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重慶調研召開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為長江經濟帶建設發展定下基調: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必須從中華民族長遠利益考慮,走生態優先、綠色發展之路。兩年過去了,長江經濟帶建設有何進展?沿江各地推進綠色發展有何成效?經濟日報記者近日走訪長江上、中、下游的6個省(市),請看記者發回的報道。

浙江湖州市南潯區一家木地板企業的工人使用“電能替代”改造後的熱壓機加工木地板。 新華社記者 徐 昱攝

從“世界屋脊”奔騰而下、橫貫全國,古老的長江滋養著泱泱中華。自古以來,沿江就是我國重要的經濟走廊,目前,涵蓋11個省(市)的長江經濟帶擁有著全國四成以上的人口和生産總值。

長江經濟帶于兩年前首次確立了“生態優先”的發展理念。生態的徹底扭轉絕非朝夕之功,但新理念帶來的變化確實讓人感受深刻。從巴蜀一直到江南,生態紅線給長江經濟帶沿線地區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也帶來了全新的動力。

該關的企業堅決要關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寧肯不要錢,也不要污染’,生態環保是我們的‘必答題’,不是‘選擇題’。”

“我們廠關了一年多了。”走在七零八落的廠區裏,曾任湖北宜昌田田化工有限公司總經理的李先榮仿佛回到了熟悉的家,他指著一堆銹跡斑斑的鐵架子説,這裡原來是工廠的碳化裝置,現在拆得差不多了,地上都長出草來了;踱步到幾個大鐵罐子前方,他拽了拽已經破成碎片的防塵布説,這裡原來是工廠的液鹼儲罐,廠子關停前,才剛剛刷過綠油漆。

停了片刻,李先榮再次開口:“我們廠已經有40多年的歷史了,關停前,效益很好,工人有將近500名,每年銷售收入超過了3億元,利稅能達到5000萬元。現在工人全部都遣散了,以後這塊地要搞城市建設了。”

一個足足紅火了近半個世紀的企業,為何付出如此代價,選擇關停?

帶著疑問,記者從工廠走出來。不過幾十米,一拐彎,就來到了一片生機勃勃的居民區。繼續往前,走下一個大坡,寬闊的江水便迎面而來。

“這就是長江啊,我們祖祖輩輩吃的水、用的水都是江裏的。上面工廠開著的時候,氨氣那種刺鼻的味道到處都是,江水也很臟。這下好了,工廠關了,我也能帶著小孫子來江邊遛一遛了。”生活在當地的萬里阿姨一邊追著小孫子,一邊對記者説。

一邊是落寞,一邊是笑顏,長江仍然是那條長江,但人們的發展理念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宜昌,是長江中下游的起點之城,是三峽工程所在地,這座城市的發展“顏色”會直接影響到長江的生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寧肯不要錢,也不要污染’,生態環保是我們的‘必答題’,不是‘選擇題’。”湖北省委常委、宜昌市委書記周霽説。

緣于資源稟賦,化工産業為宜昌貢獻了三分之一的工業産值,同時,也為這座江城帶來了“化工圍江”的困局。2016年1月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召開後,宜昌下定了“壯士斷腕”的決心。據宜昌市常務副市長袁衛東介紹,2017年底以前,宜昌市縣兩級分別組建了環保警察支隊和大隊,關停了25家沿江化工企業,到2020年全市長江沿線1公里內的化工企業將全部“清零”。突破“化工圍江”之戰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2017年宜昌的GDP增速僅為2%。”袁衛東説。

“斷腕”的決心不僅宜昌擁有。化工污染正是長江的主要污染源之一,針對此,國家發改委提出要求,在整個長江經濟帶內,環境敏感區域內尚存在的化工園區、化工企業以及排污口,都要在2018年6月底前依法撤銷、取締,沿江1公里範圍內的化工企業要加快搬遷。此外,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領導小組辦公室表示,還將繼續完善政策措施,始終保持嚴格監管的高壓態勢。

發展産業一定要新

全國17個國家自主創新示範區中,有8個落戶於此;全國156個國家高新區中,有70個分佈於此;沿江11個省市建設了國家級科技企業孵化器1327家,高新技術企業總數約4.5萬家

踱步長江邊,隔江相望的是一片“沒有硝煙”的工業園區。走進位於四川瀘州高新區的瀘州長江機械有限公司,機械手臂正一刻不停地忙碌著。“無論是賓士寶馬,還是國産汽車,大多都是這個廠的客戶。長江機械公司生産的同步齒環銷量佔到了全球第二位。”在機器轟鳴的廠房裏,瀘州高新區管委會副主任羅了威大聲説道。

難以想像的是,就在幾年前,這個廠子還只是長江邊上一個瀕臨破産的污染企業。“那時候走進老廠,滿地的黑色油污,都不知道該從哪下腳。”羅了威回憶道。

“我們瀘州是長江邊上的城市,原來的粗放式生産不可避免地對長江造成了污染。長江經濟帶新發展理念提出後,我們決定集中構造迴圈産業鏈,也就是將所有企業請入專業園區。”瀘州市發改委副主任張毅賢告訴記者:“但是,在入園之前,我們要求每家企業都要説清楚,每一滴廢水、每一滴廢油你準備怎麼處理?如果環評達標就入園;如果不達標,對不起,必須關停。”

環保不是簡單説説。“企業是要算經濟賬的。一個小企業的廢水排放可能只有3噸到5噸,你讓他上一套環保設備,顯然不合算。但是如果整個園區集中處理、統一排放的話,噸均環保投入就低了許多。現在園區對污染物實現了集中處理和排放,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張毅賢説。

消除了環保方面的後顧之憂,瀘州長江機械公司便放開了發展的手腳。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這個企業一直在生産傳統的農機配件,而入園後,企業不斷投資,升級改造設備,短短幾年時間,便在汽車同步齒環這個小小的配件上做出了大文章。而整個瀘州高新區也隨之踏上了傳統機械製造向高端裝備製造轉型,機械製造業獨大向大數據、智慧終端、新材料等産業多元發展轉型的新路。

走進位於安徽省合肥科學島上的中國科學院電漿體物理研究所,一個龐然大物矗立在眼前,這是一台“全超導托卡馬克裝置”,又叫“人造小太陽”。“它是國際首個、國內唯一的全超導托卡馬克裝置,就在前不久,它再次創造了一個世界紀錄,首次獲得百秒量級穩態高約束模電漿體。”中國科學院電漿體物理研究所副研究員李家星告訴記者,待“全超導托卡馬克裝置”應用成功後,人類將真正享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清潔新能源。

這樣的高科技在整個長江經濟帶正遍地綻放。記者從國家發改委獲悉,全國17個國家自主創新示範區中,有8個落戶於此;全國156個國家高新區中,有70個分佈於此;沿江11個省市建設了國家級科技企業孵化器1327家,高新技術企業總數約4.5萬家。

“中國正處在一個大轉型的過程中,長江經濟帶的建設,一定要用新經濟來引領,通過智慧長江的驅動,才能真正實現我們的遠期目標。”中國經濟研究院院長白津夫説。

立體交通“拉長”黃金水道

鐵水聯運,仿佛拉伸了長江的水道。而借助江海聯運,長江經濟帶和沿海經濟帶的活躍則實現了疊加

古往今來,人類往往因河而興,因海而昌,其中的奧妙不僅在於水源的滋養,更在於水運帶來的繁華。作為亞洲第一大河,長江流域內共有通航河流3600多條,總計通航里程約佔全國內河通航里程的70%。

然而,長期以來,長江沿線城市卻往往只有“碼頭意識”,鮮有“長江胸襟”。長江經濟帶發展戰略提出以來,長江被賦予了新的定位——綜合立體交通走廊,而沿江城市也隨之打開了視野。

12月28日上午11點,一列滿載著貨物的火車從重慶的果園港緩緩駛出,奔向德國杜伊斯堡。從港口駛出的為何會是火車?長江下游水運而來的貨物又怎樣到達德國?

果園港是長江上游最大的港口,也是我國內河最大的鐵、公、水綜合樞紐港。“此次把果園港作為渝新歐班列的第二始發站,這將讓中歐國際鐵路和長江黃金水道的資源優勢相互融合,實現1+1>2的聚合效應。”重慶港務物流集團董事長楊昌學稱。記者獲悉,目前,渝新歐班列已累計開行超過1000班,比長江水運上海再海運至歐洲節約近30天到40天;運作成本僅為空運的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果園港帶來的鐵水聯運無縫對接,不僅使得物流成本進一步下降,更意味著“絲路與長江的交匯”。

鐵水聯運,仿佛拉伸了長江的水道,從入海口一路向上,沿江地區的大宗貨物可以更低廉的物流成本運往歐亞沿線各國。“原來我國與歐洲的商品運輸都是從華東、華南出發,重慶身處內陸,只是末梢。而如今,借助立體交通,我們的運輸更近、更快、更安全、更低廉,華東、華南的貨物反而在向我們這裡集中。”渝新歐(重慶)物流有限公司總經理漆丹説。

從一江春水向東流,到“逆流而上”,立體交通的打造給長江經濟帶創造了難以想像的機遇。“為什麼這幾年瀘州能吸引很多外來企業?我們的優勢就在於低廉的物流成本。”張毅賢説:“水運成本每噸公里僅需要0.05元,我們瀘州打造了100萬標箱級的碼頭,下一步準備擴建到200萬標箱。借助鐵水聯運,從瀘州發出的貨物可達南韓、日本、歐洲等地。”

對於下游而言,立體交通有著完全不同的“玩法”。在浙江增洲船廠,記者看到,全國首艘江海直達2萬噸級散貨船“江海1號”正在進行最後的調試。“這是一艘適海、宜江的船,是特定長江航線的全國首艘船。以前的海船跑不進江裏,江裏的船有些也只能到上海口、長江口,而這艘船滿載的話可以開到馬鞍山等內陸。”浙江增洲造船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李旦説。

春江水暖“船”先知。借助江海聯運,長江經濟帶和沿海經濟帶的活躍實現了疊加,為長江下游的經濟帶來了利好。“從我們造船公司來説,近段時間的內貿訂單超過了外貿訂單,支線訂單在穩步上升。”李旦説,接下來,包括散貨的、集裝箱的、液貨的各類江海直達船的訂單會更多。(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記者 李 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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