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中,一句率真的“叔叔,記住我的可樂”給悲痛的中國帶來了一絲絲歡樂,當事人薛梟也被喚作“可樂男孩”。10年來,人們對“可樂男孩”的關注從未間斷。如今,當年的“可樂男孩”在做什麼?
3月底的一天,可口可樂成都分公司門口,濛濛細雨中從車上下來一個右臂衣袖空蕩的男子,和門衛微笑著打了聲招呼,走入辦公樓。
2013年從上海財經大學畢業之後,薛梟就在可口可樂成都分公司安定下來。每天8點半從家到公司兩點一線的生活,已持續了近5年。他負責的是可口可樂世界·成都博物館的運營。看起來有些平淡的日子,對他來説卻充滿了樂趣。連著可口可樂生産線的博物館每年都會吸引到許多參觀者,接待遊客讓薛梟有了很多和人接觸的機會,“整體來説比較喜歡”。
4月22日“世界地球日”,薛梟所在部門策劃了一場公益活動。這天,他和同事們去動物基地踩點談合作。回到辦公室,他順手拿起一瓶冰凍可樂,牙齒輕咬瓶蓋,左臂微轉,可樂瓶口冒出一絲冷氣。
“咕咚——”,一大口可樂似乎消除了一上午的勞累。
可樂是玩笑也是約定
“為什麼喜歡喝可樂”大概成了薛梟面對媒體時的必答題。提及10年前的地震,薛梟再次講述起他被壓在廢墟下等待救援的經歷。
當時,他被埋在廢墟下80多個小時,是當時發現的幾名倖存者中最後一個被救出來的。救援中,由於右臂被壓且薛梟被埋時間長,救援人員邊施救邊和他聊天,防止他睡著。
“你出來以後想幹嘛?”當時,救援隊員用生的希望來激勵又累又困的薛梟。廢墟下的悶熱讓薛梟想喝冰鎮飲料,回憶起從前打籃球結束後的冰凍可樂的沁涼,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喝一瓶冰凍可樂。
“對(救援隊員)叔叔講了後,叔叔答應給我買一瓶冰凍可樂。”薛梟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再次陷入回憶。得到救援人員的承諾之後,薛梟覺得有些不妥。“人家給我買東西,我不可能不給人家買東西。”考慮了片刻,他對著救援隊員説:“那我出去以後給你買雪糕。”
兩人就這樣達成了約定。之後又是一段漫長的救援,但這個約定卻成了支撐薛梟的一個重要支柱。
從廢墟下被救出來的那一刻,那個約定在他腦海裏回蕩,於是便有了那句“叔叔我要喝可樂”的名句。有人説,他的這句話“給悲傷的中國帶來了一絲微笑”。大家被逗笑的那一刻,救援隊員叔叔也回應了薛梟:“記住我的雪糕。”
一年後,薛梟和當時救他的叔叔完成了這個約定。
希望自己首先是薛梟
地震後,薛梟一度對“可樂男孩”這個稱謂有點排斥。
因為出來要喝可樂就成了“可樂男孩”,他有點不明所以。因為這個稱號,來採訪他的媒體也很多,最多時一天有30多家,“問題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一樣的”。
被稱為“可樂男孩”,薛梟一開始並不接受。
2008年5月底,薛梟的身體逐漸恢復,同外界的接觸多了起來。他這才明白,原來“可樂男孩”不僅是指那個要可樂喝的男孩,還代表著“可以樂觀”的男孩,代表著一種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可以説其實傳遞的是一種精神。於是他開始慢慢接受這個稱謂。
但接受和喜歡並不是一回事。
“後來我走在大街上,就有人認出我:這不是那個‘可樂男孩’嗎?來合張影唄!”薛梟説起“成名”後的種種,面露苦笑。嚮往灑脫生活的他,覺得似乎一切都被放大呈現在別人面前。“其實我更願意我走出去的時候,人家叫我薛梟,而不是叫我‘可樂男孩’”,他説。
從大學畢業對社會還很懵懂,到如今在公司獨當一面,薛梟一直在努力地證明自己的價值。他希望大家通過他的努力認識他,然後才知道他原來是“可樂男孩”。從薛梟到“可樂男孩”,在他看來,才應該是正確的“成名方式”。
大學畢業選擇回到四川
2009年,根據教育部關於抗震救災優秀少年保送上大學的政策,薛梟被保送到上海財經大學。回憶起當年入學的情形,他坦言,“其實也沒多激動,可能激動的是第一次到上海來。”對他來講,沒參加高考是人生的一個遺憾。高考那天,他專門趕到考場,給自己的“好哥們”加油。“其實那天剛好是我爺爺的生日”,在綿竹和哥們兒參加考試的德陽之間往返,反倒成了他對高考最深的記憶。
大學的生活與薛梟預想的沒有太大差別。認真學習、打打籃球,和尋常大學生一樣,他過著簡單而無憂的生活。他還經常利用週末到博物館參觀,一個偶然機會下,他參與了可口可樂公司的公益活動。“(地震後)在醫院接觸過一些志願者,得到了很多幫助,也想著自己以後可以對社會有點回饋。”當時可口可樂公司的公益平臺讓他看到了這樣的機會,於是他進入可口可樂上海公司實習。2013年5月,即將畢業的薛梟向公司提出申請,希望回成都工作。
和可樂有緣的薛梟,大學畢業後進入可口可樂公司。
在四川生活多年的薛梟對於上海的快節奏深感不適應,連交朋友都覺得不如在成都自在。薛梟笑稱,上海的飲食也不大符合自己的口味,“炒個回鍋肉都是甜的”。他想離家近一點,想找個更適合自己的地方。在經過慎重考慮之後,畢業後,他選擇離開上海回到成都,回到這個生活節奏和生活氣息都更加適合自己的地方。
如今,他在可樂可樂成都博物館工作。
剛到可口可樂成都分公司時,他對業務不了解。進入公司後,跟其他人去做公益活動,慢慢開始上手。“這是一個願意等你成長的地方”,一次次的活動給了薛梟成長的機會,他逐漸開始獨立接手一些重要的項目。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經驗的累積,他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角色。
現如今薛梟負責的博物館的工作正合他心意,同事之間的氛圍不錯,他既能享受與人交流的快樂,還可以積累很多人脈,“我可能近期還是會在這裡(成都)發展”,他一邊説一邊喝了口可樂。
渴望找個合適的新女友
過去10年,薛梟完成了從學生到社會人的身份轉變,但樂觀積極的心態卻從沒變過。
“他基本上都沒怎麼讓我們操心過,好像什麼事情都可以自己解決。”談起兒子,薛梟的媽媽譚忠燕有些自豪。薛梟父母目前都在四川綿竹市漢旺鎮打工,薛梟一般在節假日才回家,每次都是報喜不報憂。在媽媽眼中,兒子總是笑嘻嘻的,似乎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煩惱。
生活中的薛梟很幽默,面對來採訪的媒體拋出的雷同問題,“我應該錄個音,放給你們聽”,説完自己哈哈大笑起來。
也有自己的困擾,微胖的身材、升職加薪,他和其他人一樣,過著簡單而繁瑣的生活。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説,“畢竟那麼大的災難也經歷了,所以這10年裏遇到的一些小困難、小摩擦什麼的,一晃也就過去了。”
地震帶走了初戀女友,樂觀的薛梟想再找一個合適的女朋友。
2008年的那場地震帶走了薛梟的初戀女友,時至今日,薛梟還沒新女友。曾有媒體以“未走出悲傷”來描述薛梟之後沒有找女朋友的理由,他倒是十分坦誠:“其實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
時間漸漸沖淡了傷痛,薛梟已28歲,到了該談戀愛的年紀,媽媽也不止一次催促他趕快找個女朋友。漸漸地,薛梟上了心,目前已把“找個女朋友”作為自己的近期目標。
夏天就要到了,薛梟計劃著夏天要趕快減肥。簡簡單單的生活對他來説就是最好的日子,“開心就好”這四個字是他保持樂觀的妙計。
“回想這10年,我覺得就算遇到一些小起伏,還是初心依舊吧,希望自己能保持這種樂觀、積極的心態,一直到老去。”薛梟這樣總結自己的震後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