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北方的人可能還有這樣的印象:就是前些年一到春風起,黃沙漫天飛。而沙塵暴的主要來源之一,就在阿拉善。其實,阿拉善在蒙語裏的意思是五彩斑斕的地方,這裡集中了沙漠、戈壁、草原、森林、湖泊、山巒等地質奇觀,可是在過去相當長一段時間裏,人們提到阿拉善,想到的就只有沙。因為環境惡化,阿拉善的生態極其脆弱。治沙刻不容緩。那麼,阿拉善的沙能不能治,怎麼治,考驗著人們的生存智慧。

十幾年前,北方很多城市的人們對春天裏的沙塵暴習以為常,光2000年春天就有8次大規模沙塵暴襲擊過北京。追溯沙塵暴的源頭,內蒙古的阿拉善多次被提及。近幾年,北方的沙塵暴明顯減少了,沙塵暴的源起之地阿拉善又變成了什麼樣呢?

阿拉善位於內蒙古的最西部,與寧夏、甘肅接壤,面積27萬平方公里。今天的阿拉善,在一個外來者的眼裏還略顯荒涼,但只有生活在這裡的人才清楚,他們經歷了怎樣的努力,才讓阿拉善變成現在的模樣。

在阿拉善,巴丹吉林、烏蘭布和、騰格裏三大沙漠橫貫全境,沙漠面積佔阿拉善總面積的三分之一,曾經一段時期,三大沙漠即將連在一起,整個阿拉善面臨被沙漠吞噬的危險。

阿拉善盟林業局副局長潘競軍説:“三大沙漠會合以後,整個阿拉善地區有可能變為一片沙海,同時賀蘭山這道天然屏障防護功能也將逐漸消失,流沙隨之會向河套灌區、寧夏平原乃至華北地區蔓延過去,後果不堪設想。”

上世紀八十年代,因為長期的過度放牧和濫砍濫伐,阿拉善生態狀況告急,從那時起,阿拉善開始了人沙之戰。當時人們高喊著“人進沙退”“讓沙漠變綠洲”的口號向沙漠腹地進軍。

20多萬人進駐沙漠腹地,開始大規模的人工造林,種植喬木,結果出現了年年種樹不見樹的尷尬景象。在這場人沙之戰中,人很快就敗下陣來,阿拉善人不得不重新思考人與沙漠間的關係,他們認識到,沙漠作為地球生態的一部分不可能消失,沙進人退並不科學,必須改變。

“政府把環境惡劣的沙區老百姓退出來,施以人工治理措施,通過人退來帶動沙退。”潘競軍説。

人退、沙退,這種理念給阿拉善的防沙治沙帶來轉機。近些年,國家生態治理工程啟動,阿拉善開始採取科學的態度去治沙,目標也更清晰了,那就是在三大沙漠周邊形成一道綠色長廊,阻止三大沙漠握手。

阿左旗巴彥諾日公蘇木蘇海圖嘎查在騰格裏沙漠的東緣,記者在這裡看到了大片的梭梭林,這是當地常見的固沙植物。

蘇海圖嘎查曾是牧場,2004年前後,草場退化嚴重,牧民一年的收入還不夠給牲畜買草吃,嘎查裏年輕一點的牧民都扔下草場去外地尋出路掙錢,草場變成荒漠,一扔就是好幾年。最近幾年,嘎查成立了合作社,號召在外打工的牧民回家種植梭梭。

種梭梭最早的牧民胡開競帶著記者來到他的地裏看他種的梭梭,他告訴記者,第一年想試試,就種了600畝。

荒漠種上梭梭,慢慢又見了綠。可如果光固沙沒效益,只投入不産出,也很難調動老百姓的積極性,為此,當地一直在研究如何科學地在梭梭上嫁接藥材肉蓯蓉,最終將這種實踐向老百姓推廣,胡開競也從中受了益,他説,每年從肉蓯蓉上最少收入二三十萬元。

為了引導牧民科學種植,避免蓯蓉過早地吸走梭梭的養分,導致梭梭死亡,合作社和牧民簽訂協議,必須在種植梭梭三年後才能嫁接肉蓯蓉。肉蓯蓉的經濟效益不光是植物本身,連種子也能賣上好價錢。

像蘇海圖嘎查這樣在沙漠邊緣種植固沙植物的做法在當地被稱為鎖邊工程,也就是用固沙植物鎖住沙漠的邊,不讓沙漠蔓延。然而阿拉善地廣人稀,大面積固沙僅指望人工造林還不夠,還得採用飛播的方式。但是飛播造林需要條件,過去有種説法:降水達到200毫米以上才能飛播,而阿拉善的降雨確實不符合這個條件。想實現飛播,卻不能蠻幹,還是要找到科學的解決辦法,當地經過反覆的試驗和改良,最終找到了解決的方式。

阿拉善左旗林業局副局長楊曉軍介紹:“我們採取一個是種子處理,通過苞衣丸粒化,稍微有一點雨,就能把水都吸收到種子附近,這是一個措施。再一個就是飛播的技術措施上,飛機的改進這些,做了一些措施。”

這天的天氣適合飛播,在阿拉善機場,記者看到工人們正往飛機上放種子。

飛播一般在雨季前,選擇合適的物種在平緩低矮的沙丘上撒種,飛一次可以載800公斤種子,一天就能飛播一萬到兩萬畝。

目前,在騰格裏沙漠東南邊緣,已經形成350公里像這樣的飛播造林帶,有效阻止了沙漠擴大化。

飛播之後的樹木,不需要澆水,唯一需要的是科學的管護。在浩坦淖爾,記者看到有大片被圍欄封住的沙拐棗和花棒,趙俊蓮和丈夫就是這片播區的管護員,他們每週要來看兩三回。

多年的實踐,讓阿拉善的治沙方式沙越來越科學,越來越有收益。現在,阿拉善更多采取的是生物治沙的辦法,讓沙漠有産出,有人因地制宜在沙漠邊搞起了沙産業,烏蘭布和沙漠邊的萬畝沙地葡萄,就是沙産業的一部分。

目前,在這個規劃生態治理面積為55萬畝的生態治理區,已經完成了16萬畝的治理。這個沙産業示範區就在烏蘭布和沙漠邊緣,緊挨黃河,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烏蘭布和沙漠每年向黃河流失的泥沙達1億多噸,導致河道改道、影響了灌溉和黃河的泄洪功能,經過科學的治理,現在烏蘭布和沙漠每年向黃河流失的泥沙已減少到7500噸。

採訪中記者發現,如今的阿拉善,在科學治沙上又邁出了新的一步。在草原生態産業大數據平臺上,任意點取阿拉善甚至整個內蒙古的任何一個地點,馬上就可以了解到這個地方具體的土壤情況、植被條件以及65年來這個地方的氣象條件變化。

工作人員選擇了記者所在的位置,點開這個位置,這片土壤的各項資訊直接顯示在了螢幕上。工作人員介紹,一個點就代表周邊一平方公里的土壤情況,根據這裡的氣象數據和土壤資訊,就可以知道在這個地方種什麼植物最適合。

內蒙古賀蘭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科教科科長蘇雲正在喂小鹿,這和諧的一幕出現在賀蘭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今天的賀蘭山,經過將近20年的修復,重新恢復了它綠色生態屏障的功能,在這裡,不僅有像馬鹿這樣的動物棲息,植被也相當豐富。經過多年的努力,阿拉善正在找回五彩斑斕的自己,創造著阿拉善人口中的神奇。

潘競軍表示:“十幾年以後,當人們再提起阿拉善時,首先想到的是金色的胡楊林,碧波盪漾的居延海,巴丹吉林的沙山和湖泊,以及松柏蒼翠的賀蘭山。這種轉變,和我們幾十年來堅持不懈的生態治理有密切的關係。這份神奇和這份美麗,如果想長期保持下去,也需要今後數代人持續進行生態治理方面的努力。”

從前些年的人定勝天、沙退人進的治沙辦法,到如今的鎖邊工程、飛播造林,再到開發沙産業、應用大數據,阿拉善的治沙處處體現著科學,遵循著經濟規律、自然規律,走的是可持續的生態修復之路。人與自然共生共存。“人類發展活動必須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否則就會遭到大自然的報復。”現在看,阿拉善的防沙治沙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方向找準了,方法找對了,相信阿拉善一定會綠意盎然,更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