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動機
對於倒賣醫院專家號的號販子,醫院在不斷治理,公安機關也一直在強力打擊。從一些醫院掛號大廳的情況來看,號販子的身影的確少多了。然而,這並不意味著號販子就此絕跡。最近,在一些購物網站和掛號App上,就出現了號販子加價出售專家號的情況。網路號販子的出現,是騙局還是另一個倒賣專家號渠道?《法制日報》記者就此展開深入調查。
□ 本報記者 趙麗
□ 本報實習生 孔惠
剛剛發燒病癒一個多星期,北京市民王忠鑫的女兒再次發燒。面對剛剛入園不久就不斷生病的女兒,王忠鑫有些焦慮不安,“孩子一直咳嗽,擔心轉成肺炎”。
在孩子第二次高燒的第三天,家住北京市豐台區的王忠鑫在下午時分帶著孩子來到家附近的一傢俬立兒童醫院,但令他沒想到的是,臨近下午五點,早上挂出去的70多個號還沒有看完。
王忠鑫又帶著孩子找到附近的一家公立醫院,被告知只能看急診。“當天倒是看上了,但不能拍片子看肺部的情況”。
沒辦法,王忠鑫只得選擇了離家30公里外,遠在北京市朝陽區的一家大型私立兒童醫院就診。
為什麼不去其他的兒童醫院?王忠鑫説,挂不上號。
不過,記者發現,“挂不上號”並非絕對,在某些手段的輔助下,可能只是多花錢的問題。
網上“黃牛”掛號加價數百元
在某網購零售平臺,《法制日報》記者以“兒童醫院 掛號”為關鍵字進行搜索,出現諸多經營掛號的業務。記者隨機選取了其中一家以“114預約掛號資助系統”為名的店舖。
進入店舖,記者詢問店主是否能挂“北京兒童醫院的專家號”,店主給出了肯定答覆。記者與店主的交談時間是12月5日13時左右,店主表示能夠挂12月6日上午兒童醫院的專家號,服務費300元,掛號費自付。
隨後,記者又在搜索框中輸入“北京醫院掛號”幾個字,再次搜出了為數不少的“商品”,介紹上直接寫明“北京協和醫院預約掛號”“北京積水潭醫院專家號”之類的名稱。記者隨機點進一家名為“北京大醫院掛號”的店舖,向客服詢問價格。客服回復,不同的醫院價格不一樣。一般來説,挂專家號收取服務費400元至600元不等,挂普通號收取服務費300元,掛號費由買家承擔。
記者提出購買12月6日上午積水潭醫院脊柱外科專家號,客服表示專家掛號費100元,加上400元服務費,一共500元。在拍下客服發來的連結後,對方要求記者添加微信聯繫。微信驗證通過後,客服又要求提供患者的身份證、姓名和聯繫電話。過了一會兒,記者的手機上收到一個來自“北京通·京醫通”平臺的驗證碼,客服要求記者提供該驗證碼後,告知記者專家號已經挂好了,12月6日早上到醫院自助刷號就行。
“北京通·京醫通”是北京市屬醫院官方的掛號平臺。記者打開“京醫通”微信公眾號,在就診服務一欄點擊掛號,選擇了北京積水潭醫院脊柱外科後發現,在記者與客服交談時,12月6日上午所有的專家號都已經顯示約滿,甚至未來8天放出的所有專家號都已經顯示約滿。
那麼,網店客服幫忙挂的專家號又是怎麼來的?
記者注意到,在此類經營掛號業務的商家中,買家評價一欄幾乎一致為好評,諸如“態度很好,確實靠譜,能約到想約的專家。而且提前下單,可以當天挂好號賣家才發貨,再確認收貨”“大大的好評,方便快捷,一開始是抱著懷疑的態度試一試,客服態度也超好,不管我怎麼啰嗦都是耐心解釋,而且就診後才付款,的確靠譜,以後如需要就認定你家了”“大夫很有名,掛號緊張,但賣家能量很大,想盡一切辦法幫助我們解決問題”,類似的好評不勝枚舉。
通過網店購買專家號真實可用
12月6日早上7時30分,北京積水潭醫院的掛號大廳內,每個掛號窗口前都排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隊。大廳裏人挨著人,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窗口的話筒裏不時傳來服務人員“沒號了”的提醒。在排隊掛號的長隊中穿梭著形形色色的號販子,記者幾乎走幾步就會被攔住,“要號嗎,專家號”,同樣的話被不斷重復。
在自助取號機前,一名中年男子刷身份證成功取到了當天上午9時30分至10時30分時段的脊柱外科專家號。記者上前詢問他排了多久的隊才挂到專家號,這名中年男子遲疑了一會兒,低聲説,“沒排隊,在網上花錢買的,多花點錢省事”。
根據之前網店客服給記者發來的掛號成功截圖以及相關指導,記者在掛號大廳的建卡窗口花10元辦了一張臨時就診卡,然後在自助取號機上插入該就診卡,順利取出了脊柱外科知名專家的上午號,就診時間為上午10時30分至11時30分。記者拿著該號到門診三層東側的脊柱外科導醫臺,值班護士肯定了專家號的真實性,囑咐按號排隊等候就診即可。
在候診區,記者遇到一對來自山西的祖孫,孫女劉新(化名)是陪奶奶過來治療腰椎間盤突出的,她們同樣挂了一個專家號。記者問起專家號是怎麼挂上的,劉新有些無奈地説,“專家號太難挂了,我們提前半個多月在網上預約,正常的號早就沒有了,這還是加的號,上午看不了,得等到下午才行”。
同一位專家的號,同樣的網上預約,為什麼患者挂不到,網店店主卻能挂到呢?記者試探性地詢問幫忙挂到專家號的網店客服,他直白地表示,網上掛號平臺放號的時候,靠患者自己搶基本是不可能搶到專家號的。他們有特殊的渠道,找關係提前留好了號,所以才可以這麼輕鬆地通過網路平臺挂到專家號。
網路號販子如同“代購”難監測
此外,記者還發現了一類“花錢買方便”的掛號方式——預約掛號App。
今年10月,北京市民李女士準備帶來自福建的朋友到北京一家醫院看淚腺問題,但在通過某預約掛號App掛號後,卻發現自己挂的專家號,除了掛號費外,還被收取了150元的服務費。
“當時我就帶著相關憑證找到了醫院,醫院表示並未收取這項服務費,如果是通過醫院的微信公眾號或合作平臺挂的號,也不會收取額外服務費。”李女士向記者回憶説。
記者注意到,李女士的憑證上,這項服務費的類別是“初級掛號導診費”。李女士的手機裏還存有當時收到的一條預約成功的短信,提示需在30分鐘內完成支付,否則預約失效。資訊發送方顯示的不是相關醫院或者合作平臺。
“後來,醫院門診辦表示,這並非醫院的正規掛號渠道,建議我退號,再從門診重新掛號。”李女士説,隨後她從手機上退了號,沒想到仍被該掛號軟體扣了30%的服務費。病沒看成,還被冤枉收了30多元,李女士氣惱不已。
在App市場,記者通過簡單搜索也發現了許多關於預約掛號的App。在安裝了一個預約掛號App後,記者發現通過該App可以預約北京大醫院的專家號。用手機號碼登錄後,選擇要掛號的科室,記者順利預約到了北京協和醫院骨科次日下午的專家號。不過,在交費時,記者發現,原本100元的專家號,在App竟然需要373元。仔細一看,原來是多了一項叫做“初級掛號導診費”的費用,金額為273元。
為此,記者專門來到北京協和醫院進行了解,醫院導醫人員表示醫院的專家門診掛號費只有100元,剩餘的導診費應該是被App平臺收取了。導醫人員強調,患者網上掛號一定要選擇官方的掛號平臺,謹防財産損失。
儘管加強了對正規掛號途徑的公示宣傳,但受訪的醫院工作人員都表示,對網路號販子感到無從下手。
在北京某三級醫院資訊科工作的黃萍向記者坦言:“我院全部號源均可以網上預約掛號,雖然採取輸入身份證實名制掛號,但現在的網路號販子就像‘代購’,他們建的網站、App吸引患者進入登錄,填寫姓名、身份證等掛號需要的資訊。只要他手上有患者的資訊,他就能像患者一樣在我們的渠道上把號挂出去。在網路上,我們無法監測掛號的是號販子還是患者。”
過去打擊號販子,醫院的保安和門診客服人員能發揮主要作用。現在號販子活躍在網路上,雖然醫院根據患者提供的線索搜出了幾個網站和App,但乍一看都是正規網站和App,不知向哪投訴。
製圖/李曉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