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定縣冷磧鎮團結村村民出售自種的羊肚菌。 攝影：黎萌

　　作為上好的食用菌，羊肚菌近年來已有越來越多的人工種植。 攝影：黎萌

國際線上報道（記者 黎萌 鄧超 張同義）：收購羊肚菌的車子開到團結村村委會前的小廣場上停住，等候的村民圍攏了過去，讓車裏下來的人挨個給自己種的菌子過秤，收購價是每斤40元。

價錢跌了 且一年比一年低

記者站在一旁，看到收購商把很少量個頭偏小、根部顏色發暗的羊肚菌撿出來撂在一旁，“這個要不得”、“這個不行”……對此，種植戶有輕聲嘟囔著表達異議的，但眼見絕大部分辛苦種得的勞動果實變現，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笑。

團結村位於老二郎山隧道西洞口，是川藏公路由東向西從雅安進入甘孜藏族自治州後的第一個村子，有“甘孜州川藏公路第一村”之稱。全村平均海拔1800米，共3個村民小組，292戶，耕地面積1677畝。主産玉米、蔬菜等經濟作物，主要經濟特産有花椒、大櫻桃、羊肚菌、李子等。2018年每人平均收入1.5萬餘元。

從2013年被引入試種到現在，羊肚菌已成為團結村村民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並且是二組村民的主打産業。目前全村有80多戶在種，種植面積為400畝，種植收入比約佔全村每人平均總收入的三到四成。

“羊肚菌我們已經打算逐漸淘汰了，總是種一種東西不行，另外不僅我們在種，許多地方也都在種，多了價錢自然就會下降。”在一旁的團結村書記周祖詳説。

作為村裏的帶頭人，周祖祥這樣打算肯定有他的道理。那麼，種植戶的情況是怎樣的？又有啥考慮？一週之後，記者再次來到團結村採訪調研。在村主任周友平的帶領下，走進了離小廣場最近的一個羊肚菌種植戶家，和主人擺起了龍門陣。

“今年的價格不如往年，産量也不如。”女主人叫李琴，快人快語。她説，40元一斤比往年低，2014年的時候，價格是80元，後來種的人多了，價錢就跌了，而且是一年比一年低。

“那明年還種不種呢？”記者問。“要看下，因為周圍村裏也都在種，今年跟著種的人特別多。”李琴説，她家是2015年開始種的，當年賣60元一斤，去年50元一斤，家裏有10畝地，羊肚菌種了四五畝。“今年虧本了，達不到我們買菌種的錢，種子貴，一畝地要5000元投入。”

李琴説，老公前些年都在外面打工，這四五年回家搞種植了。最初村主任帶領種海椒等蔬菜，後來價格不好，村民就沒繼續種，後來村幹部又帶著我們種羊肚菌，但今年羊肚菌的價格也不好了。

“每斤40元，老闆（收購商）還選了又選，今年他們是最挑的，所以實際上每斤還沒賣到40元。以前他們是不挑的，收了就走了，今年是挑得最兇的。”李琴説。

因為此前對羊肚菌的價格沒有概念，記者覺得，村民對一週前老闆給出的收購價還挺滿意，那些被挑撿出來沒賣掉的菌子，他們拿回家後會自己吃掉。但李琴説，挑出來的我們也捨不得吃，烘乾了先放著，等回頭收購商再來收幹的。“因為吃了就更虧了”。

多數村民的羊肚菌還沒賣

　　李琴的家緊鄰村裏的小廣場 攝影：黎萌

　　李琴和丈夫黃桂倫、女兒在家中院子裏的合影。 攝影：黎萌

李琴的丈夫叫黃桂倫，那天跟著村主任周友平到村民家擺龍門陣時，他回來的晚，沒聊上。記者之後電話再訪他時才知道，他們家種的羊肚菌一直都還沒賣。是什麼原因呢？“一是價錢不好，二是也沒有老闆來收。”黃桂倫説。

“這表明羊肚菌沒有市場了麼？而且，老闆不來收，你著不著急呢？”記者問。黃桂倫的看法是，不是市場沒有需求，而是這邊的羊肚菌品質相比成都周邊種的要好，所以賣的貴。“不著急，慢慢聯繫，因為我們的東西比較好，而且幹貨也不會壞。” 黃桂倫説。

但黃桂倫也考慮到了降價的可能。 “應該賣到每斤350元左右才不虧。”去年賣到了450-500元一斤。去年最好的時候賣到過600元一斤。

其實，周友平家的羊肚菌也還沒有賣。他説，“原因也很簡單，賣鮮的價格不好，所以就晾幹或烘乾後，等著賣幹的。”

那周友平和李琴預計什麼樣的幹貨價格他們能夠接受呢？“去年最高是600元一斤，今年好一點的幹貨能賣到500元一斤。”周友平表示，這也是很多村民的想法。他説，村裏很多人家裏的羊肚菌還都沒賣，賣了的只是少部分。

周友平坦言，今年的羊肚菌收成沒有去年好，自己保守的估計是“只能掙點人工錢。”他説，實際上賣鮮貨也不至於虧，但若是賣幹貨，就多少能掙點。

周友平家今年種的羊肚菌也有四五畝，和黃桂倫、李琴家種的面積相當，去年此一項的收入約5萬元。因為不用請人，全部是自己種，所以所謂的人工錢就是自己的付出的勞動工時變成錢。

陳道平是團結村所在的冷磧鎮黨委副書記，她告訴記者，鎮裏種羊肚菌的農戶不少，但因為今年新鮮的羊肚菌價格較低，所以很多農戶就把菌子曬乾烘乾後先放著，待價而沽，等價格好一點的時候再賣。

黃桂倫認為，今年成都地區種植面積也增加了。他説，根據目前的市場，明年羊肚菌只能少種，不能多種。今年他家已經減少了一半的種植面積。“明年可能種，也可能不種。要等手裏的羊肚菌賣出去之後再做決定。”

6月13日，聯繫黃桂倫的結果是，最新有老闆的出價是300元/斤，沒成交。看來，今年羊肚菌市場的價格遭遇寒冬。如何及時適應市場，同時符合村裏的實際情況，成了擺在團結村幹部群眾面前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重樓、蘋果、櫻桃還是花椒 種什麼好？

　　團結村遠眺。照片中黑色棚子裏種的都是羊肚菌。 攝影：黎萌

　　站在村裏的小廣場上往北邊高處看，就是318川藏公路。 攝影：黎萌

團結村過去是遠近聞名的“飛虎村”，因緊鄰國道318線，部分村民幹起了扒貨車偷盜銷贓的營生。痛定思痛，村兩委在冷磧鎮黨委政府的引導下，著力培育良好民風，抓實産業發展，帶領全村脫貧，讓二郎山上的“飛虎隊”成為歷史。通過不懈努力，團結村被中央文明委評為“全國文明村鎮”，被農業農村部授予“中國美麗鄉村百佳範例”等榮譽稱號。1.5萬元的每人平均年收入位居瀘定縣冷磧鎮各村前列。

“今年在試種藥材，現在看我們村的海拔和氣候適合種藥材。”村書記周祖祥道出了自己的打算。“目前重樓的需求量比較大，價格也比較好，完全可以讓老百姓增加收入，而且會超過我們現在種羊肚菌的收入。”

周祖祥此前是團結村的村主任，再早曾在外面打工，能幹肯幹會幹。他認為，農村要發展離不開適合自己的産業，此前幾年羊肚菌是村裏的主要産業之一，但是它現在已經衰敗，農民因此得到的收入有所減少。

“如果我們種重樓，會是大面積地種，現在村裏包括我自己都試種了一些，已經獲得了成功。”周祖祥説。

儘管市場不好，記者調查發現，已經種了幾年羊肚菌的村民不會一朝就全部換掉。周友平説，因為棚已經有了，也是有投入的，羊肚菌一般種三年需要換地，就把棚拆了挪過去，這樣經濟。“所以還是有人會繼續種，因為追加的投入小。將來除非是棚子不能用了，才會考慮改種別的。”

李琴的看法是，將來種什麼還是要靠村幹部帶領，村民自己一般不會去做新的嘗試。對李琴這類的擔憂，周祖祥表示，只要是不願意種羊肚菌的，就動員他們去種重樓。

但周友平的想法是，“羊肚菌還會繼續種。棚搭好了，需要的只是換地，不至於怎麼虧。家裏的地一部分需要換，不是全換。”他説，今年還沒想去種重樓，現在市場價錢也在跌。“因為我現在也種了六七畝的花椒，已經開始挂果了，收穫季節是每年8月份。現在一部分有收成了，明年還會多一些。”

周友平告訴記者，重樓的投資大，如果搞不好，村民會有怨言，所以要再觀察一下。“村裏發展蘋果和花椒比較適合，不用換地，多年都可以收穫。一般老百姓種重樓會投入不起，因為一畝地要投四五萬，而種羊肚菌頂多每畝投入5000。”

黃桂倫就是已經試種了重樓的村民之一。“我現在就試種了兩分地，去年11月種下的。現在還想不好是否要繼續種。有人説市場價漲了，有人説降了，搞不很清楚。”

陳昌是周祖祥的前任，團結村開始引種羊肚菌就是在他擔任村書記期間開始的。當時，陳昌先在自家的地裏試種了5畝。他説“同一塊地裏就有羊肚菌顆粒無收的情況，所以我認為種羊肚菌就已經是高投入、高風險和高效益了。”

2016年陳昌被提拔到鄰近的加郡鄉擔任副鄉長，但家還在團結村，他夫人也是村裏羊肚菌協會的會長。今年他家總共種了約50畝羊肚菌，此前全部以鮮貨的方式賣完。陳昌表示，“鋻於目前的市場情況，還有土地需要輪換的情況，我家的羊肚菌明年不至於不種，但會少種。”

陳昌對記者説，重樓和羊肚菌相比，投入更大，一般的農戶零星種一點還可以，如果大量種植，就根本投資不起。還有就是重樓的市場價格也不是很穩定，去年、前年種重樓利潤高，但去年年底之後價格就大跌了。

那麼，市場不斷在變化，團結村如果改種其他作物，選什麼好呢？村主任周友平提到了小廣場所在的團結村二組，正在為選擇什麼品種的果樹費思量。“想都種蘋果，但選種是個大問題，什麼品種的蘋果能適合我們村的土地和氣候條件還不知道，希望有農業技術專家給我們指導。”周友平説。

回訪村書記周祖祥時，他的想法是，“如果要種蘋果，村子裏的其他果樹全部要砍掉，包括李子樹、桃樹等，如果不行，最好還是種重樓。”

周祖祥介紹，目前，團結村一組因為種大櫻桃，百姓的收入有增無減；而三組的主要産業是種花椒，市場還不錯。就是二組的主産羊肚菌，市場已經不好，未來是種重樓還是蘋果，我們村兩委還在討論和論證。但不論兩者裏面種什麼，都要大面積的種，不搞小打小鬧，那樣會讓老百姓掙不到錢。

對此，陳昌認為，村裏種植業發展要成片成規模。而究竟種什麼好，村兩委肯定會有一個規劃。就拿二組來説，可以分為幾大塊來規劃，蘋果和李子當然可以，之前也種的花椒和大櫻桃管理好了，前景也很好。

“但全村或全組只種一樣東西也不是很現實，所以分成幾塊，種不同的經濟作物是比較合適的。”陳昌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