驚擾老百姓”

黃漢尤今年75歲,他説,父親黃先謹時常向他講述一個情景:一天晚上,鎮上來了很多紅軍,當時沒有大路,他們是從江西那邊走小路過來的。

“紅軍穿著草鞋,有年紀大點的,有年紀小的,就這樣住下來了。”他説。

這支隊伍來自——井岡山。士兵們都是些貧苦的農民,平均年齡不到20歲。

1934年夏,第五次反“圍剿”失利。由於局勢日益惡化,7月23日,中共中央及中革軍委命令紅六軍團撤離湘贛蘇區,轉移到湖南中部去發展遊擊戰爭及創立新的蘇區。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原副主任石仲泉説,與紅七軍團的北上一道,這應被視作紅軍實施戰略轉移的準備。

8月7日,紅六軍團9700余人,由江西遂川的橫石和新江口出發,突破國民黨軍多道封鎖線,于8月11日進到湖南桂東縣城以南的寨前圩。

新華社記者再走長征路近日來到桂東,此地路途高險,山嶺奇絕,雲霧繚繞。縣誌這樣形容位於羅霄山脈腹地的桂東:“山開八面,水匯雙溪,雖彈丸之地,卓有金湯之固,環山以為城。”

這是在湖南郴州市桂東縣沙田鎮紀律文化中心展出的《三大紀律·六項注意》場景(6月13日攝)。 新華社發(陳澤國 攝)

毛澤東在這裡頒布《三大紀律六項注意》,後發展為《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疲勞的紅六軍團在寨前圩稍事休整,用銀元向村民們購買食物。黃維忠説,他的岳父陳祥文那時還是孩童,好奇地跑到紅軍的駐紮地,看見部隊從老百姓那裏買回一頭豬,殺了給傷病員們煮肉。傷員很多,但紅軍招呼岳父過去,把肉分給他和村裏孩子,又把剩下的肉分給村民。

“岳父總跟我説,紅軍好像家裏的親人。”黃維忠説。

黃漢尤説,六軍團軍部駐紮的地方,在他家街對面的藥鋪。“他們不肯驚擾老百姓。在徵得主人同意後,他們把門板拆下來鋪在街上,睡在上面過夜。早晨起來,他們又把門板原封不動裝回去,並將地掃得乾乾淨淨,然後擔起水桶,到河邊幫老百姓挑水。”

這是湖南郴州市桂東縣沙田鎮紀律文化中心(6月13日無人機拍攝)。 新華社發(陳澤國 攝)

探路者要有犧牲精神

“紅軍突圍的消息,震驚了敵人。國民黨軍展開圍追堵截。”桂東縣黨史專家羅健東介紹,紅軍決定放棄在桂東發展遊擊戰爭的計劃,以強行軍越過耒陽、宜章公路,經過新田等地,搶渡湘江,繼續西進。

8月12日,部隊在寨前圩的河灘上召開連以上幹部會議,誓師西征。任弼時正式宣佈成立紅六軍團領導機關。任弼時、蕭克、王震組成紅六軍團軍政委員會。

“那天,就在那個河灘上,站著許多荷槍實彈的紅軍,有的還帶了傷,但個個精神抖擻。”黃漢尤站在紀念廣場,講述父親對他重復過多遍的場面。

當日,紅軍踏上了艱苦卓絕的西征之路。作家王樹增在《長征》一書中寫道,後來中央紅軍從中央蘇區出發後,就走在紅六軍團走過的路上。

蕭克曾回憶説,紅六軍團突圍西征,比中央紅軍長征早兩個月,為中央紅軍長征起到了偵察、探路的先遣隊作用。

黃維忠(右一)等在湖南郴州市桂東縣寨前鎮紅六軍團誓師西征舊址參觀(6月13日攝)。新華社發(陳澤國 攝)

石仲泉説,紅軍長征,最初叫“戰略轉移”“西征”“遠征”。使用“長征”一詞,最早是在1935年2月下旬中央紅軍二渡赤水發佈的《告黔北工農勞苦群眾書》中。他説,紅六軍團作為先遣隊西征,帶有探路性質。

“當時要戰略轉移,肯定要有人先犧牲先探路,探路的隊伍是冒著很大風險的,前方的千難萬險都不知道,要講大局、講紀律,要有不畏犧牲的精神。”羅健東説。

紅六軍團千里轉戰,與圍追堵截的國民黨軍血戰,損失很大。羊東坳一次戰鬥後,當地400名農民用了整整一天,才把紅軍遺體全部掩埋。

紅六軍團終於10月抵達貴州北部與賀龍、關向應領導的紅二軍團會師。據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編著的《紅軍長征史》“長征的序幕”一章記載,“至此,紅六軍團勝利完成轉移任務,併為中央紅軍的戰略轉移起到了先遣隊的作用。”

後來,二、六軍團主力北上長征,被編入紅二方面軍,實現紅軍三大主力會師。“完成長征的中國工農紅軍,成為創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武裝力量。”王樹增寫道。

6月桂東,山風習習。金色陽光灑在紅六軍團誓師西征的舊址上,年輕母親牽著學步的孩童從雕塑邊走過。

黃漢尤説,去年有一些學生重走長征路,來到桂東,聽他講紅軍故事。“我要讓孩子們記住,我們是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