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科學家科普演講團 廣報全媒體記者 陳憂子/攝
“如果地球沒有磁場,人類能否生存?”“建成後近600年未遭水淹的故宮,為何幾年前下暴雨出現積水?”“人體消化道內所有細菌的重量足有900克,你相信嗎?”……
12月9日至28日,12位來自中國科學院老科學家科普演講團的老科學家在湛江、廣州、肇慶、清遠、汕頭、博羅等縣市做了222場科普演講。來粵的老科學家中,年齡最大的將近80歲。年輕時他們獻身國家科技事業,在晚年時又醉心科普,如今每年在全國做3000多場科普演講,其中不少人的個人演講數量已超1500場。
科普之外,他們也是一群可愛的老頭老太,他們用科普演講,傳播著科學的知識和夢想。
遊子回鄉幾番惆悵
12月11日晚7時,剛在廣州的酒店住下,陳賀能趕忙打車到了梅花村,看望已經90多歲的老母親。第二天,和記者一起驅車去中山三路小學做演講時,陳賀能話語中還露出遊子的歉意。
“我母親今年年初生了一場大病,她被一種奇怪的細菌感染了,每天光是花在特效藥上的錢就要700多元。住院3個多月才有好轉。”陳賀能説,18歲離開廣州後,因為工作繁忙,能回家看望父母的機會就屈指可數,父母的照顧全靠弟弟和妹妹。
陳賀能説,他們一家當時住在位於黃沙的老廣州南站附近,那曾是京廣線最南端、華南最大的鐵路貨運站,滄海桑田,這座火車站如今早已棄用,作為紀念,沙面至今還保留著的一台舊火車,被改造成了一家西餐廳。
當年家中墻壁開裂,但因為貧困,陳賀能仍然只能在那幢房屋裏勉強住了好多年,直到他上中學以後,他們才搬離那幢危房。
“我的初中是市一中,高中是十七中。”陳賀能當天的演講,涉及到現代人吃穿住行中的科技元素,談到穿的時候,不免感慨萬千,“同學們,今天的你們真幸福,我從小都是赤著腳上學的,一直到上高中的時候,母親看我都成了大小夥子了,實在過意不去,我才有了第一雙鞋子穿。”
雖然當天來聽科普的都是三四年級的孩子,但孩子們的聰明和熱情,依然讓陳賀能很是感動,他曾問孩子一個問題,怎樣讓一幢房子四面都能照到陽光?沒想到就有孩子“腦洞大開”:“在房子中間設計一個軸,讓房子轉起來,這樣屋子的每一面,就都能照到陽光了。”陳賀能激情洋溢地説道:“孩子,你説得太好了,大家給他鼓掌!”
從2007年至今,陳賀能已經做了近1500場科普演講,針對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普通群眾、公務員等不同人群,他準備了將近20個不同題目的課件。有時他一年演講能超過200場,科普通常是上午一場、下午一場,加上趕路的時間,拖著77歲的身體,一年裏至少有半年的時間,他都用在科普上。
見到孩子如見孫輩
孫萬儒是來粵資歷最老的科普團團員。1997年,中國科學院老科學家科普演講團成立時,他就是當時5名元老之一。時隔21載,科普團的第一代團長鐘琪已經成為名譽團長;孫萬儒因為年齡超過73歲,在前幾年也卸任了團長,因為還是“70後”,他還堅持出京到外地做科普。
“我們團裏有規定,一般到了80歲後,就不出外了,為的就是不給地方上添麻煩,80歲以上的老教授主要在北京做科普,我們一位96歲的老同志,現在還在北京的很多中小學做科普。”孫萬儒説,科普團初創時,他們也曾想到通過電視科教頻道向普羅大眾做科普,但後來發現效果並不理想,於是漸漸地轉向了學校和單位,面對面和觀眾們交流,“我們講的主要是自然科學,關鍵是要和觀眾有互動,隔著螢幕對著電視觀眾展示,效果就不理想了。”
和觀眾有互動,是孫萬儒和其他科普成員對自己演講的基本要求。為了讓越秀區的小學5年級孩子能明白微生物和細菌,孫萬儒繪聲繪色地講述列文虎克發明顯微鏡、併發現肉眼無法察覺的微生物過程。他勉勵孩子們要細心觀察並開動腦筋,“列文虎克原本只是個擁有初中學歷的布商,但因發現了微生物,進入英國皇家學會,成為世界一流科學家,同學們以後學會細心觀察,開動腦筋,也能成為大科學家。”
“我們的眼睛裏細胞的重量有1克,消化道裏的細菌有900克,消化道裏的細菌,99%都是有益菌……”在學校短短1個小時的時間,孫萬儒的演講讓孩子們如癡如醉,演講結束後,好幾個班的孩子把他圍得水泄不通,直到校長出面“解圍”,他才從孩子群裏脫身。
離開學校時,老人語重心長地對校長説:“見到這些孩子,我感到特別親切,就像見到了我的外孫和外孫女一樣。”原來,孫萬儒和老伴是空巢老人,子女都不在北京,每次他只能隔著螢幕看看自己日思夜想的孫輩,參加科普,見到更多的孩子,也慰藉了他晚年的孤獨。
選團員好比選女婿
作為老科學家科普演講團的現任團長,1956年出生的白武明身材高大,演講時腰桿挺得筆直。當天他正好向1000名高中生做科普演講,整整兩個小時,他沒喝一口水,卻從階梯教室的最低處到最高處來回走動,向至少40名學生提出了各種問題,比如“地球磁場的南北極是永遠不變的嗎?”“為什麼火山噴發有些時候猛烈,有些時候岩漿卻能平靜地流淌?”等等。
在座的高中生幾乎沒有一個敢走神。他就這樣通過邊問邊講的方式,把大陸漂移、海底擴張、版塊構造等一系列原本有些晦澀難懂的知識,向高中生進行科普。演講結束時,一大群孩子圍著他,求籤名,求合影。其中有個女生讓白武明記憶很深:“她走上臺對我講,原本自己對學習很困惑,但今天聽完了演講,又激起了她好好學習的動力。”
白武明介紹,科普團主要由中國科學院退休研究員組成,也有高等院校、解放軍以及國家各部委的專家、教授參加。自科普團成立之日起,先後有400多名老教授要進科普團,但團裏如今只有61名成員,大部分想進來的科學家很難過試講這一關,因為他們的演講太學術化,而科普是要讓普羅大眾都能聽明白,以至於能參與進來,“説選科普團團員就像選女婿,這話其實一點都不誇張。”
而就算入了團,老教授們還要不斷交流改進自己的科普課件,“每年,我們所有的教授都要在一起互相講評,讓聽眾對我們的科普報告越來越感興趣。”
“從1997年開始,21年來我們這個科普團從小到大,走遍了中國。截至2017年底,我們的講課場次已經超過25000場,聽眾人數超過800萬。”白武明説。
從救援領隊到科普先鋒
74歲的科普團副團長徐德詩很有朗誦天分,每次白武明對外介紹科普團,一段由徐德詩講述科普團歷程的視頻就會被他拿出來播放。
徐德詩是中國地震局研究員,原中國國際救援隊領隊。2001年,他受命主持組建我國第一支國家地震災害緊急救援隊、並帶隊參加我國首次國內(2003年2月24日新疆巴楚伽師6.8級地震)、首次國際(2003年5月21日阿爾及利亞6.9級地震)地震緊急救援行動。
徐德詩説,他之所以要來參加科普,正是因為參與歷次救援後,他發現公眾的防災意識比較淡薄。“慘劇看多了,就讓我覺得做防災科普更重要。”
地震預報至今仍是世界難題,而前些年,依靠地震中豎波、橫波的時間差來做地震預警的説法曾紅極一時。對此,徐德詩並不完全贊同,“一個7級地震受災最重的一般在震中半徑20公里範圍,這個範圍裏面的人最需要預警,但20公里的距離,縱波、橫波的時間差非常短,恰恰是預警的盲區。這種預警主要是對核電站、油田、高鐵等‘生命線’工程可能發生的災害起作用。”
細心觀察汲取古人智慧
李皓是來粵12名科學家中唯一一名女性,主要講環保。據白武明介紹,科普團的61名團員中,女性有9人,雖然佔比不多,但李皓觀察問題時特有的女性視野同樣令人印象深刻。
談到海綿城市和水浸問題,李皓常常會舉故宮的例子。她説,紫禁城的排水系統幾乎是中國古代建築中的典範,自它建成近600年的歲月裏,幾乎沒有水淹的記錄,下大雨時,地面的積水很快下滲。
“可是,前些年下大雨的時候,故宮卻出現積水了。”李皓説,為了探秘這個問題,她多次前往故宮,在實地研究,原來當時故宮修繕時更換了一批地磚,原本的磚塊間就是泥土,土裏還長出綠油油的小草;但更換了新的地磚後,工人們卻把地磚之間用水泥勾縫,“這就導致下大雨時,雨水被水泥堵住,不能通過泥土迅速滲透下去。”
李皓説,還好,現在故宮已經意識到了施工的問題,正在重新把硬化的路面敲碎,恢復古法鋪設的地磚,這有助於故宮在北京下大雨時重現它不産生水浸的“特性”,“我們從故宮的例子裏,才能真正理解海綿城市,現代人有很多糟糕的設計,人為地造成了城市內澇之類的災害,學習一下祖先們留下來的智慧,對我們大有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