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4歲開始學游泳,後來練跳水,一直到快上初中。”任平笑著説,“我身邊的人都説我在台下就是個女漢子,但一到臺上立馬變女神。”誰曾想,這話竟是出自一位舞臺上溫婉可人的清音表演藝術家之口。這位活潑跳脫的“老”藝術家,便是任平。
任平。本人供圖
任平是四川清音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産傳承人,師承原中國曲藝家協會副主席、著名清音表演藝術家程永玲老師。2012年9月15日,任平以一首《中華醫藥》一舉將中國曲藝最高獎“牡丹獎”斬獲。在頒獎大會上熱烈的掌聲中,任平熱淚盈眶,為這“牡丹”花開,她傾盡二十餘年心血灌溉,只為再現清音余韻之輝煌。
相傳,四川清音源於明清俗曲,形成于300多年前的清代乾隆年間,是江南小曲與四川方音、民歌俚曲、戲曲聲腔等經過長期交融、衍生發展而來的。它既保留了自明清以來中國傳統音樂的形態,又與四川方言、音韻、語調完美結合,極具四川特色。而清音中哈哈腔、彈舌和貫口是最為人稱道的“特技”。“哈哈腔就是彈舌發音,會給人‘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點滴感,因為清音的靈動和婉轉,清音女演員又被稱為東方的花腔女高音。”任平在提及清音時興致勃勃地説,“我們‘李派’清音更是得其真傳,因此對傳人要求很高。首先,要有甜美脆亮的聲音,其次,要有我們四川女孩子特有的小家碧玉的溫婉。”
就是這樣一位熱愛清音至骨血的藝術家,學習清音竟是始於機緣巧合。
1991年,成都市文化藝術學校恢復招生。任平在初中音樂老師和體育老師的鼓勵下報了名,沒承想,毫無功底的她憑藉著一腔熱愛和良好的嗓音條件進入了學校,成為了成都藝校改革開放後第一批清音定向培養的學員。那時的她,對清音的認識還懵懵懂懂,但在聽過它的唱腔、唱詞後,任平愛上了它,這一愛就是二十多年。
1996年,任平師從程永玲,成為四川清音“李派”第三代傳人。可偏偏90年代末的中國藝術受外來流行音樂影響巨大,清音與其他中國傳統曲藝一同陷入沉寂。那時的任平年紀尚輕,面對曲藝低迷的景象也曾徬徨不已。在與老師商量後,她開始嘗試與王迅搭檔演小品。可漸漸地,程永玲老師發現小品表演可能會將任平身上唱清音的靈氣消磨,連多年練就的基本功都可能被消耗殆盡。因此,程老師嚴詞勒令任平在曲藝與演藝間作出抉擇。任平思索再三,放棄了小品表演,從此一心一意地投入到清音事業當中。
任平與老師程永玲。本人供圖
面對清音的長期低迷,任平沒有固守陳規、坐以待斃,而是以年輕人的視角去發現青年人喜好:既然大家喜歡新的、流行的,那我就為清音做改良。本著“舊中有新,新中有根”的創新原則,任平保留了四川清音經典的唱腔與技巧,融合咽音、民族唱法,再輔以改良版的傳統服裝、精美的舞臺設計以及現代的和聲配置,以此增強清音表演的可看性和可聽性。在不斷的嘗試當中,任平為清音“圈”下一大批年輕的“粉絲”。
“在一次講座過後,有個年輕的小男孩給我看了他自己創作的清音詞曲,雖然寫的沒那麼完整,但是我很欣喜。”任平開心地分享新“粉絲”的故事,“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喜歡我們清音了,雖然説還不能做到像漢服一樣成為一種潮流,但是,起碼現在有人因為喜歡清音而主動來學習了。成為流行趨勢不是一蹴而就的,首先我們要先讓孩子們了解清音,喜歡清音才行。”
任平在成都蒙彼利埃學校輔導。本人供圖
任平所説的讓孩子們了解、學習清音可不是隨口的玩笑話,這十年她一直把這句話落實在行動上。
“我們一直不間斷地安排青年演員到清音社團去教愛好者學習清音。同時還與5所小學達成協定,在學校內定向教授小朋友們清音課程。別看孩子們小,他們的表演曾經獲得過四川省少兒曲藝大賽二等獎,還到國外表演過呢!”當提及四川清音“進校園”,任平驕傲地説,“現在國家對傳統文化的扶持力度很大,非遺經費和藝術基金都對清音幫助良多。我一直認為普及性傳承和定向性傳承對傳統文化的傳承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有了國家政策和資金支援,我們的文化傳承工作也做得更加得心應手了。”
但在與學校的合作中任平發現,如果想要清音“進校園”,首先要校園的音樂老師懂清音。因此,在與樂山師範學院、四川師範學院商議後,任平將清音帶入了這群未來教師的世界裏,主動為學生們進行清音培訓。
任平在彭州輔導音樂教師。本人供圖
任平認為,清音“進校園”是一種普及性傳承的文化活動,清音化身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載體之一,在讓孩子們認識清音、了解清音、愛上清音的同時,喚起孩子們對傳統文化的認同感與歸屬感。
説起任平這份對於文化傳承的“固執”,與她多年的經歷密不可分。
在傳統文化黯然失色的那段時光裏,像任平這樣對傳統曲藝堅守不移的年輕人寥寥無幾,他們自然成了老師們眼裏的“香餑餑“。在任平學習清音的過程中,所有前輩都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他們竭盡所能地把自己會的東西教給我,他們對清音的熱愛和對後輩的關愛都深深地打動了我。”任平在談及入行快三十餘年的感受後這樣感嘆,“我獲得‘牡丹獎’的那首《中華醫藥》就是老師們愛的見證。當年四川省曲協李蓉秘書長髮現了這個好的作品後,第一時間想到了我,可是當時那個版本並不適合我唱。我師父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還在外地出差回來的路上,她晚上一到家,就連夜為我改編了唱腔。我早上看到她的時候,她滿眼疲憊。所以,現在每當我唱起這首歌,都會想起師父對我全心全意的愛。”
對此時的任平而言,清音早已不再像以前學個曲、唱個詞那麼簡單。她學習的不僅僅是非物質文化遺産的傳承,同樣也是人文文化的傳承。在同老師們共同走過曾經落寞孤獨的“曲藝復興”之路後,她更加重視精神上的清貧——那份因喜歡而用心堅守的本心。對於一個演員,德行是藝術之骨,支撐著所演之物的氣節與靈魂。任平就是這樣守著這份“清貧”,肩負著傳承的重任不斷前行。
已得韶華剎那,開得滿樹芳華。
任平的清音人生,to be contin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