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歲無腿勇士登頂珠峰 圓夢後勸登山愛好者“不要只想征服珠峰”
對於有夢想的勇士來説，人生沒有句號，夢想就是敢想敢做且必須達成。北京時間2018年5月14日10點40分，69歲的雙腿截肢登山者夏伯渝成功登頂珠峰，這是他人生第5次對珠峰挑戰，終於圓夢，也讓世人震驚。昨天，北京晨報記者在醫院見到了這位“勇者”，生於1949年的夏伯渝完全不像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臉上手上還敷著治療凍傷的紗布，腿還沒從凍傷的疼痛中完全緩解過來，但在病房裏接受採訪的他説話鏗鏘有力，回憶起前幾天剛剛完成的壯舉，他一下來勁兒了，一邊比劃著當時的情景，一邊意味深長地説，“感謝珠峰接納了我。”
夏伯渝在攀登珠峰。 夏伯渝供圖
首次登珠峰失去雙腿
43年前，26歲的夏伯渝還是一名足球運動員，國家登山隊組建招募啟事裏一條“免費體檢”的消息吸引了他，於是便報了名。可誰知，看似不經意的一個選擇，影響了他後半生。
“哪知幾百人裏只選幾個人，我竟然被選上了。”從小身體素質優異，體能鍛鍊出色的夏伯渝成為國家登山隊成員，但那時他還沒有放棄“足球夢”，想著哪一天還能回到足球隊。夏伯渝説，“珠峰對我來説就是地理課本上的一個名字，就是一個位置，8848就是個數字。”
當1975年第一次接觸珠峰時，年輕氣盛也自覺不怕冷的夏伯渝被人稱為“火神爺”，當隊友裝備跌落下山時，他更是毫不猶豫將自己的睡袋讓了出來。“當夜因為體力消耗很大，我很快就睡著了，沒怎麼覺得冷。第二天繼續攀登到7600米處的營地。可是又過了一天，腳沒了知覺，變得通紅，然後發紫，最後變黑，我心想這下完了。”
這確實對夏伯渝打擊很大，下了山，夏伯渝從一名運動員變成了雙腳和部分小腿截肢的殘疾人。但他愛上了登山這項運動，也對登頂珠峰更加渴望。
但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一個殘疾人登山，甚至要登冰山，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因為當時的假肢非常簡陋，幾根金屬條，幾塊木板搭建起來一個支撐物，經常把截肢的殘端磨破。好在隨著假肢設計和製作技術的不斷發展，夏伯渝發現，“穿著它，我不僅能走路，能和別人一樣正常生活，我還可以登山。”
夏伯渝在醫院的病床上向北京晨報記者講述攀登珠峰的經歷。張靜姝/攝
距峰頂94米無奈撤離
本來就熱愛體育運動的夏伯渝沒停下鍛鍊的腳步，“我要為登雪山做準備，為登頂珠峰做準備。”
從木板假肢，到後來的玻璃鋼，後來又用成硅膠、碳纖和鈦合金，夏伯渝假肢用得越來越熟練，登山、攀岩、攀冰這些都不在話下。2008年4月，他覺得檢驗自己體能和假肢的時機到了，在做了充分的準備之後，他登上了海拔6178米的青海玉珠峰，並作為奧運火炬志願者到達珠峰大本營。2012年7月他攀登了位於新疆境內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
兩次嘗試讓他有了信心，於是他決定在2014年嘗試攀登珠峰，不過，那年在珠峰大本營，夏伯渝和同伴遇到雪崩，所有等候的登頂者都沒有成功。2015年再次出發，尼泊爾遭遇了強地震引發雪崩，大本營被摧毀，夏伯渝與死神擦肩而過，也與登頂無緣。
最遺憾的是2016年那次攀登，本來已經到達了8750米的高度，但暴風雪又一次襲來。夏伯渝告訴北京晨報記者，“眼看到頂峰只有94米的距離，不管是誰，到這種地步肯定是要上去的。”但情況特殊的夏伯渝猶豫了，“我身邊隨行的有5個夏爾巴小夥子，一旦我決定上，有了什麼問題他們肯定要第一時間保護我，這是拿生命在冒險。我那時已經67歲了，但他們才二三十歲，正是事業高峰期，也都要養家糊口，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的夢想不顧他們的性命。”
“這是我一生裏最艱難的決定。”看著近在咫尺的峰頂，考慮著惡劣天氣下的險境，夏伯渝決定下撤。當時，尼泊爾政府已經下發通知，將不會再允許殘疾人攀登珠峰，這對夏伯渝來説是致命打擊。所以這次下撤的決定或許意味著他再難接近珠峰，況且那時他已經67歲，什麼時候還能再來，登頂的願望到底能不能實現，連他自己心裏也沒數。
每天4點起床再次備戰
“不過現在看來，2016年的下撤雖有遺憾但並非壞事兒，沒有那次，也不會有我今天的成功。”夏伯渝告訴北京晨報記者。
這話説起來容易，但實際上這兩年他為了再次約會珠峰，付出了數倍于過去的努力。2016年回到北京後，他被診斷有腿部血栓，醫生建議減少運動量和難度。但短暫的休息後，夏伯渝不甘心。
“前幾次的嘗試都因為天氣原因失敗，不是我個人的原因，但通過那幾次我確定了自己的體力和感覺都非常良好，登頂這個願望一直在，我覺得我能完成。”
為了彌補年紀增長帶來的劣勢，夏伯渝增加了日常鍛鍊時間，進行了徒步戈壁、沙漠、攀岩、攀冰等訓練，“每天四點鐘起床做沙袋、引體向上、仰臥起坐、俯臥撐這些力量訓練，持續一個半到兩個小時。之後騎車20公里到香山，每天登山。確實也有人説我，你都這麼大歲數了，折騰啥，但説實話，我不覺得我年紀大。”
去年，國際組織和尼泊爾政府通過打官司為殘疾人爭取到了攀登珠峰的權利。夏伯渝不再受限，第5次向珠峰發起挑戰。今年3月31日他從北京出發，5月8日離開珠峰南坡大本營開始攀登，經過連續7天的艱苦攀爬終於登頂。
“我的堅持感動了珠峰”
在珠峰大本營，夏伯渝遇到一個同樣穿戴假肢的外國小夥，他被小夥子當做偶像一樣合影。在行進過程中，但凡看到他的登山愛好者，無一不喊加油或者豎起大拇指。媒體稱他為“無腿勇士”，網友們更是隊形一致地為夏伯渝點讚，被他的故事和經歷感動和激勵。
但登頂過後的夏伯渝沒有特別的激動和留戀，他心裏就一個念頭——“平安回去”。“並不是到了頂峰就萬事大吉，下山到7900米時，我腿腫脹得寸步難行，假肢和腿部磨合的地方契合不緊，一腳踩下去都在活動，每一步走得都十分痛苦。到營地前，平時只用10分鐘的路，我走了兩三個小時，後來就一動不能再動。”
夏伯渝的兩頰和手指被嚴重凍傷，回到北京就直接進了醫院。好在經過全面的身體檢查後，他最擔心的腿部血栓沒有出現，其他身體部位和器官也都無恙。
夏伯渝説，“不是我征服了珠峰、戰勝了珠峰，而是珠峰接納了我，眷顧了我。”談到這裡，這位勇士面對記者突然有些哽咽，“珠峰永遠就在那裏，沒人能征服得了它。”“再強大的人也別想著去征服自然、對抗自然，我們渺小得很。我登上珠峰，是它對我的眷顧，是它這一次對我敞開了大門而已，大概是我的堅持感動了珠峰吧。”
勸愛好者不要貿然模倣
69歲的夏伯渝坐在病床上笑臉相迎每一位訪客，高興之餘也有掩飾不住的疲憊。他告訴北京晨報記者，為了完成這個願望，他這些年一直過得很辛苦，“現在就想好好休息，等我歇好了再考慮接下來要做啥。”
這麼多年來，夏伯渝的家人一直在默默支援他所做的一切，“他們很擔心我，但看我日常訓練對身體很有好處，能對抗疾病，也就支援了。每一次我去珠峰前都和家人保證是最後一次，這回可算説話算了數。”令夏伯渝意外的是，他登頂成功後返回大本營，竟然在人群裏看到了自己的兒子，“我可意外壞了，開始都沒認出來，直到他坐在我跟前，我才嚇一跳，問他‘你怎麼上來的呀？’”原來，這是兒子給夏伯渝的一個驚喜，並沒有經過特別登山訓練的兒子，經過7天的艱苦徒步，終於來到大本營迎接成功歸來的父親。
夏伯渝激勵了不少年輕人，尤其是登山愛好者，穿戴假肢的老人都可以登上珠峰，似乎這世上真的是“沒有什麼不可能”。但夏伯渝説，畢竟自己年輕時是運動員，受過專業訓練。截肢後也沒間斷過訓練，這才有了今天的成功。“年輕人還是不要貿然模倣，喜愛登山一定要從基礎開始循序漸進，還是那句話，我們在大自然面前都太渺小，不要只想著征服它。”
北京晨報現場新聞 記者 張靜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