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南昌至北京西的Z68次列車上,乘務人員與旅客互動,為大家提供一個愉快輕鬆的旅程。張衛東攝(人民視覺)

  製圖:郭 祥

春節將至,春運又啟。

春節,是中國人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可對鐵路、民航、公路客運等行業員工來説,卻是一年中最為緊張忙碌的時段。為了讓億萬旅客走得平安、走得溫暖,他們不得不放棄團聚機會、犧牲休息時間,勤勤懇懇堅守崗位,兢兢業業發光發熱。2019年春運啟動之際,本報記者又一次踏上春運一線、走近“春運人”,感受他們的忙碌,體驗他們的辛勞。

與以往體驗空姐、高鐵服務員、客運站導乘員等“窗口崗位”不同,今年記者的體驗更加聚焦那些平日不為常人了解的“幕後崗位”——高鐵上水工、航空配餐員、客運檢車員。儘管不直接同旅客打交道,但他們日復一日的默默奉獻卻直接關係到每位旅客的出行體驗,關係到整個春運能否安全、舒適。走近他們,我們將會對春運多一分理解與包容。

——編  者

為了讓旅客在萬米高空吃飽吃好,航空配餐部門沒少費心

我做美味航空餐

本報記者  趙展慧

平日坐飛機,您除了關心是否準時、安全外,還看重什麼?是否也期待能吃上一份美味的航空餐?這就離不開航空配餐部門的付出了。春運大幕開啟,深圳航空配餐大樓裏,每天都有4萬多份航空餐食,通過13個裝機口被24輛食品車送上數百個航班。

“配飾全部摘下,隔離帽拉到耳下,不要露出一絲頭髮。”一大早,在深航配餐質檢員查艷陽的指導下,我穿上白色制服和防滑膠鞋,綰起頭髮,戴上口罩和帽子,經過層層消毒,開始了體驗春運航空配餐員的一天。

為全面了解配餐工作,不同於正式員工專人專職,我體驗了一把從驗貨到送餐上機全流水線的配餐工序。

柿子椒紅綠分明,三黃雞色澤鮮嫩,哈密瓜憨圓喜人,我看著一箱箱搬進原材料驗收區的各類食材,覺得品質都沒話説。查姐卻指著墻上的食材要求表對我搖搖頭:“不光要看原材料新不新鮮,個頭大小等還要符合要求,比如這塊魚長一寸就放不進餐盤,會給包裝帶來麻煩。”原來,魚的長度、雞的重量、瓜果成熟度都有標準,各種食材都要經過質檢、使用部門、倉庫的三方驗收才行。

“食品安全永遠是航食最重要的關鍵詞,而保障安全的關鍵就在於標準化,包括選材、消毒、烹飪、包裝、存儲等各個環節。”查姐的話讓我漸漸開始認識到配餐工作的壓力。

收儲進來的食材很快就要“兵分兩路”。冷食被送進清洗消毒室,而熱食則直接進入切配間,被手舞快刀的師傅們迅速切成條塊狀。為了保鮮的要求,每一個工作間內都有嚴格的溫控,唯獨走進一個工作間時我感受到了一陣暖流,隨後就是撲鼻而來的飯菜香氣。哈,烹調間到了。

來到香氣誘人的鐵板面前,我跟師傅學起了煎羊排。開火倒油,白煙冒起,鐵板燒到200多攝氏度,再將腌制好的小羊排一塊塊放上,嫩肉在滋滋聲響中現出誘人的焦糖色。差不多七分熟,我就準備抄菜起盤,卻被師傅摁住了胳膊。“我們這兒可沒有什麼五分熟、七分熟可選,必須煎至九分熟,還有一分留給機上加熱,所以到乘客手中的肯定是十分熟的羊排。”師傅看著一臉惋惜的我解釋,只有熟透才最安全,在航空食品的安全問題面前,口感得先放一放。

熱廚房裏還有“冰火兩重天”。熱炒之後卻要速冷,熱騰騰的飯菜裝進大餐盒後就被我送入了速凍櫃,迅速將“體溫”降至5攝氏度以下。熱廚房裏一速冷,飛機上再一加熱,大廚手藝損失不少。“沒辦法,還是出於食品安全考慮。”查姐説。我心裏想,下次再抱怨航食口味難以媲美小炒時,想想這些都是為了入口更放心,就別計較了吧。

當然,這可不是配餐部門“不思改進”的藉口。廣東臘味飯、台灣滷肉飯、搖搖杯沙拉、自製辣椒醬……這些都是深航為了刺激乘客在萬米高空上的味蕾而研發的新産品。“我們有員工廚藝‘比武’,勝出的菜品就有可能被送上飛機。”查姐告訴我。深航還專門成立了研發中心,在符合航食行業標準、保障日常食品安全的同時,根據乘客反饋研究餐食改進方案。“如今乘客不僅要吃飽吃好,還要吃得健康。比如我們的自製辣醬,在保證口感的同時也要控制鹽分,這些都是研發中心實驗室裏出來的成果。”查姐介紹。

走出熱廚房,來到冷廚房的包裝間,我又經歷了一場速度考驗。春運期間,航班密集,餐食需求量大,各個環節製作都要求更快速。比如,在排滿餐盒的移動履帶上,一分鐘要給45個餐盒裏添上小包花生米,一分鐘要裝好15個包含4樣小食的餐盒。

冷食、熱食全都製作包裝完畢後,我搖身一變成為身穿紅T恤、黃馬甲的“快遞小哥”——將滿載餐食的手推車運上食品車,然後隨車到達指定的飛機旁。“靠近,升起!”隨著航機員一聲吆喝,食品車升降平臺升起,通過舷梯,我們將一車車餐食推入飛機後艙。

“趕在航班起飛前45分鐘全部餐食載入完畢!”就這樣,我完成了一天的配餐任務。

客運檢車員要對每輛客車進行9個大項、67個小項的檢查

我給大巴“做體檢”

本報記者  韓  鑫

清晨7點的石家莊晨光熹微。麻溜兒換上一身深藍色工裝,戴上白色粗麻手套,今天我是河北冀運集團機場快線的一名安全員。

這幾年,高鐵、航空運輸的迅猛發展,使長途客運市場空間逐步收窄,冀運集團探索向空路聯程運輸轉型,開始為石家莊機場提供地面運輸保障服務。下了飛機,到達口對面就是聯運服務台,我這個安全員就是保障服務的一道重要關口。

“安全和服務是冀運的金字招牌!”安全技術部主管董輝一來就給我“擰緊了弦”。説話間,一沓表格已經塞到了我手上——檢車員安全操作規程、營運車輛維護記錄表、服務品質表,定睛一看,9個大項、67個小項密密麻麻,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專業術語。這讓我這個汽運“白丁”一下慌了神,趕忙臨陣磨槍,又是請教又是記錄。

一小時後,我來到了冀運空港客運服務中心。“要正式上崗了,別慌。”帶著一絲忐忑,我心裏默念,傳動軸、減速器、制動氣壓表……依舊搞不清位置的幾個生詞在腦子裏亂轉。

我正在翻筆記,一旁的主管董輝看見一輛落客完畢的大巴。“就它了,我們去突擊檢查。”

照著點檢表內容,在車裏車外細細排查:車內從前到後,查看下滅火器、摸一摸安全錘、再拽拽安全帶;車外環視一圈,捏捏車胎,看看劃痕,瞧瞧車燈,然後在表上一一打鉤。依樣畫葫蘆,我學得有模有樣,心裏“竊喜”:安全檢查,好像還挺簡單。

開心不過三秒,跟前傳來董輝的新指令:“跟這輛車回場,一會兒要下地溝跟檢車員錢秀強師傅檢查底盤,那兒才是重頭戲。”

不一會兒,到了機場客運場,不少大巴正挨個開上安全例檢臺——一條六七米長的地溝,等待“體檢”。走到車前,只見一個腦袋從1米多深的溝裏探出來,衝著我喊:“下來吧,該查車底了。”

我轉頭看了一眼董輝,他默不作聲,只是瞅著眼前的臺階,示意我下去。

下到地溝,即僅能容納一人通過的窄道,由於高度不夠,我只能貓著腰往前走。透過擠進車縫的陽光,我抬頭一看,豁然明白了董輝跟我打的“啞謎”——原來我之前弄不懂的那些專業詞兒都長在底盤下面。

我還在找每個器件對應的位置,就聽見錢秀強師傅對著司機老戈大喊一聲:“老戈,踩住剎車!”錢師傅迅速拿一柄錘子敲擊制動器上的螺絲,緊接著傳來“叮叮噹當”幾聲脆響,“你聽,出這個聲音就對了。”

錢師傅邊説邊舉起錘子敲起了輪胎,使勁兒一錘,迅速反彈起來,這就説明胎壓足,還得敲敲輪胎上的螺絲,如果聽著清脆,就是擰緊了。

“要是松了會怎樣?”我問。

“松了……”話音剛出,他立馬變得嚴肅:“不能松!寧可崩,不能松。不然行車過程中輪胎會像‘燒餅’一樣滾落出去,那就危險了。”

“減震器螺絲不能出油漬”“輪胎貼地胎花要超過三個半”……錢師傅邊教邊走到車尾,指著被捲入傳動軸上的幾層塑膠袋,開玩笑地大吼:“老戈,你這是開車怕凍,要保暖嗎?”

老戈跑過來一看,忙不迭紅著臉解釋:“車跑得快就捲進去了,幸好讓你發現了。”

從地溝出來,陽光刺得有點睜不開眼。看我慢慢上了道,錢師傅打開車後蓋,讓我用錘子壓壓幾根傳送帶。我挨個壓了一圈,有腔有調地説:“這個勁兒給力,對了!”錢師傅笑著問我:“你知道這些傳送帶都管哪兒嗎?”見我支支吾吾,他指著傳送帶説:“這些帶子連著散熱風扇、空調製冷等車內設備,雖然不是啥要命的器件,但也都得查一遍,安全沒有小事。”

深冬,郊野的冷風把人灌了個滿懷。排查完兩輛車,我的雙腳已經凍得沒有知覺。可沒過一會兒,後續進場的大巴一輛接一輛,很快便排起了大隊。老遠處,又聽見有人招呼錢師傅,“動作快點,後面車多!”

教罷我,錢師傅連忙應了一聲“來了”,然後轉身又下到陰暗的地溝裏,趁著灑進車縫中的那縷光亮不斷地“敲敲打打”。接下來的春運期間,他每天都要重復80多次這樣的檢查,把更多的安全注入每一輛過往的大巴中。

鐵路上水工每天要參加百餘次“拔河比賽”

我給高鐵“喂飽水”

本報記者  陸婭楠

“吃早飯了嗎?”

春運首日,到北京南站上水車間報到,車間黨支部書記梁華、作業指導曹寧、班組線長許仲河不約而同地都以這句話做了開場白。

本以為這是類似老北京“您吃了嗎”的客氣話,誰知梁華笑瞇瞇地説:“我們這是體力活,一根水管至少30斤,每位上水工一天要給120節車廂上水,一天下來的步行距離超過45公里,相當於繞北京三環一圈。全車間80人,一個女員工都沒有。”

一旁的許師傅也抿著嘴直樂:“我們早飯至少倆大饅頭,有時候仨!”

“別小看女同志,我幹起活來不惜力!”套上綠色警示馬甲,戴上橙色絕緣手套,拎上長棍似的水井鑰匙,我表起了決心。

上水車間是北京南站作業強度數一數二的部門。每列高鐵進站,都要由上水班組將水箱注滿。旅客在高鐵上喝水、洗手、衝廁所,都離不開水箱裏的水。

“每個班組4個人,每個人管4節車廂,每列車停靠站的時間不到20分鐘,上水時間最短只有15分鐘,能不能把每列車的水箱注滿,對上水工是很大的考驗。”梁華説。

平均下來四五分鐘灌滿一車廂水,很難嗎?我心裏嘀咕,要求趕緊上崗。

4個人排好隊,走進站台下的股道,溫度立馬比站臺低了不少,穿堂風拂面而來。走到工作的水井前,許師傅再次叮囑我,高鐵進站時千萬不要動。

不一會兒,“復興號”隔著一臂距離呼嘯而來。我口中一遍遍默念工序:“打開列車注水口,折彎水管防出水,擰開水井龍頭放水,拖走水管,接入列車注水插口,觀察水箱,溢水拔管,折彎水管拉回……”

然而,知易行難。真正操作起來,可謂一波三折。

第一次作業,我居然擰不開水龍頭,管子又插不進注水口,冰冷的自來水反濺了我一臉,急得我大喊“師傅、師傅”,全程以手忙腳亂終結。

第二次,前半程相當順利,可我拔下水管時,忘記了水管口要朝外,手勁兒一松,水管裏的水噴涌而出,鞋褲全濕。

第三次作業到一半,恰好站鈴大響,我嚇得以為列車即將出發,匆忙拔管回撤,連注水口擋板都忘記蓋上,幸好許師傅在身後補救。

第四次,看到井口石板結冰,我卻心急去拉水管,要不是趔趄時被許師傅扶住,差點摔了一大跤。

第五次,水井距離列車注水口居然有15米,我咬緊牙,雙手握住水管,又拖又拽,才走了一半距離,就感覺虎口發酸、雙臂打顫,水管仿佛千斤重擔,我則像在進行一場一個人的拔河比賽。這麼冷的天,帽檐下的前額都被汗水浸濕了。

等到中午,今年首次參加春運的17輛編組“復興號”進站時,我小臂在抖、大臂發酸。蹲下打開列車注水口,我發現裏面還有擋板,上水工必須一手掀著擋板,一手插水管。可是此時,我雙手拽水管都得靠強撐,看著15米遠的水井,我只能眼巴巴地再次向許師傅求助。

回到休息間,我一臉沮喪,曹寧安慰我,“這裡每個人第一次上班時都挺狼狽,沒有一個人沒在冰上摔過跤,一年下來,至少要換三雙鞋。”

我連連點頭,“許師傅,你們幹一天活,不僅是走一圈北京三環,還是連續參加120次拔河比賽啊,這耐力可真不一般!”

許師傅笑而不語,一旁的組員説,“你還沒體驗夜班吹管呢!只要夜晚溫度低於零下8攝氏度,咱們車間就要增加一道夜班,4個人把全車站408個水井的水管都吹一遍,把15米長水管內的存水吹回去,防止凍冰。要是凍住了,整管都要被截掉,那這個井對應的車廂可就沒水用了。以後,17輛編組的高鐵多了,咱們要吹500多個呢!”

春運期間,北京南站每天要開行約250列高鐵,沒有這些既是“大力士”又是“大肺王”的上水工,哪有高品質的春運旅途!我看著許師傅,一臉崇拜。“您説,乘客知道他們在高鐵上用的水、喝的水,都是咱們費勁巴拉地送上車的嗎?”

許師傅抿嘴笑道,“知不知道有啥重要。咱們知道大家暖烘烘的回家路有咱一份力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