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防治荒漠化啟示
內蒙古,這片遼闊美麗的土地,橫跨“三北”,毗鄰八省,是我國北方面積最大、種類最全的生態功能區。
這裡有著我國目前保存最完好的草原——呼倫貝爾草原,中國北方唯一的大澤——呼倫湖。同時,還分佈著五大沙漠和五大沙地,佔全國荒漠化和沙化土地總面積的1/5。
內蒙古的生態狀況,不僅關係到自治區各族群眾的生存發展,也關係東北、華北、西北乃至全國的生態安全。
特殊區位,賦予特殊使命。為了改變風沙乾旱嚴重、生態環境脆弱的局面,內蒙古各族人民與風沙搏鬥的腳步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取得了森林面積和林木蓄積量持續雙增長,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積持續雙縮減的驕人成績,生態狀況呈現“整體遏制,局部好轉”的嶄新局面,走出了一條令世人矚目的具有內蒙古特色的治沙之路。
重大工程托起生態脊梁
翠綠的樟子松挺拔矗立,沙丘上方方正正的黃柳網格清晰可見,黃色的檸條花、粉色的楊柴花和各類野花競相開放,楊樹、柳樹迎風搖曳......在一片山花爛漫、林豐草茂的生態綠洲中,一座房屋廢墟在滿目蒼翠中格外顯眼。
這裡是錫林郭勒盟多倫縣南沙梁。誰能想到,它以前竟是一片荒漠,由於沙進人退,當地還流傳著“豬上房,羊跳墻,小孩坐在房檐上”的順口溜。
今年已86歲的趙成祥老人曾是這座老房子的主人。據他介紹,他當時是林場職工,為了守住風沙帶邊緣,在沙地邊蓋起房子並住了下來……但到了1997年,他鏟沙、擋沙的速度怎麼也跟不上風沙蔓延的速度了。越來越厚的沙子漫過2米多高的屋頂,他只能後退500米又蓋起新的房子。然而僅僅2年時間,房子就再次被沙子漫過,無奈之下,一家人只好搬到了縣城。
“2000年之前,全是沙梁子,不用説樹,就是草也看不見幾棵,太陽一照,明晃晃地很刺眼。”這個一輩子被風沙趕著搬了4次家的老人,終於在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啟動的生態移民中,離開沙漠搬進移民新村,過上了穩定的生活。
據2000年衛星遙感監測顯示,當時該縣的風蝕、水蝕、沙化面積達3365平方公里,佔到土地總面積的80%以上。
也就是在這一年,多倫縣啟動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拉開了大規模生態建設的序幕。
經過近7年的建設,如今,第一沙帶1.6萬畝的沙地全部得到治理,翠綠的樟子松,嫩黃的黃柳、檸條,淺綠的楊樹,以及樹下慢慢露出新芽的花草,給這片土地帶來生命的希望。
“回過頭去看,如果沒有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這裡的生態狀況將無法想像。在多倫人的心裏,這項工程就是德政工程、民心工程,是造福子孫後代的工程。”多倫縣林業局局長范金秋感慨道。
土地沙化,被稱為“地球癌症”,內蒙古是全國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集中和危害嚴重的省區之一。面對嚴峻的生態形勢,自治區歷屆黨委、政府高度重視林業生産和發展。特別是西部大開發以來,提出了“把內蒙古建設成為我國北方最重要的生態防線”的宏偉目標,按照國家和自治區的決策部署,堅持以生態建設為主的林業發展道路,把生態保護和建設作為最重要的基礎建設來抓。可以説,內蒙古的奮鬥史就是一部防沙治沙、與天抗爭的歷史。
內蒙古作為祖國北方的重要生態屏障,其突出的戰略地位,讓這裡的生態治理受到了國家的高度重視。作為全國唯一六大林業生態重點工程全部覆蓋的省區,“三北”防護林建設、京津風沙源治理、退耕還林、天然林保護等國家重點工程先後在內蒙古得到強力推進。
——退耕還林工程區林草蓋度由退耕前的15%提高到80%以上,退耕地的地表徑流量減少20%以上,泥沙量減少24%以上。據2014年退耕還林工程生態效益監測國家報告顯示,內蒙古退耕還林工程生態效益價值量達1132.78億元/年。
——“十二五”期間,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區累計完成林業項目建設任務2333.4萬畝。通過集中連片,綜合治理,重點區域的風沙危害得到了有效遏制,林草覆蓋度增加20%以上,陰山北麓長300公里、寬50公里,渾善達克沙地南緣長約400公里、寬1-10公里的綠色生態屏障初步形成。
——天然林保護工程區共完成建設任務913.2萬畝,森林資源管護面積由一期工程的1.7億畝增加到3.09億畝,增加了1.39億畝。2015年工程區全面停止了天然林商業性採伐,停伐木材量122.6萬立方米。
——三北防護林體系建設區總面積99.79萬平方公里,佔自治區總面積的84.35%。全區累計完成三北工程建設任務1.16億畝,使得科爾沁沙地、毛烏素沙地呈現區域性逆轉的態勢。呼倫貝爾沙地呈現出全面整治的新局面,固定沙地面積增加1萬多公頃,保護草場3萬多公頃,沙區植被得到有效恢復,植被蓋度大幅度增加。騰格裏沙漠東南緣防風固沙林體系初步形成,建成了長200公里、寬3—5公里的生物治沙帶。
數字的巨變定格了歷史片斷,背後卻是內蒙古人力鬥“沙魔”的不懈努力。佔全國總人口不足1.8%的內蒙古人,完成人工造林面積超過全國人工造林總面積的10%,治理風沙危害土地面積超過全國風沙危害土地總面積的10%。巍峨的綠色長城,不僅是北疆的豐碑,更是內蒙古各族人民抵禦風沙、搏擊乾旱的歷史見證。
據第五次荒漠化和沙化土地監測結果,內蒙古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積連續15年雙縮減,全區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積分別比2009年減少625萬畝和515萬畝。
從沙進人退到沙退人進,在內蒙古地圖上,黃色中的綠色由一點點、一絲絲,逐漸變成一塊塊、一片片。據自治區林業廳治沙造林處處長郝永富介紹,2000年至今,在國家重點工程的帶動下,內蒙古年均完成林業生態建設面積超過1000萬畝,沙區逐漸呈現出“綠肥黃瘦”的景象。
科學治沙走出特色道路
天剛亮,在通遼市庫倫旗六家子林場“不同類型沙丘綜合治理技術整合與示範”課題飛播示範區的上空,一架小型播種飛機從遠處轟鳴而來,將一粒粒帶著科研人員綠化沙漠的決心和希望的種子播撒在荒漠的沙丘上。
這是一次飛播造林試驗任務。按照內蒙古自治區科技重大專項課題“不同類型沙丘綜合治理技術整合與示範”實施方案的要求,在5000畝流動、半流動的沙丘上進行飛播造林試驗,繼而研究、總結出具有輻射推廣價值的飛播造林技術。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年降水200毫米以下地區不能飛播造林”,技術制約影響著內蒙古治沙的進程,沙海治理始終緩慢而無奈。
“人定勝天”是一種彌足珍貴的精神追求,尊重自然規律才是治沙的科學理念。在幾十年的漫漫治沙路上,內蒙古人漸漸認識到,荒漠戈壁是經過長期的地質年代形成的自然地貌,土地沙漠化則是由於過度開墾放牧、超采地下水等人為活動導致的惡化現象。
找到了原因,就找到了科學施力的“標靶”。經過科技攻關,內蒙古終於打破了這一國際學術瓶頸,首次在年均降水量僅有10—150毫米、蒸發量高達3500毫米的阿拉善盟實現了飛播治沙的突破。同時,自治區配套了GPS導航定位、種子包衣處理等一整套飛播技術措施。不到4年的時間,沙地飛播造林420萬畝,大大加快了治沙治理進程和效率。
實踐證明,科技的突破和技術的引領是制勝的法寶。與肆虐的沙魔搏擊,正確的路徑和先進的模式,將會加速改變整個區域的生態進程,為內蒙古生態建設匯聚源頭活水。
在長期的防沙治沙、生態恢復的過程中,阿左旗逐步摸索出“飛、封、造”相結合的治理方法。“飛”即飛播造林,飛播規模大、速度快、成本低,符合阿左旗地廣人稀的特點;“封”即封山育林,重點放在不宜飛播和人工造林、植被容易自然恢復的地區,輔以人工干預,加快森林植被更新;“造”即人工造林,主要樹種為具有防風固沙作用的灌木樹種梭梭。
在與風沙的搏鬥中,適合內蒙古自然條件和氣候特徵的抗旱造林系列技術、乾旱區節水造林技術和植物再生沙障治沙技術應運而生。在沙區,以治理沙化土地為重點,“封、飛、造”相結合,以封育為主;在荒漠區,以保護原生植被為重點,封禁保護和人工治理相結合;在水土流失區,以小流域綜合治理為重點,工程措施和生物措施相結合;在平原區,以平原綠化和農田防護林建設為重點,帶、網、片相結合。這些高科技含量的治沙技術,無不讓國內外專家刮目相看。
先進的治理模式,也會帶來生産力的發展和環境的巨變。
以路治沙,是赤峰市翁牛特旗治沙的創舉。通過多年的實踐,該旗總結出“修穿沙公路、切割治理、帶動治沙”的防沙治沙經驗,先後開通了10條穿沙公路,總里程220.5公里,並圍繞公路開展沙地綜合治理面積180多萬畝。網格化的穿沙公路,把沙區切割成了若干個治沙單元。人流、物流通過公路進入沙地深處,綠色則由公路兩側向外擴展。
錫林郭勒盟多倫縣實施百萬畝樟子松造林工程,按照“誰投資誰所有、誰經營誰受益”的原則,鼓勵支援境內林地採取多種方式有序流轉,吸引了區內外30多家綠化企業、縣內55個農民林業合作社參與工程建設,實現了由沙中找綠到綠中找沙的歷史性巨變。
鄂爾多斯人則另辟蹊徑,變“征服沙漠”為“善待自然”,創造了令人矚目的“庫布其模式”——科技帶動企業發展、産業帶動規模治沙、生態帶動民生改善。如今,1.86萬平方公里的庫布其沙漠靜臥在城市的周邊,創造了“沙不進、綠不退、人不遷”的奇跡。
通遼市在治理科爾沁沙地的同時,探索出一條“治沙+致富”和“生態+增收”的新路,在防沙治沙中積極發展林沙産業,變害為利,從簡單的出售原沙逐步向精深加工轉變,使沙産業成為通遼市經濟發展的重要産業,實現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三贏的目標。
可以説,面對不斷擴張的沙海,內蒙古各地獨創妙招,依靠精準發力高效治沙,以飛播造林、穿沙公路、以水治沙等有效的治理模式,築起“綠色長城”,走出一條獨具特色的治沙道路。從大密度造林到量力而行,從“用力過猛”到“打蛇七寸”,治沙從粗放式逐步走向精細化。
人沙和諧譜寫綠色傳奇
9月,西靠騰格裏沙漠的阿左旗巴彥浩特鎮,一灣綠水映藍天,輕風拂面秋意來。
“以往立春過後,揚沙天氣和沙塵暴就會接踵而至。大風吹來,滿天飛沙,30米外都看不清人,即使在室內,空氣中的土腥味也令人窒息。而現在就算是刮大風,也很少能看到滿天黃沙的景象。”從小生活在鎮裏的范曉鐘感嘆。
阿拉善盟林業局副局長王新民説,阿拉善盟分佈著巴丹吉林、烏蘭布和、騰格裏三大沙漠,經過多年的圍欄封育、飛播造林、人工造林,1200多萬畝沙地已披上綠裝。
驅車行駛在騰格裏沙漠東緣的公路上,藍天白雲下放眼遙望,沙拐棗、花棒、白刺等沙生植物叢叢簇蔟,在風中搖曳,綿延起伏,築起防沙固沙的屏障。
據阿拉善盟林業局監測和調查結果顯示,經過多年生態建設,在騰格裏沙漠東南緣形成了長250公里、寬3—10公里的阻沙帶,沙丘高度平均降低了5—6米,實現了風沙從“一年刮兩次,一次刮半年”到“颳風不再起沙”的轉變,有效阻擋了沙漠前移。植被由飛播前的5%—10%提高到30%—40%,沙拐棗、花棒等物種蓋度和種類明顯增多,形成了“綠帶鎖黃龍”的壯麗景觀。
在科爾沁沙地西緣,新修的圖哈穿沙公路伸向沙漠腹地。兩旁的黃柳、檸條長成1米多高,相互簇擁,一望無際。這裡素有“八百里浩瀚沙海”之稱,自2009年以來,翁牛特旗採取開通穿沙公路,進行切割治理的方式,先後開通了10條穿沙公路,總里程220.5公里,每年治沙以70萬畝的速度向前推進。
“前些年一到春天,推門就是沙子,老房子也被沙子埋掉了。現在風沙越來越小了。”翁牛特旗烏蘭敖都嘎查88歲的烏力吉指著自家白白的墻壁和乾淨的地磚説。
在內蒙古的沙區,一條條生態防護林帶在沙海中不斷延伸,就像是一條條綠色長廊,成為阻擋沙漠蔓延的分水嶺,將沙漠從一個整體分成若干區域。肆虐的黃沙被拴在原地,昔日沙進人退的地方出現了人工綠洲。
如今,許多昔日退化的草原、荒禿的山嶺、沙化的土地上蔥籠疊翠,植被恢復的速度異乎尋常——生態建設以每年超過1000萬畝的速度向前推進,森林面積和林木蓄積量實現持續雙增長,佔全國凈增面積的近十分之一,森林覆蓋率提高到21.03%。
不僅如此,荒漠植綠的戰天鬥地,已經凝聚成一股強勁的力量,引領人們進軍沙漠戈壁,讓那裏變成了增收致富奔小康的“聚寶盆”和“綠色銀行”,産生了不可估量的經濟效益。
從方興未艾的戈壁農業、追風逐日的清潔能源到踏訪大漠的探險旅遊……自強不息的內蒙古人不斷探索人與自然的和諧道路,走出了一條生態良好、生産發展、生活富裕的可持續發展之路,實現了從“防沙治沙”守護生存防線到“管沙用沙”綠富同興的歷史性跨越,用執著和汗水在廣袤大地上譜寫著可歌可泣的綠色傳奇。(內蒙古日報社融媒體記者施佳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