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記者乘車來到廣東韶關仁化縣,行至銅鼓嶺時,遠遠望見依山而立的紅軍烈士紀念碑,矗立於蒼松翠柏間。

這裡是紅軍長征入粵後銅鼓嶺阻擊戰的遺址。1934年,那個落葉紛飛的深秋,紅軍來到仁化縣城口鎮一帶,智取城口鎮、血戰銅鼓嶺,突破了敵人設置的第二道封鎖線。5萬餘名紅軍陸續在城口境內行軍、作戰、休整,足跡幾乎遍佈每一個村莊,留下了許多軍民魚水情深的佳話。

“紅軍不怕死,那可不是拍電影!”

“從懂事起,就常聽到村裏的長輩們談起銅鼓嶺戰鬥的歷史。紅軍勇敢作戰,上戰場不怕死,是真實可信的,那可不是拍電影!”銅鼓嶺腳下大水壩村村民王久軍告訴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記者。

1934年11月初,平靜的小山村裏突然來了一支部隊,戰士們看起來都很年輕,他們行軍匆忙。不一會兒,村裏人就聽到不遠處有槍聲響起。這時,全村10多戶男女老少慌慌張張地向深山裏逃,躲了幾天幾夜後,銅鼓嶺方向的槍聲才消停下來。

銅鼓嶺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王久軍説,鄉親們從當地嚮導那兒打聽到:戰鬥打得相當慘烈。國民黨兵居高臨下、佔據有利地形,還組織敢死隊,在戰場上擺下了白花花的銀元,懸賞説每打死一個紅軍當場發10個銀元。而紅軍戰士迎著敵人猛烈的炮火往嶺上衝,前面的一批戰士倒下了,後面的一批又衝上去。後來,雙方又展開白刃戰,激戰持續了兩天一夜,紅軍犧牲140多人。

為何會發生慘烈的銅鼓嶺阻擊戰?仁化縣紅色文化講解員黃本洲告訴記者:“這得從紅軍智取城口的精彩一役説起。”

地處湘粵邊界的城口鎮,群山環抱、地勢險要,國民黨軍將其建成堵截紅軍的第二道封鎖線南端的中心據點。他們在城口築碉堡20多座,密布成網。紅軍部隊研究後決定,不可強攻,而要智取。

1934年11月2日,待夜幕降臨,霧色朦朧之際,紅1軍團2師6團1營排成縱隊,闊步走向這次奇襲行動的突破口——水東橋。敵人哨兵問:“什麼人?”營長曾寶棠一邊沉著應答“自己人”,一邊飛速過橋。等敵人哨兵發現情況不妙時,慌忙開槍報警,曾寶棠果斷應對,哨所內的敵軍也在紅軍“繳槍不殺”的吶喊聲中紛紛繳械投降。

佔領城口鎮後,行軍多日、疲憊不堪的主力紅軍需要休整。然而,從廣州前來增援的國民黨軍已抵達17公里外的銅鼓嶺。為阻擊粵軍,紅2師6團1部從城口南下銅鼓嶺,一番血戰,為主力部隊贏得了寶貴的休整時間。

“保管好這個碗,紅軍還會回來的。”

1934年11月2日至9日,連續多天,城口境內軍旅匆匆。長征大部隊過後,一些掉隊的傷員得到了當地百姓的悉心照料。“保管好這個碗,紅軍還會來的。”半山村97歲的張堂英珍藏的一個“紅軍碗”就是見證。老人家的女兒蒙日嬌向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記者講述了她的母親講述了一輩子的故事。

那是一個夜晚,張堂英家門口突然有人敲門,“我們是過路的紅軍,想在你們家煮點飯吃、借宿一晚”。門外的人平和地説。起初,不明情況的張堂英父母蒙家財、黃乙秀夫婦並沒有吱聲。過了一會兒,“蒙家財,是我把他們帶來的,他們是紅軍、是好人,請你開門”。門外有人用家鄉話喊道。

蒙家財打開了門,只見十幾個身穿灰色軍裝、背包上橫著大刀的紅軍走了進來,抬著一個滿身血跡的重傷員,其他紅軍身上也都挂了傷。

蒙家財是村裏的土中醫,安頓好紅軍後,他連夜打著火把上山,採挖草藥給傷員療傷。黃乙秀在家把沾了血跡的軍服收集起來,連夜清洗,將自家乾淨衣服換給紅軍穿。年僅12歲的張堂英也幫著母親照顧傷員。

那位重傷員姓徐,是排長。七八天后,其他同志追趕大部隊去了,他不能行走,便留下養傷,又敷了10多天的藥,傷口才慢慢癒合。徐排長臨行前,蒙家財硬塞了兩塊銀元給他。“真要感謝你們啊,對我這個素不相識的紅軍悉心照料,我一輩子都會記著你們的!我沒有什麼好的禮物感謝你們,就這麼一個隨軍喝水、吃飯的瓷碗,給你們留作紀念。等革命勝利後,我一定來這裡報答你們。”徐排長拉著蒙家財的手流淚説。

這場離別,此後再無音訊。

1967年,蒙家財去世前,一家人圍在他身邊,他拉著張堂英的手叮囑:“要保管好這個碗,紅軍還會回來的。”

幾十年來,張堂英一直用紅綢布包著碗,收藏在她的睡房閣樓中。在她的心裏總期待著有一天,那位徐排長能夠回來,看看這個飽含情誼的碗,看看這片曾經浴血奮戰的土地和這片土地上幸福生活的百姓。

今天,年事已高的張堂英又把這個碗託付給蒙日嬌。她知道,紅軍不會忘記來時的路,而歷經革命鬥爭風雨的老區人民,也不會忘記長征那段血與火的歷史。(記者 鄭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