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頂頭錘》:一部香港音樂劇如何給我們上了一課

上一週，北京劇場幾乎成了中國原創音樂劇演出周，一連三四部音樂劇在各個劇場同期上演，既有由趙淼導演的國家話劇院首部音樂劇《你若離開，我便浪跡天涯……》，也有韓紅作曲、一群歌手主演的《阿爾茲記憶的愛情》；但最受好評的，則是來自香港話劇團的粵語音樂劇《頂頭錘》。

有人説，這部音樂劇給中國原創音樂劇上了一課；還有人説，這是給了中國足球和中國音樂劇各一記巴掌。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在中國不斷引進各種國外音樂劇作品、學習百老彙音樂劇創作的過程中，竟然是這樣一部來自香港的音樂劇，給了我們最大的觸動和啟發。

頂頭錘，原本是指一種兵器；而在這個戲裏，則是一個足球術語；同時，在香港的語境下，這三個字還有更深層的意義。正如香港話劇團藝術總監，也是《頂頭錘》的編劇兼導演陳敢權所説：“頂頭錘，是頭球的意思。頂頭，有頂硬上的意思，要拼搏要頂上去。”《頂頭錘》也正是通過音樂劇的形式，表達著香港人不屈不撓、自強不息的精神。

這部關於足球的音樂劇《頂頭錘》來源於一段真實的歷史故事：1936年夏天，中國應邀參加在柏林舉行的第11屆奧林匹克運動會。由於當時香港的足球運動員經常與外國球隊比賽，並有多次打敗外國球隊的經歷，因此14個香港小夥子加入了中國足球隊，隊長就是有“亞洲球王”稱號的李惠堂。隊員中還有憑頭球功夫而贏得“銅頭”美譽的名將譚江柏，他是歌星譚咏麟的父親。由於當時的國民政府不支援經費，這些香港球員不得不展開亞洲巡迴賽來籌募經費，60余天中輾轉多國打了20余場比賽，攻入113粒進球，而且沒有一場敗仗，得到新加坡、越南、印尼、馬來西亞等地華人華僑的踴躍支援。辛苦籌得經費後，最終有8位香港球員隨中國隊趕赴柏林，代表中國站在奧運賽場上。儘管在與英國隊的對決中落敗，但11個中國球員的表現卻贏得世界刮目相看。

《頂頭錘》首演于2008年，那一年奧運會在北京召開。香港話劇團總監陳敢權説，“雖然身處香港，那種為國家感到興奮自豪的感覺，真正讓我感受到自己是中國的一分子！”該劇首演後，即橫掃香港舞臺劇獎4項大獎，包括最佳整體演出、最佳創作音樂、最佳男主角（悲劇／正劇）、十大最受歡迎製作，三度公演，都備受觀眾好評與追捧。

這一次，《頂頭錘》作為北京天橋藝術中心第二屆天橋·華人春天藝術節的重點劇目，也是慶祝香港回歸20週年系列演出的重頭戲之一首次來京演出，其實並沒有怎麼宣傳；由於劇名、題材以及粵語演出對內地觀眾造成的心理隔膜，因此票房也並不火爆。但演出之後，該劇卻贏得業界和觀眾的一致讚譽，甚至同期演出的另外兩部音樂劇的創作人員也都趕來觀看學習。

其實該劇題材並不討巧，無論是足球內容還是愛國勵志的主旋律題材，其實都並不好把握，很容易流於表面。但難得的是，《頂頭錘》的故事和人物都很飽滿。一座香港的小村莊，卻折射出整個城市、國家、民族的命運；英國殖民統治，日本侵略戰爭，貧富階層差距，愛情悲歡離合……既有大時代下的家國情懷，又有青年人之間的友誼與愛情，還有體育精神的奮發自強，以及個人的夢想、掙扎與成長；而且可以把足球比賽設計成很好看很熱鬧的歌舞，足見創作者的才華和用心。

音樂劇中音樂當然至關重要，為《頂頭錘》擔綱作曲、作詞的是香港音樂劇界的金牌搭檔高世章和岑偉宗，他們二位曾聯手創造了香港音樂界諸多經典歌曲，比如金城武、周迅主演的歌舞電影《如果·愛》的經典唱段《十字街頭》，電影《大上海》主題曲《定風波》等等。在《頂頭錘》創作中，他們奉獻出了一首首旋律好聽多元，歌詞生動感人的歌曲，讓即使不懂粵語的人也能被深深感動。

其實劇中有些演員演唱功力一般，但音樂劇最重要的是唱得感人。情之所至，發自肺腑，觀眾自然會被感染。尤其主演劉守正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他以往來京演出的幾部作品《最後晚餐》、《都是龍袍惹的禍》等都頗受稱道，沒想到還能歌善舞，音樂劇也演得好。

而被大家特別認同的是，《頂頭錘》除了有好故事、好音樂、好表演之外，而且“三觀很正”。在家國情懷之下有人性關懷，在熱血激情背後仍有理性思考，在嬉笑怒罵之中也有沉靜深邃。比如家國危難之時，有人選擇北上抗日，也有人選擇和日本愛人避戰到台灣；有人選擇堅持夢想，也有人選擇舍生取義……劇中有些臺詞頗令人深思，而且很有現實意義：“難道一定要憎恨另一個國家，才叫愛國嗎？”

《頂頭錘》臺上演員三十四人，加上幕後工作者、現場樂隊等工作人員一共一百多人。香港話劇團藝術總監陳敢權導演説，帶一個這麼大型的製作來巡演絕對不容易，但是這個演出再辛苦，他和他的香港話劇團也要做，原因只有一個：“我們都是中國人，希望能讓觀眾在劇場感受到身為中國人的自豪感。”

而反觀國內很多音樂劇，故事生編硬造，膚淺蒼白；音樂不好聽也沒有音樂劇的功能性；以為只要有歌伴舞，或者請些明星歌星搞綜藝秀就能吸引觀眾，卻不在專業性上花心思。所以中國音樂劇的現狀也和中國足球一樣，多年難有長進。 北京晚報■王潤 J069 李晏攝